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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景城寻宝游戏①江湖杂事 第四十九章 老熟人,崩坏的梦境(1 / 1)

秦叔名叫秦二助,早些年头是灵韵大陆里边,一个偏远地区的农民。因为一直勤勤恳恳、与人为善、卖力干活从来不说累。

终于,在妻子怀胎三月的时候,他被众人推选为小部落里边的族长。

可好景不长,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族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愚昧无知的人群,一次偶然,族里元老会里面,因为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产生了争端。

虽然在会上的时候,秦叔采取了少数服从多数安排,力排众议,族里有些元老不情不愿的应了,但背后找麻烦的也不少。

谁都知道秦二助是个宠老婆的,那李湘玉也是个好说话的。要是能说动她去吹吹枕头风,区区一个决定还不是说改就改了。

偏偏不赶巧的是,她们刚刚撞上李湘玉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

李湘玉虽然在家里里比较有发言权,却也不是那种擅自就要去干涉、甚至要求丈夫照自己想法行动的女人。

她的态度强硬了,怀着各种目的族里人就不乐意了,说着话竟然推搡起来。甚至开始口不择言,破口大骂,各种难听恶毒的话全部落在这个势单力薄、身怀六甲的女子身上。

李湘玉也不是个没骨气的,不哭也不闹。直接拿了扫把就要赶人,可没得到满意答复的族里人怎么愿走。

几个人对视一眼,两个人一头一尾的分别擒住那扫帚,一个人趁机从背后把李湘玉一下子抓住。

示意她们制住李湘玉的是王家的百岁高龄的元老,按理说早就应该退位让贤了的。

但去年村元老会里刚宣布完她应该退位让贤的事情,她就跑来秦家撒泼打滚、又哭又骂,还总是试图往李湘玉身上撞。

李湘玉当时就有些慌忙的避开了,这王老婆子可是远近闻名的一个泼皮无赖,一旦被人赖上了,就要有被撕去一层皮的觉悟。

那个时候正是秦二助族长竞争的关键时机,她到底还是咬牙忍了。最后秦二助听完媳妇的担忧,不忍她再挂心,最后还是力排众议把人留下来,谁曾想这倒成了深埋的祸根。

“玉嫂子,不是我们想怎么着,实在是他秦二助过分了!都是我们王姓同一亲族的人,他们能赚钱,我们凭什么要吃这个亏啊?”

明明就是见钱眼开、泼皮无赖,王家的人还一副我们最委屈的“弱者”模样。李湘玉都快气笑了:

“凭什么?族里开会的时候你们没张嘴啊?有什么不会自己抗议、反对啊?在这里欺负孤儿寡母的时候倒是挺能!”

“李湘玉!看来你这是油盐不进,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是啊,一群怕硬欺软的王八羔子而已,老娘不虚!”双方的争执越演越烈,那边好不容易安抚完竞争项目失败的村民们,准备回家的秦二助却突然一阵心悸。

再联想到白日里张王两家元老的阴阳怪气,莫名的心慌就止都止不住。他加快了步子,到最后几乎就是狂奔了,因为远远望去,往日里早就炊烟袅袅的家中没有一丝人气。

再近一些,便能看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土房子里,柴房虚掩着,暗红色的血渍从里向外流了一地。不远处的干草坝里还有被不知和人丢弃的染了鲜红血渍的长木棍。

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双手,双眼早已被不知何时就疯涌上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扶着土墙的右手不知不觉就这么嵌进了黄土里面,秦二助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疯狂的呼唤起来“湘玉!湘玉!你……在哪里啊!湘玉!”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沾满血渍的柴房……嘎吱声之后,便是无力而失神的扑通一声。秦二助一下子腿软的跪了下去,往日里健全而有力的四肢似乎尽数折断一般麻木不堪。

他全程精神恍惚着拖着残躯爬过去的,爬到翻着白眼一脸痛苦、甚至咬断了舌头的妻子身边:“湘玉……啊啊啊!”

