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固远说话算话,等到冯嬷嬷这边出门送走徐妈妈同墨棋,那边便带人回来。恰巧那会儿李妈妈也在慧姐儿身边服侍。
夏氏见张固远急急似要开口,抢先道:“你这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呢,今儿下午虽说准了你不去学那音律课,可也该在书房好生读读书,仔细你爹回来后捶你。”
张固远闻言,垂首拱手一礼,道:“娘说得是,那儿子便先回书房了。”
临走前,冲着慧姐儿微微眨巴两下眼睛,扇子上下看似随意拍打了两下手心,做出点头的形状来。慧姐儿内心一阵激动,怕是李先生真寻着了。
等到张固远一离开,她装着若无其事同夏氏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两人说了大约半个时辰,夏氏这才状似不经意地吩咐身边清涟:“你去准备些吃食来,我一会儿亲自去看看世子书读得如何了。”
“是。”不多会儿,清涟便备了一盅荷花羹,又备了几样清淡点心捧到夏氏面前来。
“夫人,这荷花是今早南边刚送来的,这会儿厨娘做成羹,恰巧让世子爷清心静气也算尝个鲜儿,您现在就要端过去吗?”
“咦?干娘竟是亲自给固远哥哥送食,连个丫鬟也不带?”慧姐儿趁机问道。
夏氏笑着点头,接过清涟递上的食盒。
“我一贯不喜身边人一起过去扰了远哥儿读书的安宁,不过你若是想跟着去瞧瞧也可。”
“慧儿早闻固远哥哥学识渊博,从未瞧见过他读书,慧儿虽说蠢笨不懂,却也想去瞧瞧。”拍笑道,说话间便起身跟在夏氏身旁。
身后王妈妈、李妈妈也跟着要一道,却被慧姐儿挥挥手阻了:“你们都呆在这儿,没听见干娘方才说了,若是扰了固远哥哥读书,你们可担待不起。”
王妈妈止了脚步应是,李妈妈看了一眼慧姐儿面露犹豫,但夏氏一个淡淡眼风飘过,令她垂首止步,应声。
慧姐儿便跟着夏氏一道去了张固远的院子。
“固远哥哥,李先生可在?”慧姐儿一进张固远书房便问道。
张固远从书桌后出来,又从广袖里掏出一封信来,道:“这是李先生给你的信,今儿我带人出去寻,找着人了,李先生却不愿露面,只叫我带了这封信给你。”
慧姐儿如今身上本就有楚晋珉的一封信,还未来得及看,可她着实期盼父亲消息,便急急拆了李先生信件。
她粗略扫过,李先生大意是告诉她北疆一切安好,她们姐弟的事情也略有所闻,并且约好五日后观音诞时青水庵碰面。
“先生道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半月后还得启程北上,请先生给轩哥儿当西席一事怕是不行了,此事还得劳烦干娘一回。”
夏氏闻言点头应了:“我瞧着你之前应是打着让李先生来做轩哥儿西席,因着李先生本身背景不适合做官,老太太那儿容易同意,也算是机缘巧合,我若是寻怕是寻不到这般恰到好处的。”
张固远沉吟片刻,微微皱眉,手指若有似无拂过桌沿,缓缓道:“依着如今慧儿在家形势,李先生确然是最佳选择,可我今日所观,瞧着李先生身边跟的奴才是三皇子府里的人,如今想来怕是李先生已是三皇子殿下之幕僚,却是不合适做轩哥儿先生了,这事儿我倒是可以帮着寻摸一下。”
本朝虽无明令罪臣之后不准为官,罪臣学生不可为官,可真到了授官之时却是要遭人诟病的,她略施小计引入李先生,只等小李氏从中撮合一番,老太太定然也会同意。她此举也算是赌一把,与其这般在老太太手里不死不活荒废了,倒不如博一把,若是将来三皇子登基,楚晋珉从中斡旋,届时轩哥儿拜师之事也无从诟病。
只不想李先生原来并非楚晋珉的幕僚,想是因缘巧合之下,早已被楚晋珉引荐给了三皇子殿下。
“此事有固远哥哥帮忙慧儿万分感谢。”慧姐儿对着夏氏、张固远各行一礼。
许是身边儿没了下人,张固远见状温柔地伸手摸了摸慧姐儿的发髻,夏氏瞧了,捂嘴一笑,打趣道:“怎的?喜欢娘给你妹妹梳的这发髻不成?你若是个姑娘,娘立马也给你梳。”
慧姐儿看了张固远尴尬的面色一眼,呵呵直笑。
“固远哥哥怎能拍慧儿脑袋?”慧姐儿气愤道。
张固远一扫尴尬,十分得意道:“叫你跟娘一道嘲笑我,娘可以笑,你不可以笑!”
“哼!固远哥哥亲疏有别,慧儿这就走了。”慧姐儿做作势起身便要走。
却被张固远急急拉住“你同娘在我眼里都十分要紧。”
“哼!固远哥哥心里这般想,手上可不是这么个意思。”慧姐儿默默心里一盘算,得趁机敲诈点东西走。
她一边说,一边还假意扯了绣帕出来抹眼泪。
张固远面色发急,一双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一向善言的嘴巴硬是吐不出话来,只得望向夏氏喊了声:“娘......”
夏氏一贯爱逗儿子,慢悠悠扯了扯袖子,道:“你喊我作甚,自己的媳妇得自己哄。”
夏氏本是淡淡一句话,却把慧姐儿臊得慌,那绣帕更是拿不下来,张固远也面色潮红,好一会儿扯了扯慧姐儿的衣袖道:“慧儿,你别哭了,我那是玩笑,要不....要不我给你弹曲子听。”
慧姐儿这会儿也不好意再提要求了,便点头应了,只脑袋低垂,绯红着脸坐到夏氏身边。
张固远惯常用的箜篌就摆在书房另一侧,他几步走过去,起势要弹,却又蓦然停住:“你想听哪曲?”
“哟,哪回不是你摆弄这玩意儿,便是你爹娘也只得随你来听,今儿竟然还能点曲儿了,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夏氏说完却是瞧着慧姐儿笑。
慧姐儿再是脸皮厚,这会儿也是烧起来般绷不住了。
小声回应:“都好。”
她起头回话间恰巧触及张固远,却见他也是一向白皙的肤色变得绯红,俊朗的五官倒是有了几分女儿家才有秀气来。
见她瞧来,抬头回了个温柔的笑意,一直挂着笑意,微微闭眼,修长白皙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宽大的琴弦上翻飞,不过小阙便能让人一道入了曲中意境去。
慧姐儿也受李先生教导几年,秦氏偶有解析,自也明白这样的技艺的确能称之为高手。
她本是乐盲,不然学个琴也不至于这般费力,若是真要形容张固远箜篌之音的美好,那便只有窗外蓦然多出的几堆儿蝴蝶可窥一二,也不知是个什么曲子,只听来身心愉悦,便是那蝴蝶飞舞得也很享受的模样。一时四周皆静,唯有仙音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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