至乾五年十一月二十一的冬‘日’清晨,天气难得的好。
明媚的阳光被窗棱切割成大小不一的菱形,均匀的铺在‘床’上,其中有一块明亮的斑块,正落在冯冲的眼睛上。
他十分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想活动活动发麻的手臂,只微微一动,便触碰到一个光滑若绸缎的圆润肩膀。冯冲愣了一愣,昨夜发生的一切一齐拥进脑海中,那些癫狂且舒爽的香‘艳’画面,一幅接着一幅在脑中闪过,冲击着他的灵魂。他忽然又有些兴奋了,扭头一看,又看到那张疲倦中带着满足的俏脸。
冯冲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柔,他轻轻理了理坠在那张俏脸一侧的凌‘乱’的发梢,回想着昨夜的荒唐,脸又有些红了——看着那张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脸庞,想着这张带给他无限欢愉的脸以后还要在别的男人面前卖笑,他忽然又有些失落。种种复杂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他只感叹,这一夜的旖旎,真的仿若一场‘春’梦……
“冯兄,起‘床’啦!”文逸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自‘门’外飘进来。
冯冲脸又红了几分,尴尬的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怀中的‘女’人清醒过来,带着慵懒的目光扫过冯冲的脸庞,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撩拨着他‘胸’中的那团火焰。
“不,不能!”冯冲慌忙扳住了那‘女’人柔软的肩膀。
“嘻嘻,公子真是有趣。”那‘女’人轻松的挣脱开了冯冲的怀抱,似个没事人一般,光着身子离开了闺‘床’,弯身拾起自己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动作异常熟练。
冯冲心中五味杂陈,再望向那‘女’子时,便发现对方脸上已多了些冷漠。
“piáo客和jì‘女’之间,永远都是一夜的恩情,来的热烈,去的干脆。事过时候,谁也不必挂念谁,谁也不会成为谁的累赘。”冯冲忽然想起昨夜文逸在他耳边说的一句话,对应眼前的情景,他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真谛。
那‘女’人自己穿戴完毕,又转过身来,轻轻掀开了棉被,全然不顾及冯冲脸上的羞涩,用灵巧的双手服‘侍’他穿衣。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冯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知道,无论说些什么,也无法挽留正飞速消散的情谊,这‘露’水一般的姻缘,本来就不会长久,终是要在太阳升起之后,消散的无影无踪。
“公子,杏‘花’儿已经很知足了。”那‘女’人的声音依然轻柔,“能做公子生命中第一个‘女’人,实在是杏‘花’儿的福分。公子不是杏‘花’儿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杏‘花’儿虽是公子第一个‘女’人,同样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这样就足够了……”
“我……”
“公子不必说什么。”杏‘花’儿温柔的笑着,“只要公子记住这一晚,哪怕忘记了杏‘花’儿的名字和相貌,也便足够了。”
“我……不会忘记的。”
杏‘花’儿不置可否的笑笑,似是没将冯冲的话放在心上。
冯冲有些较真的说:“我真的……”
“冯兄!要出发了!”文逸在‘门’外催促,“莫不是沉醉在温柔乡里起不来了?”
这时,杏‘花’儿已替冯冲穿好了衣衫,轻轻推着他的后背向屋‘门’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冯冲回头看了一眼,也发现杏‘花’儿的眼中,似有氤氲的水气。
可他来不及细看,就被杏‘花’儿推出了屋。
屋‘门’在他身后轻轻的关上,冯冲抬头,看到文逸带着暧昧笑容的脸。
“开荤了?”文逸用胳膊肘捅捅冯冲的‘胸’口。
冯冲尴尬的挠着头皮,刚刚被杏‘花’儿梳好的头发,又‘乱’了。他看到秦妈妈就站在文逸的身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秦妈妈说道:“若是想替杏‘花’儿赎身的话,就不必说了——这一夜的逢场作戏,算不得什么的,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将她忘记,等你成家之后,你甚至都不会再提起她了。”
冯冲尴尬的闭上了半张的嘴。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冯冲看到张凛被人从隔壁的房间里推了出来,张凛的身后,是依然在轻微晃动的、刚刚关上的房‘门’。
张凛仍旧带着那方唐巾,方巾上那个独特的死结形状并没有改变——那还是刘芒站在车辕上替他绑好的——看来,张凛昨夜并没有解下这块遮住他满头白发的唐巾,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曾脱下衣服。
“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男人!进jì院衣服都不脱!站在‘床’边抱着枪睡一个晚上!”姑娘的骂声隔着紧闭的‘门’传出来,显得有些刺耳,“是嫌我牡丹长的太丑?还没你那杆破枪好看?还是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张凛也不理会屋内的骂声,只是背对着房‘门’,皱着眉头看他的虎头錾金枪。
文逸摇摇头苦笑,对冯冲打个脸‘色’,带着他向前走去。
张凛悄无声息的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跟在最后面。
众人来在梨‘花’儿姑娘的‘门’前,文逸刚要敲‘门’,却听秦妈妈说道:“文大爷,您的那位朋友,不在梨‘花’儿的房里——昨夜,他去我的房中找那位与你们同行的姑娘了。”
文逸转头,眉头微蹙,似是在说:“为何昨夜不告诉我?”
