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感觉怎么样?”
“不舒服。”
阿白在床上打坐。
“晓月呢?”
“搬走了。秦操和她说可以选择继续住在这里,也可以选择搬回家住。”
“哎……我本来还想和她多玩几天呢。”
“兄妹能和好,不是再好不过嘛。”
“嗯……”
阿白一脸无邪的神色,但转瞬间眉头紧皱,汗水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我……不太舒服……”
她呢喃了一句,扑地就栽倒下去。
杜非羽连忙拿捏经脉帮她顺气,结果一触之间,寒气汹涌而出。
老杜这才明白,自己的药方凶猛有余,滋养不足。
现代的事物已经发生了大变化,他弄的东西大都是想要帮助阿白恢复功力的。
却不曾想阿白的因为生理原因导致经脉混乱,大量恢复的灵气被拘束在体内,无法发出也不能流动。
本来还可以通过逐渐复原的部分经脉缓缓调理,可是今天早上再灌了一剂猛药,算是彻底完蛋了。
杜非羽眼睁睁地看着阿白周围的灵气起伏不定,房间里的霜冻也是越来越厚,索性抓起她的手,准备运功压制。
可是阿白本来神智就已经不太清楚。刚刚昏了过去,现在又在灵气的刺激下突然惊醒。
只是理智基本消失,剩下的只有雪狐从山上带下来的兽性了。
杜非羽没做防备,阿白把手腕一扭随即挣脱。她“嗷”地怒吼一声,一头撞倒老杜,两只手,或者说两只爪子死死地压住杜非羽的肩膀。
“阿白,是我……”
杜非羽尝试着挪动身体,但是在不知道这狐狸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完全走不开,连地面都被压出了裂缝。
阿白龇着牙,一副万分警惕的样子。
杜非羽不禁想起,当年在战场边缘看到她时,她一开始也是这样的状态。
害怕轻举妄动会伤到她,杜非羽索性闭上了眼睛。
但阿白只是嗅了嗅,好像对这个不会挣扎的猎物感到万分失望,嘤地叫一声,冲破窗户逃走了。
“这个月是第几次破窗了?”
杜非羽感觉很无奈。
这样下去,房东恐怕是不会让他们继续住了。
老杜沿着阿白的轨迹追踪出去,一开始还能模模糊糊地看见身影,拐了是个八个弯,一点影子都不剩了。
野地中的狐狸素来狡猾,杜非羽追来追去,知道她在兜圈子,干脆跳上一座高楼,把整个街区的气流都统摄在自己的意念里。
只是没想到在感应期间,那股寒流突然越逼越近,果断对杜非羽采取了袭击!
也许是预感到迟早会被发现,阿白并不躲藏。
同样猜到了杜非羽不敢对自己下死手,她这次袭击虽然朝着死穴击打,但也是虚晃几招,只是打断了杜非羽的感应,就再次逃跑。
即使什么人都不认识了,却还是能很精确地揣摩对手的心态。
“她好像也不是真的想打我……”杜非羽沉思道,“这是想跟我玩游戏?”
杜非羽拿起电话,把李牧白、晓月、自习室的店员还有方欣欣一帮人全叫了出来。
“既然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当然猫是越多越好了。”
……
发了照片,拉了个微信群,各路人马在十分钟之后全部出动。
阿白起初对这么多人的包围感到无比惊慌,像个小动物一样躲在树上。
但看大家都是急匆匆乱跑的样子,她又莫名兴奋了起来,开始正式进入了游戏角色。
化形已经可以使用,千变万化的雪狐让追击的众人叫苦不迭。
人群嘈杂,老杜断了线索,只能一个一个地找人去问。
他觉得一个白发的小姑娘用那么快的速度跑来跑去,没理由不引起注意。
没想到行人的记忆都被阿白给篡改了,一提到阿白,要么就是“阿巴阿巴”地说不出话来,要么就总说些颠三倒四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老杜利用这个特性,专门找那些被阿白改过记忆的人,来来回回地竟然也给寻到了她的附近。
只是以狐狸的能力和对老杜的了解,就算是摸到了附近,想要完全隐藏起来又有什么难度?
