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妃肚子里的胎儿金贵的很,肃帝的态度亦是非常看重,虽说容夫人已生下一位皇子,但因为她的出身来历为天下所诟病,这位小殿下没有被立为太子。:3.し
可见天家血脉不容儿戏,肃帝并不会因为对容夫人的宠爱而爱屋及乌,仍是权衡利弊,美色误国这一说,大概是世人杜撰居多罢了。
亦或是历史的失败者,用一句红颜祸水,来掩盖其本身的政治无能荒诞。
目前看来,肃帝并非这般君主。
行宫上下太医医女都被调配过来,随时待命,谢贵妃很是谨慎,贴身伺候的都是心腹,旁的不许近身。
这一胎是突发早产,太医署没有提前准备,谢贵妃阵痛在榻,忍得满头细汗,紧紧抓住肃帝的手,神情确是坚定,此时,不论是从母爱亦或是唾手可得的后位来看,谢贵妃几乎是志在必得,她心里明白的紧,眼下这段艰难的产程,既可以博得肃帝的怜惜,更是日后的筹码!
抚着不安蠕动的胎儿,一想到有薛妙,谢贵妃的心便又落回肚子里。
不想薛妙到来之前,林霜问讯先一步赶来请脉,林霜有兰沧王的关照,肃帝也有驳回她的要求,并且林霜药理精通的事情,也多少传入天子耳中去。
“你为何不在陆将军照料?”肃帝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
正在把脉的林霜神色从容,“回陛下,将军说贵妃娘娘凤体要紧,让奴婢即刻过来。”
对于这个答案,肃帝不置可否,可见林霜的确是个心思玲珑之人。
“回陛下,娘娘舌苔泛白,脉象虚弱无力,有轻微下红,乃是气血虚弱所致,若陛下娘娘信得过,奴婢知晓一味安胎的方子…”
林霜话未说完,谢贵妃缓缓收回手,略有些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本宫只信得过薛太医的医术。”
恰此时,薛妙妙带着医药箱步履匆匆,提着青色袍摆入殿。
看见林霜在,她微微有些意外,谢贵妃掀开帷幔,急忙唤她近前来诊治。
肃帝见薛妙来了,心里亦放了些许,薛妙的医术精湛,满朝皆知,不异于吃了颗定心丸,“薛爱卿,贵妃和朕的孩儿就交由你诊治,若治的好,朕重重有赏。”
下半句话没说出来,若治不好,自然是难逃责罚了。
薛妙妙来之前已有充分的准备,所以肃帝的话不足以干扰,谢贵妃的胎一直是她亲手打理,除了有轻微的生理性贫血之外,谢贵妃的体质很好,胎儿的位置和活动也都是正常。
寝宫上下肃清完毕,只留下锦瑟侍候。
谢贵妃主动掀开帷幔,锦瑟收到眼神示意,退到屏风外。
“我头胎生女儿足月顺利,这次怎么突然见红了?”
薛妙搭脉,让她躺平,仔细地进行了胎位检查,胎头向下,将要入盆。
谢贵妃淡淡一句,“我现在八个多月,他们背后嚼舌根,说什么七活八不活,平白给我添堵,现在我只相信你一人!”
触诊了片刻,薛妙眉头微锁,“胎儿三十七周算足月,当然是月份越大,胎儿的存活率越高,那些俗话不过是无知罢了,并不可信。”
谢贵妃点点头,“方才林医女过来,被我支走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私下里,谢贵妃对薛妙不再用本宫自称,而是你我相称。
日渐西山,等到谢贵妃平稳后,嘱咐她绝对卧床,薛妙才离开大殿。
前面引路的宫人身影渐渐拉长,白月光从云头初现,将薛妙妙清瘦的身影覆盖在阴影里。
她一路走一路盘算着病情,任由琼花的粉白花瓣落了满肩。
在这深深宫殿中,难得有片刻的安宁。
后宫虽远,也和庙堂息息相关,做太医越久,薛妙越感到其中的诡谲。
此次来南巡,薛妙妙是带有私心的,自从很久之前和陆蘅去军营当军医之后,制造义肢、救治伤残这个想法便已根植。此次来之前,薛妙妙拟好了图纸,只要能寻访到徽州闻名天下的周氏巧匠,便可以实现目标,用来救治伤残病患。
待日后查明容夫人的事情,她便辞官隐退,不再过问是非,安心种药开方,经营买卖,治病救人,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想着一走神,脚步便迟缓了些,这猛然一顿,险些撞到前人背上。
只听宫人语带敬畏,连忙欠身,“奴婢拜见兰沧王。”
有风扬起,将一缕垂落的发丝拂在薛妙妙恰好抬起的额心上。
陆蘅青衫落拓,月光如玉树芝兰,威严摄目。
“本王有话要和薛太医说,都退下罢。”
自然可以拒绝的,但在看到他的一瞬,薛妙妙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一直步入幽静的清凉台。
“不要再走了,将军有话…不妨直说。”她停下来,四周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影,唯有林间夜风阵阵飘摇。
青衫微动,卷着凛冽好闻的气味,陆蘅没有回答她的话。
薛妙妙再抬头时,陆蘅正好弓下身子,去琢她的唇。
她本能地一动,这一吻便偏了些许,落在唇角,她想后退,却被他抱了满怀。
缠绵如风至,树林里愈来愈大的风声,掩盖去了薛妙妙的低声抗议。
两人许久没有亲近,陆蘅似乎铁了心要补偿回来一般。
“别被人看见,影响你大将军的名誉…”薛妙妙轻声哼哼,陆蘅捂住她的眉眼,根本不予回答。
上次不欢而散,记忆中那个软糯温和的薛妙妙仿佛越来越远了,如今她羽翼丰满,扬名立万,周围诸多人事,却也再不可被他掌控。
名震天下的兰沧王,头一次有了危机感。
纠缠中,薛妙妙的手不小心,按在了手臂的伤口上,陆蘅冷不防吃痛,这才松了手。
微微泛红的脸色,被夜色所掩盖,薛妙妙低垂着眉眼。轻咳了一声,这才换上原本的神色,“将军的伤如何了?”
