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向听的是满面的悲慨,见漠漠自责懊恼的跪在自己面前,们叹然安慰道:“傻孩子,这事情不能全怪你,当初和亲一事,是皇上定的,你又怎知后来去的会是星月。这都是命,师伯不怪你,相信你师叔也不会怪你,就是星月她自己也不会怪你的!”
漠漠哽咽:“弟子是想将星月葬在我师父的旁边,相信有我师父在,定能护好她的……”
刘子向连连点头:“好好……”
“师伯,刘宇师兄他……”漠漠看着刘子向那已经近乎全白的头发,不忍心说下去了。
刘子向一脸的苦笑:“事情都过去了,你刘宇师兄是为国捐躯,师伯心中宽慰的很,你不用再替师伯难过了。你刘营师兄一家,如今就住在山脚的村子里,会时常带孩子们到山上来看我……”
“刘营师兄不是一直在南边为官吗?是何时回来的?”漠漠总算是听到了一丝提精神的喜事。
“我这两个儿子,当初都曾拜名师习武,只是你这个刘营师兄偏好文墨,后来,便弃武考了科举,如今这国家一亡,他便带着妻小回来了。如今,大西国正在四处找寻我的下落,他现在也不得不隐姓埋名。近来听说,他们私下里正在商讨复国之事……”
“复国?!”
刘子向点头低语:“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皇上当初昏庸至极,南朝被灭国只是迟早的事。开始时,大家都在观望,想着若是大西国能善待黎民百姓,便归隐的归隐,出仕的出仕,如今看来,境况不是很好……”
“那师伯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刘子向侧头瞥了一眼自己那空荡荡的衣袖:“师伯老了,又少了一臂,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以后就在这观中度过余生算了……离歌,你真的不打算回北国了吗?”
漠漠摇头:“目睹了星月的死,弟子恐一生都难迈过去了,弟子想带着小离,回自己的家乡去……”
“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你不应该如此怪责他……”刘子向想劝两句,见漠漠似是听不进去,便叹了一口气,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信笺,“这是你托我找的地方,你若是现在还想不开,就先去走走也好。”
漠漠神色一震,赶忙接过了那张信笺,忙不迭的打开看了起来。
“一共找到了五个叫荷花塘的地方,本想等你刘营师兄来时,让他想法子给你送到北国去的,没想到,你却来了。”刘子向说着,便又摸了摸小离的头,“离歌,你孤身一人带着小离恐会不便,不如你将她留下,你刘营师兄的子女都跟她差不多大,让他照顾便是。”
漠漠坚定摇头:“师伯,弟子答应过师兄,一定会亲自亲自照顾小离的,而且小离也已经改口叫弟子娘,弟子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她的。刘营师兄还要图谋大事,还是不麻烦他的好。师伯请稍等,弟子还有东西想要交托给你。”
漠漠将那信笺放起来,把落雪背上的牛皮袋拿了下来,而后便又郑重的跪在了刘子向的身前:“师伯,弟子先后已动了两次灵杀之术,更是杀了好多的人,再无颜面前去见师公他老人家。这是他们一族传下来的的灵占书总卷,这是我当初离开金陵时,师公他老人家传给弟子的术法卷册,今日,弟子就都交给师伯,请师伯代弟子还给师公。至于那柄蝉翼软剑,弟子若是孤身一人,定当不再动用,可如今,弟子不得不想法子保全小离,所以这剑,弟子就带走了。”
刘子向颇为感喟的接过了那两本卷册:“师伯下半生,就待在这清云观中了,你要记得多给我写信报平安,若是找不到家乡,就赶紧回来,你刘营师兄的妻子出自书香门第,最是和善知礼,你若不愿回北国,就去跟他家做个邻居也好。”
漠漠感激点头:“是,弟子记下了,弟子等找到家乡,一定会带小离回来看望师伯的!”
