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向叹然道:“离歌,师伯知道,你与你师父相依为命了十年,你师父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唉!要不这样吧,你先回清云观住几日,等你心情稍好些了,师伯再去接你回来……”
“谢谢师伯……”漠漠感激的谢道。
“你师父葬在枫林中,我却不能出宫去看看他……”刘子闲伏在桌上哀哀啜泣。
“师叔,师父他是不会怪你的……”漠漠在旁相劝。
“离歌,你把这支竹箫带回去,将它埋在你师父坟前,就让它替我陪着他吧……”刘子闲将竹箫向漠漠递去。
漠漠默然点头接过。
漠漠下午便回了清云观,在到了栖霞山山脚时,她的心才稍安。
金陵城中的一切,都让她有一种压迫、窒息的感觉,只有靠近了师父,她才能大大的松上一口气。
回到清云观后,师公并没有让她住到客房,而是从自己住的小院中,特意腾出一间屋子给她。
自第二日起,师公还开始亲自传授她术法,其中有师父曾教过的,也有师父没教的。从那之后,一连十几日,漠漠每日都会到枫林中,在师父的坟前练功。
能这么近的每日陪着师父,她觉得很安心,只是心中唯一记挂的,便是你报仇一事。每每想到此事,漠漠就会加倍的勤奋练功。
新成轩这个名字,已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心间!不管是不是巧合,终有一日,定要让他死于自己剑下!
山中的日子,清静无比。每日的青菜、豆腐,漠漠吃的也香甜。
只有在偶尔的夜深人静时,她会不经意的想起,自己在离开塞北的前夜,阿古拉送她狼牙项坠之事。
每每捏着那枚狼牙坠,漠漠都会心生歉疚之意。可能,自己此生都不会再回到塞北了,真后悔当时没跟他说明自己的心意,没将这狼牙坠还给他……
或许,等时间长了,他对自己的心便会淡了,他是北国那最尊贵的王子,将来还会是北国的王上,自己跟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过了一段时日,玄清老道便又将那柄蝉翼剑,传给了漠漠。漠漠受宠若惊,修行的更加刻苦。
秋季到来,西坡上已红叶似火。
一日,漠漠正在林间专心练剑,已足足有半个时辰未停下歇息了。她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湿哒哒的贴在额上。
这段日子,在师公的点拨下,她的内功修为大增。
忽的,她左耳一动,在半空中,微微侧身,脚尖点树,手持剑便迅捷无比的向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枫树后刺去。
“呀!”一个细弱、发颤的男子声音传来,“女、女侠,呃,不、不、不,是师妹,剑下留情!”
漠漠撤剑,满目稀奇的向树后那正举手告饶的人看去。
漠漠看着那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眼前不禁一亮。
她从不知世上的男子,能生的这般俊俏、细腻。自己当年在混迹大上海时,虽也见过那文质彬彬的男子,但都不如眼前这位来的俊逸,而且,这男子身上明显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那年轻男子面皮白净,明眸皓齿,手执一柄折扇,书卷气十足。
这样的男子与塞北的胡人,正好掉了个个儿,漠漠觉得,就是自己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都显得太过粗糙。
这应该就是,师父口中所说的江南才俊吧……
那男子见漠漠撤剑,神色一松,从树后走出,整了整衣衫,彬彬有礼的向她说道:“适才见东方师妹正在练剑,故没敢出声打扰,请师妹莫怪!”
“你叫我师妹?你是……”漠漠抬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皱眉疑问道。
“我舅舅是你师伯,我母妃是你师叔,你说,你是不是我师妹?”那年轻男子眨眼笑道。
漠漠低头一思,忙愕然拱手道:“呃,原来真是师兄!师妹失礼!”