“小伤无妨,这会几乎好了。”
薛妙妙撇撇嘴,“林医女的药自然是管用的,倒是我多此一问了。”
面前人冷峻的面容也柔和了三分,陆蘅抬手揉揉她的发顶,并未接话。
眼眸里有满天的星光。
薛妙妙轻轻握住他的手臂,陆蘅就势轻揽住她的腰肢,两人便倾靠在古树粗壮的树干上。
“能否再答应本王最后一个请求?”陆蘅微微仰头,“谢贵妃的生产,你莫要参与,交给千珏或是林霜。”
“我一直都明白将军的好意,从我进宫起,你便怕我卷入纷争,但我有分寸,治病之外的事情,我根本无心参与。”
陆蘅摇摇头,“一入宫门,本王见过太多的身不由己。”
“其实,这次南巡回宫后,我打算辞官不做了。”薛妙妙轻叹了一声,“这次南巡,我是来寻访巧匠,打造义肢,用来帮助那些腿脚残疾之人。”
这双手,沾染了太多的血腥,而却让我遇到你,用你的手,来治病救人。
然而这些话,他并未说出口。
见他沉吟,薛妙妙继续说道,“谢贵妃的胎儿早产,如果我不出手,极有可能母子不保。”
陆蘅将目光移回来,“那样,岂不更是斩草除根?本王可以替你找理由推辞,你只要袖手旁观便可。”
话音刚落,薛妙妙的神情徒然变了,“将军此话,太过冷血!”
那毕竟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谢相此人,野心极大,若他女儿成为皇后,诞下太子,则江山危矣。”
薛妙妙缓缓凝眸,“若谢相还有一个女儿,将军可也会赶尽杀绝?”
陆蘅一震,明灭的月光中,薛妙妙那张俊颜上,依稀有几分相似…
“没有如果。”陆蘅淡淡地避开了。
恰此时,林霜竟是寻到了林中,满是关怀地询问陆蘅的伤情,又道新配制了金创药,便要扶着他回殿。
被陆蘅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三人缓缓走出,薛妙妙对林霜此人绝无好感,便寻了个借口告辞,谁知林霜却拿出了一张药方,“还请薛大人瞧一瞧,奴婢写的这几味药,可还合适?”
党参,黄岑,白芍和熟地黄入药,的确巧妙,林霜接着道,“若出血加重,则再加入阿胶和山药便可。”
仔细浏览过后,虽不喜欢她为人,但薛妙妙对她的药理,确实无话可说,这张方子可见,林霜的药理绝不在自己之下!
点点头,“将方子交到药房去吧,就按这计量给贵妃煎服便可。”
平稳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这一日凌晨,谢贵妃突然见红增多,并且阵痛难忍。
薛妙妙所预料到最严峻的考验便要到了,本想着她能保胎至足月,谁知仍是面临早产。
连夜嘱咐秋桐准备器械,薛妙妙带着接生的医婆先赶过去处理病情。
折腾了几个时辰,宫口却迟迟不开,在这么耗下去,只怕胎儿会缺氧!
事关紧急,谢贵妃疼的脸色惨白,紧紧捉住薛妙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道,“求你帮帮我…剖腹帮我取出孩子…”
肃帝和谢相也侯在外殿,一见到薛妙出来,谢相素来从容的面庞上,焦灼担忧地几乎落泪,亦是反复请求。
薛妙妙镇定心神,在争得肃帝的许可后,终于刻不容缓地准备进行剖宫产手术。
就在马上要更衣入殿时,谢相快步走来,将一枚信物放入她手中,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低音说,“薛大人,老夫求你定要救回你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么么哒~^o^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