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后,楼止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锦衣卫的宫籍档案上。命人消去了赤魅和修缘的名字。
站在高高的无尘阁上,千寻扭头望着上官燕,“伤势如何?”
“没什么,只是穿了皮肉,没伤着骨头。”上官燕轻描淡写的说着,刀尖上的人,对于这些伤早已见惯不怪。
“你对修缘知道多少?”千寻剑眉微蹙。
上官燕想了想,“也不是很多。只是当日在春风得意宫的时候,是陌上无双将她领进来的。那应该是三年前吧,当时是说成亲在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便失了踪。最后我发现的时候,修缘已经站在了锦衣卫这边。”
千寻颔首,“修缘是楼止的师妹,这个我倒是清楚,但为何会跟陌上无双搅合在一起?”
“陌上无双素来甜言蜜语,修缘终归是女子,大抵也跟……”上官燕犹豫了一下,跳开了【绿萼】的名字,转而道。“世间女子,到底都是耳朵根子软。”
“你是想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吗?”千寻莞尔,“只是……她的孩子。”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即将做娘,那种对孩子的期盼之心,绝非常人可以理解。
那种心情,唯有做了母亲,才会明白有多刻骨。
“陌上无双到底对修缘做了什么,才会让修缘如此恨他?”千寻不解。
上官燕摇头,“不清楚,当时瞧着修缘与陌上无双极为恩爱,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不知道那个应冷面是不是知情?他一直跟着姑爷。大抵是知道的。”
千寻莞尔,“你莫在取笑他,什么应冷面,他性子好,你别……”
“好什么?将我的酒倒得干净,少主还帮着他。”上官燕嗤鼻。
“他不是说要请你喝酒吗?”千寻无奈的摇头,“等你的伤好了,你便好好的宰他一顿就是,现下何必耿耿于怀。”
上官燕撇撇嘴,“这倒也是。不过少主,陌上无双的武功今非昔比。还是小心为上。天阴之气与姑爷的天罡元气是死敌,当年烈火老祖和华云道人在江湖上也是闹得不可开交。不过二人到现在也没能分出胜负,一个被欺师灭祖,一个不知所踪。”
千寻颔首,“陌上无双这一次,怕是要龟缩很久。别说朝廷,就是江湖上的人也未必容得下他。如今的他,再不是得意洋洋的无双公子,而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小白飞落在栏杆上,上官燕解下小白脚踝上的小竹棍,取出里头的纸张。
略显无奈的瞧上一眼,千寻清浅的吐出一口气,而后递给上官燕,“你自己看吧!”
上官燕一怔,打开来竟然是千成的消息。
上头写着:寻儿莫念,南理国一行甚好,狠揍阿朗克甚是舒畅。不久将归,惟念孙儿平安喜乐。
千寻轻叹,爹倒是潇洒,只是可怜了娘……
上次一别,父亲说娘亲甚好,她也就放了心。
如今……也不知何年马月才能见到。
不久……
她记得自己离家入宫前,爹也说过,不久就来看她。
结果,一骗就是五年多。
那这次的不久,该不会也要五年吧?
楼止从下头经过,千寻递了一个眼神给上官燕,上官燕会意的带着小白下去。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那个男子,惯来喜欢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态俯视他的女人。
他又习惯性的将她拦腰抱起,而后稍稍蹙眉,“轻了一些。”
“如今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还轻?”千寻缓缓落地,“你打量着是要拿我当饭桶吗?”
闻言,他极度鄙夷的轻嗤,“便是你这瘦弱的身子骨还想当饭桶,真当不要脸。”
千寻撇撇嘴,“早知道如此,爷当初还不如娶了五王爷。想必五王爷那肥嘟嘟的身子骨,正好适合爷。”
“蠢东西。”他凤眸微挑,“还敢提那死东西?”
“爷,中元节将至,可要放河灯?”她眨着眼睛问。
楼止艳绝的唇浅浅勾起,“为夫这里便有举世无双的河灯一枚,你可要试着放一放?今儿个咱可以提前过中元节,保管你满意。”
千寻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不要脸。”
他嘲讽轻嗤,“到底是谁想歪了?为夫可什么都没说。不过是顺着你的话,提了提河灯罢了!嗯……”
眨了眨眼睛,千寻语塞。
“七个多月了,你可别乱来。”她抬头望着他。
他轻笑着伸手贴在她的肚皮上,小家伙在里头使劲的踹,却让千寻猛然倒吸一口冷气。疼……
这小家伙将来定是个不省心的,自小便拳打脚踢。现下夜里,她也总是睡不好,肚子里闹腾得厉害。
“爷,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千寻笑问。
但见他的眸光,柔和了几分,“你生的,都好。”
“儿女双全才好。”她嫣然轻笑,难掩眉目间的幸福与温情,“爷,你说好不好?”
