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杰回家村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虽说做飞机很快就能到达他们市里,但是从市里到县城只能搭乘大巴,再由县城到家里他就直接打的士,因为他没时间等了。
方文杰回家之前并没有事先给父母打电话,当他突然出现在母亲面前的时候,母亲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想了想自己上次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到现在已经不止半年了,突然想到自己常年在外奔波,没好好在父母身边陪伴,顿时心里一酸,非常难受。父亲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脸严肃样,说了句“回来啦!”。其实他心里也清楚,父亲的严肃都是装出来的,父亲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出父爱,一直以来都一脸严肃样。
母亲见方文杰回来赶紧下锅炒菜,把家里最好的菜都煮了。
方文杰这些年在外没少往家里寄钱,但是二老都不舍得用,都过着简朴的生活,自给自足。自己种着庄稼,还在果园里养鸡养鸭,二老吃不完都拿到县城去卖,也赚了不少钱,并不缺钱花。
饭桌上,边吃着母亲做的拿手好菜,边压住内心的痛苦。一股劲的往自己的嘴里送菜送饭,生怕忍不住在父母面前流眼泪。二老都不顾吃菜,时不时的看着方文杰。
“爸、妈,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照顾好自己吗,想吃什么就买过来吃,别吝啬那些钱。”方文杰关心道,“爸,你少抽点烟,对肺不好。”
方文杰不断的关心着二老,这反倒让二老觉得不适,心想着孩子在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受了什么委屈。想问又不好直说,想着孩子能回来看他们,心情格外好,可高兴着。
饭后与父母聊天中,方文杰想着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但是怕影响父母此刻因为他回来的喜悦之情,不忍马上问及此事,万一是真的便会惹得父母伤心,想了一下还是等第二天再问吧。
清晨一大早方文杰便醒来了,农村的早晨空气格外的好,他便在村里走走。
方文杰突然想起了陪伴他成长的锦林溪,便散步过去看看。锦林溪还是那副模样,不同的是两岸的竹子更高了,更密了,竹苗子也长了不少。锦林溪的水还是那么清澈,他很庆幸锦林溪没有像其他地方的河流那样受污染。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想了好多关于锦林溪关于童年的事情。
他八岁那年,想学游泳,跟几个小伙伴来锦林溪游玩,不小心跌入水中。小伙伴们一下子被吓蒙了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大声呼救,还好在不远处耕作的父亲闻声赶来,见状立马跳进水中,因为救子心切,那游泳速度超乎寻常的快,小伙伴们都看在眼里。父亲以最快的速度游到他身边把他救了,自此,父亲那高大的形象深深的扎在他心底。他感慨着自己时日不多,不能好好尽孝,以前父母保护他,可他现在却保护不了他们,心里感到一阵失落。
因受到此次惊吓,方文杰便不敢再尝试游泳。父亲知道他想学游泳,教导他要克服心中的恐惧,决定亲自教他游泳,加上小伙伴们给他描述当天的情景。方文杰想着有父亲的保护,什么都不怕,便开始在父亲的帮忙下学会了游泳。
方文杰又想起了童年时期跟小伙伴们在锦林溪抓鱼,在两边的树上掏鸟窝,还在岸边搭灶烤地瓜。锦林溪给他回忆如此之多,他真的是不舍得啊。
方文杰突然想起了小胖,小胖他的发小,从小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
小胖名叫孙东权,是方文杰未出五福的侄子,也不知道祖宗辈分上是怎么排的,反正到他们两这一代的时候,小胖得叫方文杰小叔。这二人小时候成天厮混在一起,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割草放牛,摸鱼掏鸟窝,上山砍柴。小胖比方文杰小一岁,虽然有些笨拙,但是也混了个高中毕业,成绩也还算是可以的。后因家里经济困难,便没继续上学在家务农,跟方文杰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少了。
方文杰想了想还是去看看小胖吧,毕竟自己时日不多了,这次不见他可能就没机会了。
遂起身,朝着小胖家里走去。
方文杰走进院子,地面上全部是水泥铺成,一座三层的楼房落在院子正后方,院子的左侧还有两间并排的厢房,其中一间是厨房。院子停着一辆三轮摩托车和一辆电瓶车,还有一辆拖拉机。方文杰走进去的时候,小胖的媳妇刚好在忙活家务,见到方文杰打招呼“小叔回来啦,快进屋坐。”立刻停下家务招待方文杰,并朝着屋里大喊“阿权,小叔回来了,快出来”。
“小叔,啥时候回来的啊,好久不见啦。”小胖出来搭着方文杰的肩膀往屋子里走。
“昨天刚到,明天又要走了,想着回来了找你叙叙旧。”方文杰回答。
二人进去后,到茶桌上边喝茶边聊天,小胖的媳妇开始忙着弄些吃的招待。
“这房子啥时候翻建的啊,现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啦!”方文杰恭喜着,小胖结婚那时候方文杰过来,家里还是20多年前的小旧房。
“这两年收成好,赚了小钱就赶紧翻建,不然钱又挥霍没了。”小胖笑得合不拢嘴。
“好啊,好啊。”方文杰也笑了。
小胖和媳妇在家里种着10来亩田,一年下来除了吃喝等花销光出售粮食和蔬菜,净收入就有好几万。
“在外面发展可好,还是小叔你有本事啊,文化人,我都想着能不能到你那瞧瞧体会一下你们文化人的生活呢,哈哈哈。”小胖一直都很羡慕方文杰。
“好啊,随时欢迎,我带你到都市里逛逛。”方文杰礼貌性的回答。
“哪天要是有空啦就带媳妇上你那瞧瞧,结婚几年了也没带她去过哪里。”小胖边说边给方文杰倒茶。
“到时候想过来提前给我电话啊,我好安排一下欢迎你们,哈哈哈。”方文杰说着可心里却想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好好好,哈哈哈!”