等将星月葬了,刘子向又对漠漠百般叮嘱了一番,才又担心又不舍的目送她们下了山……
…………
那五个地方中有三个离得不太远,漠漠便带着小离一路往南寻去。
不久后,大西国便出了公告,说是李虔重病故去,并未提起服毒和公主不见一事。
漠漠一直谨慎的很,怕会有追兵,可一路上都很安稳,想必她当时去的无声无息,走的也无声无息,大西国也无迹可寻。
南方的春天来的格外早,在草原上,此时应当积雪都没化呢,而这边却就嫩柳抽芽、小雨淅沥起来。越往南边走,她心中的那份思念便越浓烈,可一想起星月的死状,就咬牙强忍着不要回头往北张望……
那枚狼牙项坠儿和手腕上的伤口,成了她寄托相思的地方。她时常便会不自控的想,不知王庭的动向如何,莎林娜兄妹已死,阿古拉他应当是再无后顾之忧了吧……
她更会想,不知他会不会派人来寻自己。应该会,可是,自己已深入南方,他便是想找也找不到了。想起分别时他的那份不舍,她便觉得自己很是狠心……
她肩头的伤真的留下了病根儿,正值春雨连绵,她的整条胳膊都在酸疼。好在小离的心情越来越好,笑容也多了起来,这让她的心情舒畅了许多,连胳膊上的隐痛都忘了。
那一日,在细雨朦胧间,她抱着小离,牵着落雪,到了信笺上所说的第三个叫荷花塘的地方。那是一个小小的镇子,镇外到处都是池塘,在路人的指引下,她走上了那座小小的石板桥。
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在踏在那石板桥的一瞬,心头忽的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她的心不自控的在加快,站在上面来回扫视四周。
在那细雨的交织下,那古老的小镇被薄雾水汽所笼罩,处处透着一股亲切感……
有几个身穿蓑衣的百姓正在池塘里冒雨干活,打量到桥上的她,开始窃窃私语。漠漠不打算再问路了,她努力的回忆着那份遥远的记忆,试图自己去找寻一下要找的东西……
小镇不大,中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河塘,里面种满了荷花,漠漠看着那河塘,脑中的记忆碎片在迅速的拼凑着。
她觉得,她的家应该就在这河塘附近,她隐约记得,小时候,娘牵着她的手,一出门就能看到像这样的一个池塘,不过,记忆中的那个河塘,似是比这个大了许多。
她打着油纸伞,凭着感觉,围着那河塘转,不少妇人正在自己的门洞里干活或是三五成群的闲聊,看到她抱着个孩子,牵着一匹雪白的马在雨中似是找寻什么,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娘,她们都在看我们……”小离有些害怕的搂紧了漠漠的脖子。
漠漠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笑语:“小离别怕,有娘在呢,她们看咱们,是因为小离长的太可爱……”
话还没说完呢,漠漠便忽的止住了口,将目光钉到了面前的一座老房子上。
那房子看上去似是有些破旧,像好多年没人住过的样子,墙头上已长满了高高的野草,可看那外貌,应当也不算是小户人家。
漠漠抓着缰绳的手在发抖,看着那漆皮剥落的大门,看着大门上的那把已生锈的铜锁,她很想进去看看,却又不敢……
“你们是……”
漠漠回神儿,转头看向了隔壁门洞里走出来的一个老婆婆。那老婆婆本是坐在自家门洞里搓麻绳的,听到马蹄声探头一看,见是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一个小娃娃,便打伞走了出来。
漠漠不知怎地,看着这个老婆婆,声音也伪装不起来了,直接用女声开了口:“请问这位婆婆,这户人家……可是姓东方的?”
那老婆婆面露古怪之色:“你是个女子?”
漠漠浅笑:“这兵荒马乱的,我们孤儿寡母赶路不方便,我便扮作了男子的模样,让婆婆您见笑了。”
那老婆婆立即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可仅瞬间,她便又打量着漠漠的脸看个没完起来,试探问道:“姑娘方才,可是问这户人家是不是姓东方?”
漠漠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个头矮矮的婆婆,头脑中忽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脱口而出:“余婆婆?”
“这……”那老婆婆一怔,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户人家的确是姓东方,我夫家也的确姓余,可是……我看着你很面善,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漠漠的神色激动起来:“我……我爹叫东方陵,我的名字叫东方离歌……”
“离歌?!”那老婆婆一下子被惊到了,随即便又欣喜若狂起来,“你真是东方家的小离歌?”
漠漠大力的点头:“我是小离歌,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娘总带我去余婆婆家串门儿,你总是拿好多好吃的给我,我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