楼止不说话,只是伸手拨开她面上散落的青丝。
阳光下,她的青丝如缎,泛着健康的流光。
良久,他才点头,道一字,“好。”
今日的阳光极好,出去走走对身子好。如今已经快八个月,又是头胎,御医说要多走走,在没有累着的前提下,以后容易顺产。
阳光下,楼止带着遮脸纱罩,穿着千金一匹,金色银线绣流云暗纹的白色锦袍,去了蟠龙官帽,只在脑后束了一支上好的白玉簪子。
千寻站在一旁,看着周旁男男女女投注而来的欣羡目光,嫣然一笑,“爷果然是琉璃宝盏,走哪儿都光耀夺目。”
他透过纱罩剜了她一眼,“沾了为夫的光,还敢卖乖。”
去的是京城最好的清风居。
临湖的二楼包间,最好的装修,过了六月的毒辣太阳,现在的天气倒也还算可以。清风居临湖而建,恰应了那一句:暖风熏得游人醉。
房门关上的瞬间,楼止才取下脸上的纱罩,风过鬓间,有种闲适淡雅的从容。修长素白的指尖轻轻挑起茶壶环,优雅的沏上两杯茶。茶香四溢,眼前的男人长眉入鬓,凤眸微合,那黑鸦羽般的睫毛低低垂落,腾起的茶雾凝在睫毛端,有种如梦似幻的绝世。
“不怕看腻?”眸微抬,飞扬的眼线妖异若双目蛱蝶,振翅欲飞。
“美的东西自然是百看不厌,爷何必小气。”千寻笑了笑,蓦地,视线稍稍一滞,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楼止眸色微沉,睨了千寻一眼,而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出窗外,湖面上画舫随风而动。船头站着一身锦衣华服的完颜梁和云殇,比肩而立,真当是郎才女貌。
画舫上,云殇一眼就看见了阁楼上的千寻,唇角依旧是清浅的笑意。
“位居高阁,最该做到的,便是面对。不管是恩或者敌,不改初衷,淡然从容。”楼止抿一口香茗,垂眸时眼底的光却冷了几分。
不多时,外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楼止冷笑两声,“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碍眼的。”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云殇的声音,“指挥使好惬意,想不到如此都能碰见。”
“不请自来,王爷更是惬意。”长袖轻拂,房门砰的一声被弹开。
云殇站在门外,望了千寻一眼。
反倒是完颜梁直接跨入了房门。
千寻起身,从楼止的对面坐到了他的身边,面上依旧保持微笑,只是眸光微凉。
云辰风的事,她如何敢忘。
“指挥使好福气,眼瞧着就要当爹了。”云殇坐了下来,完颜梁的视线直勾勾落在千寻的身上,笑得极冷。岛吗他划。
楼止谩笑,“王爷也不差,虽然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些。”
“夫人不施脂粉,倒是有些憔悴损。”完颜梁嗤笑两声,轻轻抚着自己尚未凸起的小腹。如今她也是有身孕的,此事宫闱内外皆知。韵贵妃弄得如此大动静,想不知道,也难!
千寻挑眉,“身为女子,只要丈夫眼中有你,便是红颜白发又如何?”
楼止低笑两声,桌下用力握住了千寻的手。凤眸微抬,漫不经心的剜了完颜梁一眼,“王妃如此盯着本座的夫人,可是觉得自惭形秽?”
完颜梁眸光一缩,“指挥使真会开玩笑。”
“哦,不是王妃先开的玩笑?”楼止嗤笑,而后望着一言不发的云殇。
那个温润的男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最优雅的贵气。宛若云淡风轻,宛若什么都放在心上,教多少人蒙了眼睛。
完颜梁语塞,只是扭头望着云殇。
“来日诞下麟儿,不知可否认个义子?”云殇良久才平静的开口。
千寻险些站起身来,一口怒气卡在喉间没能吐出来,却被桌案底下的楼止按住了手。她冷笑两声,“王爷自己的孩子很快就会出世,何必惦记着我的孩儿?”
楼止笑着,那种笑得冷透骨髓的艳绝,让人胆战心惊。
若琴弦拨鸣般的声音缓缓而起,“哪日本座死了,王爷再来接手也不迟。”
音落,陡然一阵风过,眼前早已没了楼止与千寻的踪迹。翩然画舫之上,楼止缓缓放下怀中的娇妻,“清静!”
千寻垂下眉睫,“我不会让任何人,动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