伴随着那野兽悲鸣一般的嘶吼痛哭的,还有秦二助自残一般的以头抢地的动作。

最后拯救他的是一声微弱而不容人忽视的婴儿的恸哭。

“孩子!孩子……”神神叨叨的念叨着,秦二助找到了藏在浑身是血、早已失去呼吸的妻子裙边,用桌布小心翼翼的兜着的浑身是血的小小一个。

旁边还有一把尖锐的剪刀,断掉的脐带和依旧还在默默燃烧着的酒精灯。不难想象她的妻子是经受了怎样的痛苦与折磨,又是为了孩子下定了怎样的决心。

每次秦先生醉酒之后讲到这一段都必定会无声的痛哭起来,接着便神神叨叨的念叨着:

“不对,当时太过于痛苦以至于想把一切都忘诸脑后,但午夜梦回间我一遍又一遍的回去,一遍又一遍的看见。一定不是偶然的早产……棍子,外面草坝头的棍子……”

从这一天开始,秦二助就再没体会过安眠的感觉。每一夜,他都会被压抑的梦境鞭挞、无比悔恨和疯狂的想找出罪魁祸首。

一直到,十三年后被更加崩溃的梦境替代。

李湘玉用命给他留下的是个男孩儿,秦二助给他取名叫秦希,他是曾经二人的希望,也是他如今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可惜,越是偏远地区,越是知识水平低下的民众就越是愚昧不堪。

因为一点不平就错手毁掉了一个幸福家庭的王元老一家,起初还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觉,把他们抓去行族法,族会上都没有以前那么霸道无赖了。

但很长一段时间族长那一边都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明白族长并没有发觉问题、自家也没被人抓住把柄的王家人,便又都开始故态萌发了。

秦二助现在一心扎在养孩子身上,对待族里事务也完全没有以前那么死板和认真。管他什么事,村元老会里有人愿意去干就去吧。

但这种退让和忍受,也是导致之后张王两家不断的蹬鼻子上脸,甚至又一次逼死秦二助最重要的人的原因。

真的,有一种人忍让不得。

乡间对这种人有很多种形容,像“升米恩,斗米丑。”、“欺软怕硬”、“蹬鼻子上脸。”

他们虽然胆小怕事,弱小又无力,却从来都是群体活动。一旦发觉你是个好人、善良又好欺负,便会像吸血的虫子一般蜂拥而至。

他们背地里干的都是反派角色的活,嘴里说着的却全是大英雄的话。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笔刀言刃把不善言辞的正义之士抹黑、踢到反派的一边彰显自己的正义。

明明是向你索求帮助,说出来却像是“因为你帮过我一次,所以这一回你也必需帮我!不然你就是白眼狼、黑心官、没良心!”的强盗逻辑。

明明是欠了你的人情,却大肆和周边的狐朋狗友宣传,指着你的脑袋话里话外都是明确的嘲弄、轻慢和鄙夷:

“这家伙是个笨蛋,说是朋友的话,什么都好办。”

而一旦遇见暴风雨一边暴戾、激烈,豺狼虎豹一边恶毒、危险的敌人,反倒“崇拜”起来,做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让人恶心又反感。

对于这种恶心的存在,就应该在他第一次试探性的欺压的时候,狠狠的打脸。势必要让他记住这种痛感,才不敢再来招惹。

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可惜,等秦二助明白这些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又一次被王家人纠缠不清,马上都年满一百一十了还不肯退位的王老婆子带着一批人,故态萌发的趁秦二助在族里开会就连忙赶到秦家找秦希那个小屁孩扯皮。

本来以为不过是个小不点,稍微叫几个人吓一下就什么都肯帮她们干的。结果那秦希就跟他妈一样是个硬骨头,二话不说就拿着锄头吓唬人、准备把人往外赶。

李希才从地里回来,刚锄过地的锄头沾满了泥渍不说,甚至还有一条蚯蚓在上面扭动。

被他那么一甩锄头,一伸手,那些污渍仿佛要跑到自己身上来一般,几个向来爱干净的女人忍不住叫了起来。

那王老元老站在最前面,那锄头就仿佛在她眼前晃荡一般。令人不爽的同时也计上心头“哎呦,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啊~”