杜非羽转了一圈,只觉得到处都留有阿白的痕迹,但却好像都是刻意留给他的干扰信息。
众人重新聚在一块,唉声叹气,看样子都是扑了个空。
阿白躲在角落,在不远处偷偷地看着着急的众人,心里却感觉乐得不行。
她用力把尖牙咬在肉里,不然真的就要不小心大笑出来了。
“来找我呀,来找我呀,你们根本找不到我!”
她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突然人群的声音好像变小了,杜非羽好像在指指点点着什么,阿白竖起耳朵认真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只听得老杜最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慨:
“她大概是不想回家了,她要是藏起来,谁能找得到?不找了不找了,今天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就这么散了吧。”
“什么?!”蒋菲嚷道,“孩子丢了那该多着急啊,你别不找了啊?”
杜非羽摇摇头。
“我是觉得耽误你们太多时间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吧,你们该上课的上课,该上班的上班,没必要了。”
众人莫衷一是,而躲在角落里的阿白听到这话,失落感却油然而生。
“愚……愚蠢的人类,别不找啊?”
众人嗡嗡嗡地说了一阵,只听得秦晓月犹犹豫豫地问道:
“要不,要不我们再找一会儿?天快黑了,说不定她就出来了……”
阿白心中一喜:
你看,这不是还有人要我嘛!
但没想到李牧白也是一声长叹: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些小兽一到晚上就兴奋,找来找去只会更找不到。”
阿白此时脑子里已经是本能为主,听到李牧白这句话真是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咬他,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出现。
但更令她没想到的是,一个孩子丢了,众人竟然都默默点头离开,连晓月都同意不找了!
眼看众人离开,剩了晓月、老李和杜非羽三人。
“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呢……”
晓月低声说道。
“少了我,少了我!”
阿白在内心里呐喊道,没想到老杜竖起一根手指。
“果然还是少了一桌好菜,不是吗?”
“对啊!跑了一天也累了,不如趁这个时候去吃个大餐吧!”
其他两人欣然附和。
“那狐狸……”
“不管那狐狸了。”杜非羽笑道,“她好不容易走了,可不想要她再回来了。”
“哇呜呜呜呜!”
阿白气冲脑门,可是碍于面子,又不愿意现在就跳出去。
但看着他们三个兴高采烈地离开,阿白还是终于忍受不住,也尾随他们过去。
……
没想到老杜三人还真的就去下了馆子。
不仅下了馆子,去的还是阿白最喜欢的店。
不仅是阿白最喜欢的店,点的还全都是阿白最喜欢的菜。
三人欢声笑语,根本就没觉得少了人。
只是酒入三杯,杜非羽突然间低声感叹:“
“说来,我今天点的这些菜,本以为是我喜欢的,想起来也都是阿白喜欢的菜……”
其余两人都发觉了这一点,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
阿白在门外听得心中又是一喜,但没想到两秒钟之后,杜非羽哈哈大笑:
“哈哈哈。但是今天她不在!那个大胃王狐狸再不会跟我抢菜吃了!都是我们的菜!大家尽管吃!今天我请客!”
“嗷呜!”
阿白终于气不过,当场变了个服务员的样子,推门而入。
没想到杜非羽只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伸手叫她点菜,也没看她根本就没带菜单。
其他两人竟然也不在意,晓月还只顾着和老杜老李两人在那里呵呵呵地笑。
眼看外面的真服务员端了盆砂锅进来,阿白也不答话,直接端了菜,没放在桌上,却是咕咚咕咚地把整盆砂锅全倒进了嘴里。
然后她鼓着脸,对杜非羽怒目而视。
“一口一锅,先生真乃神人也。”
杜非羽调笑道,伸手不经意地扣住了阿白的手腕。
阿白想要挣脱,才发现脚下生根,几乎挪不动步。
她终于知道中计,惊慌之下,寒流如同暴风一般席卷而出。
“她的灵气要暴走了!别让她在饭店里这么做!”李牧白嚷道,“你会赔到破产的!”
“这点我当然知道了!”
杜非羽和阿白面对面角力,忽而单手一捻,两人就瞬间消失在饭店里。
“又……又是小羽的那个什么,瞬身?”
晓月马马虎虎地比了个指决。
“我学得会吗?”
“你别什么都想学啊。”
李牧白抓起秦晓月的衣领。
“好了,我们现在也得赶快过去看看才是。”
“这,这饭菜怎么办啊?”
“回来再吃,或者把你留下来结账。”
“怎么这样……啊!!!”
