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殇站在那里很久,扭头望着窗外的女子,走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走得何其干脆。
唇边噙着笑。他已分不清是哭是笑。
习惯了笑,便是心里淌着泪,也要笑给所有人看。
“王爷?”荒原走进门来。
却见云殇定定的望着那扬尘而去的马车,笑道,“有时候,本王也会厌恶这张温润的笑脸。宁愿在她面前,是个有着清晰悲欢之人,但以后……没机会了吧?”
荒原愣住,“王爷这是怎么了?”
“她说,万岁金安。一人天下。”云殇苦笑,“何其聪慧,说的不过是让本王得一场千秋之名,享永世孤独。而她已绝情得连恨,都舍不得给予。”
“王爷的意思是她察觉了王妃……”荒原眉目一紧,“她在威胁王爷?”
云殇回过神,“她赢了。”
荒原一怔。“王爷何以认输?折子不是会上呈皇上吗?”
“想不到,她也学会了步步为营。”抬头见,云殇的脸上依旧笑意清浅,温润的表情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王爷接下来要如何?”荒原不解。
云殇眸光陡沉。“若陌上无双还敢回来,提头来见。”
“王爷不是要借陌上无双找出鬼王大军的地图吗?”荒原愣住,杀了陌上无双,那以前的一切岂非都白费?
“他知道得太多,决不可再靠近王府,一旦证据确凿,本王收容钦命要犯之事便会被人揭穿。何况本王怀疑他的身上还有半块玉珏,这个决不能落在他人手上。玉珏必须分而不和,不得完整的落入一人之手。本王宁可毁了鬼王大军。也不能让鬼王大军重现人间。”
一旦鬼王大军重现,谁知道会不会打破他原定的计划轨迹?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这支曾经叱咤风云的军队,彻底消失。
深吸一口气,云殇最后看一眼空荡荡的窗户,依稀恰似她还倚窗而坐。可惜风过无痕,什么都已消散无踪。
下了马车,千寻将折子递给应无求。“上呈皇上,就说是咱家爷的意思。”
应无求一怔,“这个恐怕不太好吧?”
“你照做就是。”千寻转而走进门。
上官燕快速跟上,“少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尽帮着十三王爷?”
走进书房,及至关上门,千寻才报之一笑,“你觉得我帮着十三王爷?”
“难道不是吗?”上官燕道,“我在外头听得清楚,少主将折子递呈皇上,岂非促成十三王府与南理国的紧密联系?到时候他们联手,势必要覆灭锦衣卫。那少主,将于何处安身立命?”
千寻将玉珏取出,“把另一半给我。”
上官燕一怔,“少主把这个换回来了?”
早前那半块玉珏,千寻交付上官燕保管,如今合二为一,再次成了完整的一块。上头的血迹依旧在,只是……
她忽然想起来死去的云辰风,那个曾经单纯得宛若白纸,会追着她问“我长高没有”的少年。
鼻间酸涩了一下。
“少主?”上官燕盯着千寻稍稍黯淡的眸,心里一抽。
千寻深吸一口气,“欠的,我会让他都还回来。南心和皇长孙,都不会白死的。”
玉珏上的纹路,与千寻的肩膀上的印记出奇的相似。
早前她便觉得玉珏很熟悉,却从未往这边想。加上玉珏被摩擦得厉害,纹路浅淡了不少,如今染过血,反倒渐渐清晰起来。
“少主故意说陌上无双还有半块玉珏,岂非是为他向十三王爷求情?”上官燕蹙眉。
“求情?你觉得可能吗?陌上无双该死,只是由锦衣卫追捕,浪费人力物力又摸不着方向。不如让十三王府的人出手,不是更好吗?免得脏了我们的手。”千寻冷笑,“云殇自负,虽然知道陌上无双生性狡诈,但被我戳了一刀,岂会容得骗他的人多活片刻。”
所谓的求情,实则是软刀子,是陌上无双的催命符。
上官燕莞尔,“少主这招借刀杀人委实精妙!”
“无他,不过是借着云殇多疑的心性罢了!”千寻轻描淡写,仔细的观察这手中的玉珏。说是鬼王令,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这个只是一种标致?一种信物而已?
犹豫了一下,上官燕又蹙眉,“话说这样说,不过少主递呈折子之事,还是有些不妥。何况借着姑爷的名号,只怕皇上兴许会答应的。”
“答应了更好。”千寻挑眉,“是锦衣卫一手促成,来日出了事,咱们刚好能洗清嫌疑。我不过断了云殇的后路,免得来日他的孩子出了事,还要诬赖于你我。我倒没什么,怕只怕……”
千寻抬头,眸光陡沉,“他拿孩子对付楼止,到那时就不是朝堂之事,而是两国之争了。”
上官燕愣住,“如此严重?”