王老婆子夸张的扶着胸口直吆喝,直接就往地上瘫,几位王家的儿媳、孙媳们吓惨了。她们刚才只顾着自己避开,却没注意这老祖宗,要是……哎!几人都慌了神了。

也有注意到秦希的锄头跟本没碰上王老婆子的女人,不过撇了眼瘫在地上手脚直抽抽,也不知是真是假的王老婆子,还是决定就当没看到。

要真有什么事啊,这医疗费就有人付了。

所以在众口一致的,或愤愤不平叫骂、或自诩长辈式教育的,把反被吓唬到的秦希拉去元老会的时候,刚好众人散会出门就围观了这场闹剧。

王家两个儿子一出门就看见自己老妈中风一样的躺在地上直抽抽,当时都快吓傻了。开什么玩笑,他们自己儿子都快养不活了那还有闲钱来养老母啊!

好在刚一靠近就瞅见了自家的老顽童母亲调皮的冲他俩挤眉弄眼,王老大有些明白了“妈,您这是……”

王老婆子意思意思的惨叫几声又呜呜咽咽的痛苦起来:

“没天理啊!年轻人欺负老婆子了,我只是想过去对秦族长道个歉,准备辞了族里的这份闲职!毕竟我这年纪也大了,再占着这宝地不走,指不定人家怎么骂我呢!”

“对,就算是我占着茅坑不拉屎人,可也不能拿那么锋利的锄头来威吓啊!本来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行了……

啊啊啊,好痛啊,我要走了!快带我离开这里,不然怕是要被那些见不得的人打死了!”

那架势,吓的还从没见过这老祖宗犯过浑的两位孙媳妇儿直跟着骂人:

“是啊!你好歹还是族里推选出来的族长,就是这么来教儿子的啊!要不是我们几个拦着,这老祖宗怕是要折在这里!”

“二话不说就拿起满是泥污的锄头来打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几位王家媳妇倒是一边一个熟练的扶着王老婆子从地上爬起来,早些年头她们也会奇怪,会觉得自己这婆婆怎么这么精怪,可见识到每回婆婆这么撒泼赖皮之后的收获后,她们就聪明的沉默了。

轻易就能来银钱的方法,丢的又不是她们的脸皮,何乐而不为呢?

秦二助被王家人这么一闹,是彻底的怒了。他捏着秦希的手腕,强硬的把人拽过来质问似乎学坏了的儿子“她们说的是真的?真是你拿了锄头把人打成这样的?”

秦希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家老爹: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你相信是我的错?我是拿了锄头,可那是我刚刚锄地回来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是这个鬼老婆子在作怪!我跟本就没有打到她!”

“我呸!没打到我们老祖宗会怎么难受?当时她就站不住直往地上滑呢!我说你吓唬人甩什么泥巴,感情就是想迷了人的眼,找不到证据吧!”王家孙媳妇得理不饶人,眼见着秦二助教训自己儿子,更是在一旁不断添油加醋。

“你还甩了他们泥巴?”

“……”秦希不说话了,毕竟泥巴自己是真的甩了的。秦二助却以为这是这小子承认了,立马气的吹胡子瞪眼不说,转过头来还要好生安抚王家。

偏偏父子俩的思维没在一条线路上,秦希见着自家老爹朝那个老妖婆弯腰道歉气都要气炸了,拎起旁边的竹制旗杆就冲过去想好生扁那老妖婆一顿。

反正他没打都污蔑他打人,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揍她一顿,到底心里爽快!