晓月话没说完,就被李牧白带着一道残影,直接飞向了远方。
……
城北的空地,杜非羽非常熟悉的场所。
每次遇见棘手的法术爆炸,杜非羽都会相应地转移到这个安全场所。
怀中的阿白显示出痛苦的神色,寒霜甚至逐渐在她的身上蔓延。
如果雪狐会被冰寒伤到自己,那只能说明,灵气已经完全难以自控了。
空地上已经出现了数层爆炸纹的冰花,这样下去,这里可能会变成冰寒地狱,狐狸也真会有生命危险。
情急之下,杜非羽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阿白就提议的一个方法。
“和我签订分魔契约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平分妖力了!”
分魔契约。
主人和妖兽的舌尖之血相互交融,使两者的灵气和妖力发生混合,在两人的体内平分。
因为多了一人做缓冲,妖力均衡,就可以避免一方因为灵气过多或过少而出现垂危的情况。
但这意味着彻底把性命交给对方,两者要共用一条命来存活。
如果其中一人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流失或者膨胀,灵气被迫不断平衡,最终另一个人也会随之灵气枯竭或爆体而亡。
“没空想那么多了。”
杜非羽抬起阿白的下巴,阿白微眯着眼看他。
“氛围这种东西,似乎从来和我们无关啊。”
杜非羽想道,随即咬破舌尖,又咬破了阿白的舌尖,吻住她的嘴唇,让舌上之血混合,并在心中诵念法决。
两人间的某种障壁好像在逐渐瓦解,阿白冰冷的妖气和老杜炽热的灵气汹涌而出,逐渐交融在一起。
杜非羽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知道阿白的寒气正在进入身体,而且估计这种感觉要常伴以后的人生了。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冻麻了,牙床也在颤抖。
最要命的是,自己的身体现在被冰霜覆盖,不仅仅是撒不开手,连嘴唇都和阿白冻在了一块,现在是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所以我才讨厌雪狐的吻啊!”
杜非羽恨恨地想道,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
但是阿白暴走的寒霜终于逐渐被收了回来。她青蓝色的眼睛渐渐睁大,神智也在逐渐恢复。
而且杜非羽还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也正在慢慢变大,逐渐恢复原有的状态。
寒气终于完全平息。
夏日的夜空下,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飞雪。
一道熟悉的清冷声线灌入了杜非羽的大脑。
“对小孩子下手就罢了,您的手是放哪呢?莫非这就是你们雄性所谓的车把手么?”
杜非羽勉强朝下望了望,发现自己的手现在正被冻结在阿白的胸脯上。
挪都挪不走。
“刚刚还是平板,所以摸到哪了都没有在意……嘿嘿……”
杜非羽在脑中回答道。
“那……能请您松嘴了么?您这堵着奴家的舌头,奴家都没法好好讲话了呢。”
阿白的语气还是那样冷艳不惊。
“我倒是想啊!你给我把寒冰化开啊?冻死我了……所以我才不想和你这妖狐碰上,占便宜都没有一点体验感……”
“分魔契约都订下了你还想走么?”
阿白传来的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冷冷的怒意。
“奴家和你今后用的是同一条命了。”
“是是是,如你所愿。”
杜非羽无奈回答道。
“不是……你到底解开了没有啊?”
“咦?老杜你怎么搞的呀?舌头都黏在一块了!这样……这样的话……呃嗝……”
“该死的狐狸!你别在我的嘴里打嗝!这味道是砂锅吧?是刚刚的砂锅吧?我一口都没吃到啊!”
“吃了那么多肯定会打嗝呀!没办法了,嘴里的寒冰化不掉,只能硬拉了!”
“等等,阿白你等……啊!!”
刺啦。
两人的舌头和嘴唇被迫分开,还都被扯下了一层皮。
“死狐狸……”
“愚蠢的人类……”
一人一狐捂着嘴,表情痛苦不堪。
不远处,李牧白和秦晓月赶到不久,却也看完了全程。
“看来事情是解决啦。”
李牧白长舒了一口气。
秦晓月望着互相骂骂咧咧的一人一狐,发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更深了一层。
只是不知为何,她却因此感到一丝莫名的怅然。
“他们真的好幸福啊。”
她说道。
李牧白无声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拍了拍晓月的脑袋。
“傻孩子,看着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