“完颜梁的孩子早晚会出事,所以我们尽早撇干净为好。”千寻收好玉珏,“还是交给你保管吧!”
接过玉珏,上官燕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少主何出此言?那完颜梁的胎气,这个月份已经稳固,还能出什么事?”
“她自然是希望生个儿子,锁住云殇锁住南理国锁住这泱泱天朝。可她忘了,云殇岂是任人摆布的。”千寻嗤笑,“云殇不会傻得将大好河山拱手让给南理国。这种把戏,也就完颜梁这种蠢货会想得出来。却不知,身旁早有人下手。”
上官燕瞪大眸子,“少主的意思是……”
“早在完颜梁跟我见面之时,我便嗅到她身边的丫鬟身上,有很浅薄的麝香之气,寻常人根本闻不出来。完颜梁陪嫁的丫鬟尚且被算计,何况偌大的十三王府,谁知道别人还有什么招数。”千寻轻叹一声。
孩子虽然是无辜的,但……作的是云殇,这孽轮不到她头上。
“所以少主祝十三王爷,一人天下。”上官燕恍然大悟。
千寻笑了笑,不语。
长此下去,心只会越来越孤独。
自古高处不胜寒,能盘踞在最高点的,唯独一人。
坐拥天下,无人可分享,要来何用?
不过,是不是云殇算计完颜梁,千寻也没有证据。
只是如此猜测罢了!
不过依照云殇未雨绸缪的性子,完颜梁的孩子能生下来的几率确实少之又少。除非云殇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是个父亲。
然则未出生的孩子,又不是寄养在云殇的肚子里,如何能懂得十月怀胎的辛苦与付出。
铁石心肠的人,如何会痛?
应无求缓步走进来,浅浅行了礼,“夫人,折子送去了。”
“现在看上去是云殇占了上风,与南理国成功联手。但只要孩子没有呱呱落地,一切都胜负难分。”千寻深吸一口气,“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扳回一局。”
“夫人是指……”应无求愣住。
孩子只要没生下来,就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威胁,而那份折子的效用便尚未可知。
“在爷回来前夕,我要去漠北一趟。”千寻垂下眉睫,“无论如何,我都会去。”
应无求犹豫了一下,“大人不会允准的。”
“所以……我不会等他回来。”千寻苦笑,“就当我食言!宁可生离,也好过死别。”
“少主在哪,燕儿就在哪!”上官燕上前一步。
千寻意味深长的望着应无求,却见他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下,随即避开了与千寻的视线对撞。
见状,千寻无奈的摇头,继而看了一眼大义凛然的上官燕,“此去凶险异常,听闻漠北多蛮夷,大小城镇皆各自为政,情况甚是复杂。燕儿你要想好,保不齐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应无求的瞳仁缩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上官燕摇头,“燕儿此心此身都是少主的,绝不会离开少主半步。”
轻叹一声,千寻颔首,“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音落,千寻走回案前,照旧翻看着她的折子。
再抬头的时候,却见上官燕垂下了眉睫,而应无求只是扭头盯着上官燕,谁都没有说话。这一番肃静,让千寻觉得有些头疼。
上官燕这个榆木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呆司坑技。
南理国的那份折子上呈皇帝,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来朝堂上争论不休。早年云辰风活着,那这皇长孙的位置自然是无人可以取代。
如今皇子皆诛,剩下云殇一人独大。
把云殇的长子送去南理国立为储君,大有作为质子之嫌。
所以朝堂上分为两派:一方赞成立储,如此一来,等到皇长孙长大继承南理国的皇位,势必能将南理国纳入天朝的国土。另一方却极力反对,将天朝的皇长孙送去南理国立为储君,大有向南理国称臣的屈辱。
何况天朝皇室本就人丁凋零,岂可再送走皇长孙。
这般言语,间接就将话题转移到立云殇为太子的事情上。
国无皇子,独老十三一人!
这是迟早的事,然皇帝迟迟不肯下旨罢了。
见皇帝坐在龙椅上犹豫不决,赵玉德低声道,“皇上大喜,锦衣卫既肯将这折子送来,证明指挥使还是存了几分心思的。指挥使大人丧子,而皇长孙终归是十三王爷的儿子!皇上觉得呢?”
闻言,皇帝眉头微微挑起,“倒是有些道理。”
“皇上,贺王即将来京,这朝堂之事繁琐,您看是不是早些了结,免得贺王担忧。”赵玉德说得很轻。
皇帝扫一眼殿内众臣,拿起玉玺重重的压在了折子上,“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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