秦二助却是想歪了,以为儿子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人一顿之后又冲动了,赶紧跑过去把人拦住“你他娘的干什么呢?老子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可这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是这个老妖婆……”

“啪!”只能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秦希捂着被扇痛了的右脸颊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家老爹“你打我?你没搞错吧!明明就是她们在……”

“够了!别为你自己犯的错误找理由!给我道歉!”秦二助强硬的摁住秦希的脑袋“不准逃!”

“凭什么!我不,就是她们的错!是这个老妖婆在作妖!”秦希扭动着,眼圈都憋红了。盈盈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咬牙切齿的重申一遍“不是我!你信我!”

“我怎么信你?这么多人都看见了的还会有错?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太疏于管教了?”

秦二助完全不为所动,在他的心中,这么大小的孩子正是皮实的时候,喜欢说谎又意气用事。揍一顿就好了,但诚实和勇于认错的习惯一定要养好。

但不得不说,他下意识的就被孩子归到了错误的需要教育改造的一方。他无意识的陷入了,因为王家的都是老人和长辈,所以绝对不会说谎的怪圈当中。

也因为忽视了这一点,他败了。不仅是败给了别有用心的人,失去了儿子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理所当然的把孩子当成了想象中的模样。

当然,这也是大多数名为家长的人的通病,即:

永远把孩子拘于最初自己给他划定的框架里面,既看不见孩子的改变、成长,也看不见他们自己的大家长主义,即可笑又可悲。

秦希深埋着头,惨白的唇瓣上都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渍,他的灵魂发出了最后的质问“你……信不信我?”

秦二助无奈的摇了摇头“啧,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快给王叔叔她们道歉!”秦希听见这句话的瞬间便猛地拍掉了秦二助的手跑开了。

秦二助毫无防备,甚至觉得有些无奈,他叹息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

他还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王家人都是搅屎棍长大,最擅长的就是胡搅蛮缠。这一场闹剧秦二助光是道歉赔不是就被羞辱了一肚子火气不说,身上仅有的那点子资产也被榨了个干净。

王老婆子的那个光吃银钱不干活的元老闲职也保留了下来。加上王老婆子又刚好被他儿子“打出了一点毛病”,于是顺理成章的王家的儿媳、孙媳们幸运的获得了为了方便“照顾”老婆子的族里元老会一席。

最崩溃的还是回家之后,仿佛噩梦具现化一般的,鲜活滚烫的疯涌出客厅的血液。秦希就像以往一般乖巧的坐在堂屋的长凳上背对着他趴在桌上。

秦二助踉踉跄跄的跑进屋内,不住的颤抖着的双手还没摸到儿子的身上,秦希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地了、倒在那满地的血泊中。

桌上被鲜血染红的玻璃碎片下压着一封字迹潦草的信涵,把少年今天上午说遇见的事情交代的清楚明白。他说:以死为证!

秦二助失去了一切能失去的宝物之后,就彻底的疯狂了。他信了,他终于信了……

或者说、不信又能怎样?

接下来的事情,秦叔每一次讲述的时候都会选择一笔带过。他说他疯了一般跑到王家、质问出端睨之后就杀了人一家。

出了这种恶劣事件之后,被惊动了的地方县令很快便派人来逮捕,然后他就在逃难的时候被孤身一人前来逃命的魔教势力救了。

之后干脆也过上了这种刀口舔血、丧心病狂的买卖。

反正他的家也没了。

全部都葬送在了这个肮脏的世界里。

洛川每一次都只是安静的听着,不发一言。但那双认真看着的眼睛、耐心倾听的动作总是能带给秦二助一点快慰。

和当初救他的魔教长老一样。

是的,他需要的不过也就是这些了。

曾经也试图对洛川和长老之外的人借着酒意讲过,但接着,对方那种无畏的安慰,疯狂的灌“鸡汤”的行为真的很令人暴躁。

甚至生出来“呵,你倒说的轻巧。要是换了你来,指不定还活不活的下来都不一定呢!”的讽刺想法。

嗯,他要活下来,用苟延残喘的每一天来记忆、来赎罪。哪怕,是在毁坏他人幸福的基础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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