便在此时,梨‘花’儿姑娘的房‘门’忽然打开,紧接着一团影子扑进了秦妈妈的怀里,委屈的哭诉:“秦妈妈,昨夜,昨夜您介绍来的那个人,是个酒鬼!还是个贼!他把我灌醉了!然后就偷走了我的烧刀子!呜呜呜!那可是我两年的心血啊!”
文逸本来还有怪罪秦妈妈不及时向他禀报莫降动向的意思,可听过这位梨‘花’儿姑娘的悲惨遭遇,心中的怒气也就淡了,只能苦笑着摇头,向秦妈妈致以歉意。
秦妈妈轻轻拍着梨‘花’儿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酒没了可以再酿,若是我的梨‘花’儿哭坏了,可如何是好呢……”
继而又扭头对文逸说道:“文大爷,您也看到了,您介绍来的这些朋友,各个都是‘性’格诡异的怪胎,可将我这里的姑娘祸害的不轻,所以这银钱方面……”
“秦妈妈放心,少不了您的。”文逸大度的笑着。
不知是不是文逸答应多给钱起了作用,梨‘花’儿姑娘慢慢停止了‘抽’泣,被秦妈妈好生安慰一番,送回了闺房之内。
众人随着秦妈妈的脚步,来在了她的闺房前面。
还没进屋,众人便闻到一股浓重的焦臭气味,正从‘门’缝里飘散出来,焦臭味中,似乎还‘混’着浓浓的酒气……
文逸眉头一皱,上前敲‘门’。
众人等了片刻,却是毫无回应。
于是,文逸再敲‘门’的时候,手上就加了暗劲,只是稍一用力,‘门’闩应声而断,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接下来,众人就看到了一幅诡异的图像。
房内似乎发生过一起火灾,因为地上有一团焦黑的灼痕,灼痕周围,散落着焦黑的衣服碎片,一盏耗尽的油灯、一个空空的酒坛随意的丢在地上,半个‘床’幔都被烧掉了。房间窗户大开,阳光洒进来,照在‘床’上,莫降和衣睡着,脑袋却耷拉在‘床’沿外面,张着嘴睡的正香,一边的嘴角还挂着长长的唾液,几乎垂到了地面,随着他的呼吸,晶莹的唾液忽长忽短……
莫降本人似乎也被火灾殃及,半边眉‘毛’烧没了,额头前一撮长发,也被烧成了焦黄,变成卷曲枯黄的形状;而韩菲儿则是爬在‘床’上,脸朝里睡着,半个身子都被莫降压在身下,背部的棉衣也被烧出了几个破‘洞’,有几分狼狈。
看着这一片狼藉,秦妈妈的眉‘毛’‘抽’搐一番,脸上敷的香粉也掉落少许,她全然不曾想过,只一个晚上,自己的闺房就被这小祖宗折腾成了这番模样,偏偏那小祖宗还正睡在那里,一副没事人的乖乖模样……
“文大爷,您看这……”秦妈妈似笑非笑道。
“加钱。”文逸黑着脸回应——他知道,没说一次“加钱”,就意味着他要向秦妈妈多拨付一些经费,本来呢,这些经费是可以省下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想到就因为这些家伙撒欢撒过了头,让他多‘花’了好几百两银子,文逸怒从‘胸’中起,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伸出手掌在莫降的脸上拍了几下,喝道:“给我起来!”
“啊?什么事?”莫降艰难地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看到文逸那张‘阴’云密布的脸。
“你是不是需要对大家解释一下,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文逸虽然在笑,这笑容却让莫降有些‘毛’骨悚然。
“噢!吸溜。”莫降将淌出的口水吸会嘴里,而后翻身下‘床’,待三魂六魄都收回来,才指着地上那片焦黑说道:“昨‘日’夜里,丑时一刻,忽然钻进来一只老鼠……啊不是,是一只蝙蝠。那蝙蝠太凶了,把菲儿吓坏了,我当时出于英雄救美的心理,想将那蝙蝠赶走,却因为喝了酒,所以慌‘乱’之下,打翻了油灯,引燃了烈酒,秦妈妈的闺房,就变成这番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