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一眼就认出来,是那天她送山楂酒给她们夫人的那个婢女。
“小白姑娘,好久不见了。”她打着招呼,环顾了四周,发现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在收拾桌子,身份嘛,应该是和她一样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来了。
“喜良姐姐?你怎么来了?”小白有些羞涩的红了脸,这个婢女给她的感觉非常好。比惠城里的大家小姐都更有气质。
“有喜事嘛。”还是同样的芙蓉色衣裙,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笑容更加爽朗了。
“快说快说!”
喜良倒也不客气,对这个一见如故的小白姑娘直言道:“上次你给我的那种酒,不知道小白姑娘这里,还有没有,若是有的话,让给我们好不好?”
“那个山楂酒啊?没问题呀,我做了好多呢,没什么让不让的,能得了你们夫人青睐也是我的福分。对了,不知道你们家夫人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恩,还不是因为着急赶路才让我们夫人身体不舒服的,也多亏了你的酒。开胃的很,现在不喝吧,我们夫人还吃不下饭了。”
“姐姐,你让人随我去地窖里取吧。”
喜良带来的人早已等在门口,听到她的吩咐纷纷进到屋内,小白不认识这些人的来历,但樱桃却是认出来了,这是那位商夫人的人,采灵果虽然只在惠城开设了一间铺子,可生意却是遍布天下的,她们几个跟随在馆主身边的丫头,早已经是对叫得出名字的大户熟记于心了。
“喜良姐姐,随我来。”小白带着这十个人去了地窖,不一会儿,十坛山楂酒从地窖被搬上了马车,每一坛都是五十斤,用夏家最烈的风月酿制而成。
“你的地窖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喜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小白,真的是不能把这一切都联系在这么瘦弱的姑娘身上。“那我走了,这个是酒钱。”她把一个荷包放在小白手里,灵活的跳上了马车,冲小白挥挥手,招呼车队启程。
小白看都没看那荷包里有多少钱便收到了怀里。她并不在乎这些。
送走了喜良,她又急忙去向樱桃道歉。而后匆忙跑到厨房,从小灶上把砂锅端了下来,放了一盘虾仁烧卖,又从冷库里拿出了一串冰凉的紫葡萄。
“樱桃姐姐,对不起啊,你这就给馆主送上去吧,待会儿你叫阿银姐姐和蜜桃姐姐下来吃饭,我切点水果来吃。”她想转头跟阮媪萝说话,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这个季节竟然有紫葡萄?还保存的如此新鲜清凉。她们的采灵果现在的葡萄藤也只长了些叶子罢了,更是没有办法保存的这般好。这个小白姑娘给樱桃带来的意外已经超出了她对于一个客栈掌柜的寻常认知程度。
樱桃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普通的小白,笑着说道:“你可真有本事,咱们馆主从来都不会同样一道菜吃三筷子,上次你做的焖鲫鱼,愣是吃下去半盘子,要是有时间,我一定要好好的跟你讨教讨教才行。”
小白的脑子转的飞快,可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说道:“我的手艺那么粗糙,许是馆主觉得新鲜才多吃了几口,樱桃姐姐可别笑话我了。”
樱桃没有二话,转身上了楼,而阮媪萝早在樱桃下来之前便回了房间,听到隔壁有了动静,起身去了楚采苓那里。樱桃已把早饭摆好,小砂锅的盖子一打开,连兴致不高的楚采苓都看了过来,赞叹的说到:“好香,这是什么?”
“馆主,这是小白姑娘炖了一晚上的莲藕排骨汤。”樱桃把一个青瓷彩绘的小碗放到她跟前,看到阮媪萝进来,喊了一声“媪萝小姐。”
“给姑娘也盛一碗,媪萝,过来坐。”
“楚姨。”阮媪萝行礼后,坐在了下首,一眼便看到了那盘紫葡萄。“这是哪来的?”
“我也觉得稀罕,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这个?”楚采苓喝了一小口汤,觉得这个汤清甜可口,鲜香爽快,丝毫不见油腻与浓重。堪比西越那些一流的饭馆了。
“是小白姑娘拿来的,奴婢想是她有些独门秘方能保存的这么好吧。便没有问。”
“嗯。”楚采苓没说别的,但是对樱桃的表现有些满意,不多嘴,便是她最看重的。“不过这个汤里到底放了什么,怎么和咱们平时吃的味道不同呢?”连颜色看起来都有些初夏的味道,看了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大概还是她的独门秘方吧。”阮媪萝笑着说道。扭头问樱桃:“小白现在再干嘛呢?把她叫上来说说话。”
樱桃想了片刻,不知道刚才看的事情要不要说给馆主听,楚采苓看到她的样子,放下了瓷碗,说道:“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顾及别的。”
“是,馆主,刚才有人来这里跟小白姑娘买酒,奴婢认得那下人的服饰纹样,是王家的那位夫人。”
“王家?夫人?商婷?”