原来,这个年轻人,正是刘子闲的儿子,当今皇上的十三皇子,李虔。这个皇子,生来聪敏,性子随和,最喜好文墨,今年刚好比漠漠大一岁,十九岁。
“其实……我是堂堂皇子,按理说,你应该行大礼的……”那李虔上下打量着漠漠,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故作深沉的说道。
漠漠微微皱眉,脸现抵触、迟疑之色。
他毕竟是师叔与其他人生的孩子,而且,这个“其他人”,不管是皇帝老儿,还是贩夫走卒,都让她心中有些发梗,特别是在自己师父的坟前。
见漠漠皱眉不语,那李虔率先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漠漠看着他以扇掩嘴、飘逸洒脱的样子,一时竟有些神思恍惚。原来,男子也可以美成这样……
“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呢!听我舅舅说,你叫东方离歌,嗯,平时,我舅舅、母妃一般都叫我虔儿,而父皇都叫我十三……我想了想,你还是最好叫我师兄,虽然,我一点武功都不会……”李虔合上折扇,在漠漠身前低头来回走了两步,细细思虑道。
漠漠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倜傥的皇子,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
“虔儿,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这时,刘子向的声音传了过来。
漠漠循声望见,身着便服的刘子向,正向坡上走来。她忙迎上前去,躬身礼拜道:“弟子拜见师伯!”
“不要多礼!不要多礼!”刘子向温和的冲漠漠连连摆手。
瞥眼间,他因看到了漠漠身后不远处的那个新坟包,神色间立即黯淡了下来,便沉声向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到坡下等我吧,我一会儿就来……”
漠漠了然,轻轻点头,向坡下走去。那李虔看了一眼那个坟包,又看了看自己的舅舅,也向坡下走去。
“师妹,你的功夫怎么那么厉害!看你刚才的样子,恐比我舅舅还要高明许多。”说到最后一句时,李虔回头瞥了一眼已蹲坐在坟前的刘子向,用折扇掩嘴,靠近漠漠的耳畔,低声笑语道。
漠漠觉得自己的耳根一阵发热,且那热度,瞬间便蔓延到了全脸。她不自然的低了低头,柔声笑语:“师兄说笑了……”
“我哪里是说笑,就我那舅舅,这么多年一直养尊处优,又不曾向那武将般出征沙场,又加上平日政务缠身,恐那摸剑的次数,还不如我母妃多呢。”李虔挑眉眨眼冲漠漠有些调皮的笑道。
没想到这南朝的皇子,也如北国的孟和那般调皮,一点架子都没有,仅这三言两语,漠漠便觉得跟他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怎么?师叔在宫中,有时还会练剑吗?”
“何止是有时练啊,她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练剑。”那李虔边说着,边将手中的折扇舞动了一下,那身段真是飘逸似仙,“对了,她那把蝉翼剑,似是跟你手中的极其相像。”
闻言,漠漠不禁握紧了提剑的手,目光也低沉下来……
“师妹,你怎么了?”李虔心细如发,发现了漠漠的异样。
“没什么……”漠漠抬眸,冲他淡淡一笑。
“这么多年,也没听舅舅跟母妃提起过,还有你师父这么个师兄弟,更想不到,我会从天而降你这么个师妹……”李虔说着,转头打量着漠漠,目露热切之色。
漠漠微微垂首,脸现娇羞之色,止住脚步,回身等候刘子向下坡。李虔亦不再多话,手摇折扇,向坡上的枫林细细欣赏去。
漠漠眼角的余光瞥到,他那扇面上画着水墨山水,再配上他那张精致的脸,真是清雅的不能再清雅……
好久,刘子向才从坡上走了下来,漠漠迎上前去,问道:“师伯,你可是已进过道观,见过师公他老人家了?”
刘子向向那不远处的观门看去,摇头喟叹:“适才,我已进观,在那茅舍外,向你师公他老人家叩过头了……”
“师公他老人家没见你吗?”漠漠眉间微蹙。
“你师公搬进那茅舍后,这么多年来,就只见观主师兄一人,从那以后,我便再未见过他老人家……师父曾说,他是方外之人,而我……唉!没想到,师父会特许你住在那茅舍中,可见这么多年来,他老人家心中是多么的记挂你师父……”
漠漠闻言,眼眶泛红,李虔在旁见此,干巴巴的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向自己的舅舅看去。
刘子向知道,自己是在无意间,又牵动了漠漠的心事,忙笑了笑,看着她的手中,转移话题道:“你手中的蝉翼剑,是你师父传给你的?”
漠漠轻轻摇头,如实解释道:“不是的,是师父在临终前吩咐弟子,把这剑带回来交予师公,前几日,师公又将其传于了弟子。最近,师公他老人家正在亲传弟子术法,弟子受益极深。”
刘子向赞许的看着漠漠,点头笑语:“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要知道,你师公自收了你师叔后,这么多年来,便再也没收过徒弟,你能得他老人家亲自传授,修为定会突飞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