二人叙旧之后,方文杰寻思着该回去了,便于小胖告别散去。
方文杰回去决定晚饭的时候问问父母那件事情,如果再不问就没机会了,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买好去找阿木的机票了。
方文杰帮忙母亲做好晚饭,三人坐在一起吃饭,父母不断的给方文杰夹菜,交代方文杰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临近吃完的时候,方文杰开口了。
“爸妈,我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方文杰直接问道。
话音一落,方文杰的父母一个停下准备夹菜的筷子,一个放下手中的碗,二老同时沉默不言。方文杰见状,立刻明白了意思,心中如潮流奔腾般喜悦。
“是啊,他是你哥哥。”父亲打破沉静的气氛,眉头紧皱。
“这件事情埋在我们心里20多年了。”母亲也开口了,脸上露出愁苦的表情。
“快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文杰迫不及待的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我们的还在出生不久就夭折了。”父亲继续说着。
方文杰听了之后立刻蒙了,这犹如另外一个晴天霹雳,他想着去求证是否有个双胞胎兄弟,没想到却迁出这样一个身世之谜。
“那年,我和你母亲在省城打工,租了一间简单的公寓,我们的孩子那时候刚病逝不久,我们两非常伤心都没去上班。突然有一天晚上隔壁打斗声,我赶紧冲出去看看。发现隔壁的租房着火了门开着,屋里火势很大,你的生父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身边留了好多血,你的生母用身体护着你,往门口爬。我赶紧过去扶着你的生母,把你抱起来。”父亲说着拿出一根烟点上。
“你的生父叫萧兴邦,生母叫陈虹,我跟你生母的预产期前后差不多五天,你生母提前生了对双胞胎。我们那时候经常串门聊聊家常,不久之后就相互熟悉了。”母亲接着说道。
“那时候你生母用最后的力气跟我说,老大被人抱走了,让我好好照顾你,保护你,不要让人发现你,说完之后就不行了。我当时好害怕,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赶忙抱着你拉着你母亲往外跑。”父亲说道这里,母亲已经泣不成声了。
方文杰静静的听着,没说一句话,对于自己一直想证实的事情他不知道对不对,心里有点后悔不该这么做。
“我们逃出来后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带回老家收养,一方面因为自己的孩子刚刚去世,另一方面你母亲也临终嘱托好好照顾你。我们在附近的小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就立马回家。回来之后给你取名方文杰,没人知道你是我们收养的。”父亲说完后,抖了一下手中的烟灰,烟已经快抽完了他浑然不觉。
“爸妈,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我永远是你们的孩子。”方文杰忍不住终于哭了。
方文杰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不敢把遇见阿木的事情跟父母说,因为自己时日不多,还希望阿木以后能帮自己尽孝道。如果自己没的癌症,他早就跟父母说了。他想着明天见到阿木要如何跟他说明情况,如何才能说服阿木帮忙。
方文杰跟父母说自己只跟公司请了三天假期,明天得回公司,父母念念不舍,依旧嘱托他在外要好生照顾自己。二老没说让方文杰经常回来看看,他们觉得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心里的那道坎不知道能否过去,二老只希望方文杰能平平安安。
次日,方文杰在父母的目送下离开了村庄,心想着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