“谁啊?”阮媪萝不经意的问道。
楚采苓笑了笑,说道:“商镇商家的独女,慧县商会一半以上的大管事儿都来自商家,真是便宜了王彦昌了,要不是因为她下嫁到了王家,王彦霖怎么可能会继任他哥哥的位子。”兴许是想到了林文海,楚采苓的语气有些刻薄,“会长也不是什么三教九流都能胜任的。”
阮媪萝的脸色有些苍白。
樱桃继续说道:“听那婢女说,是因为上次赶路经过这里,商夫人舟车劳顿身体不适,正好小白姑娘送的一坛山楂酒缓解了商夫人的不适症状。”
“小白还有这个能耐?”楚采苓有些讶异,从昨晚开始她对小白的印象就不断的在改观。
大厅墙壁上的画轴,进门的那一张地毯,柜台后的那一套琉璃杯具,都不是这样一个荒郊野岭的小客栈能用的物件。再看小白,虽说长相有些瑕疵,但她的气质脱俗,丝毫不受世人庸俗目光的影响,有着一种她都不能忽视的存在感。
“是啊,奴婢也觉得有意思,商夫人可是一下子买走了十坛酒呢。”
“不止性子刚烈,连酒量也很凶猛啊。”楚采苓笑了。“吩咐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是。”樱桃退了出去。
整装待发,阮媪萝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跳下了马车,跑到了小白跟前,两人都觉得有点尴尬,还是阮媪萝先开了口,“小白,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一定要给我回信啊。”
小白点了点头,想再为林文海说几句话的心思终是压了下去,“知道了,我会的。”
“阿银很喜欢你的果盘!有些果子她都没有见过。”阮媪萝笑了。
小白转身从柜台后面取了个竹篮出来,上头用兰花的棉布完好的盖着,“拿去,路上吃。”
阮媪萝愣了愣,说道:“有件事我还是想跟你说,你知道林家的那位大小姐再得了头名之后,是怎样回答帝王的问话的吗?她说她自幼喜爱吹笛子,所以也喜欢树叶清脆的声音,这是她苦练钻研了多年的技法,在庆国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只有一晚上的交情,但阮媪萝欣赏小白身上没有商人市侩的气息,反倒是淳朴可爱为人着想,所以不想她被有心之人蒙骗。
小白愣了片刻,笑了,说道:“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林家的大小姐如今的未婚夫婿,之前是心仪我的。”
“这是什么事儿?没听你说过呢!”
小白大笑道:“林家与我有恩,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她,毕竟,她可是把那一串珍贵的水琉璃送给我了,媪萝,谢谢你。”小白晃了晃手腕。
“大小姐,馆主催了。”阿银小跑过来,微微屈膝行礼。
阮媪萝笑道:“她把这个给你了?”
“虽说原本不是给我的,但现在确实属于我。”
“我走了。”阮媪萝不舍得看看小白,又看了看迎客来,目光落在了小白的胎记上,“你这个胎记,有没有办法去除啊?是娘胎里带来的吗?以后嫁人怎么办?”
小白突然大笑起来,上一个问她能不能去除的人,是林家的老夫人,原因也是担心她将来会不好嫁人,“赶紧走吧!别叫馆主等。”
阮媪萝也不再问了,转身说道:“我会让楚姨去查王家。”她能感受到小白身上的不得已,那些欲言又止的话,她都明白。
“小白姑娘,这是馆主给的。”阿银把一个木头匣子放到她手里。
小白回神,急忙问道:“帐都结完了,怎么还给?”她不想要,可阿银退了一步。
“馆主赏你的,你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不要推辞,我家大小姐天真烂漫,要是言语间有冒犯,小白姑娘别在意。”阿银非常真诚的向她表达着自己的感谢之意,转身离开。
小白目送大队人马浩荡的离去,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车厢内,樱桃把兰花棉布揭开,楚采苓便惊呼出了声,“这都是那小白拿来的?”蜜瓜和雪梨一些比较平常在果子她的采灵果都有不算什么,紫葡萄她们刚刚也尝过了。可是这竹篮里竟然有两种罕见的舶来品—芝麻蕉和紫龙果。这可是连帝宫里的帝君都难得一见的东西。“那匣子里的东西太少了。”她不禁感慨。
“奴婢觉得,小白姑娘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
“怎么说?”
“商夫人的婢女给了一个荷包,小白姑娘就直接收到怀里了。”樱桃说道。
蜜桃取了一个紫龙果,照着馆主的示意,薄皮切块,紫红色的果肉散发除了幽幽的清甜味道。
小白确实没看那匣子里有什么,连同那个荷包一起,收到了柜子中,这个紫檀矮柜,装满了各种用来装赏银的荷包和匣子,但小白从来没有打开看过,因为她并不在意这些。
阮媪萝看了看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的楚姨,小心翼翼的说道:“楚姨,您是不是也挺喜欢小白的?”
楚采苓瞧着阮媪萝一副担忧的样子,心想这才过了一晚,这丫头怎么就和小白关系这么好了,“想说什么?”
“啊?没什么,小白的身世其实挺坎坷的,林家对她有恩。。。”
“林家?你说的该不会是惠城的林家吧?小白和林家相熟?”
阮媪萝应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和小白只是刚刚认识的情分,这会儿还要为小白的好友开脱,是不是太不可信了?“小白说,是王家搞的鬼。”
楚采苓悠悠的看了阮媪萝一眼,心想难道真和桑岚说的一样,其实整件事都和文卿无关?“跟你娘一样,放心,我会全部弄清楚的,你大可以告诉小白,采苓馆的馆主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凡事都讲究一个理字。”
太好了,得了这句承诺,阮媪萝这才放了心,欢天喜地的吃起了盘里的紫龙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