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虽说生了一副温和面容,但此时此刻周身却透出一股冷意,白芍半夏原本欲要留在寝殿之中照看俞蕴之,偏生大皇子便一直站在床榻前头,让她二人不敢妄动,生怕冲撞了主子。网
听得身后的响动,楚尧径直拧紧了剑眉,轻声开口道。
“这儿无需你们伺候,便先下去罢。”
闻声,即便白芍半夏对主子的身子仍是有几分忧虑,也不敢违拗大皇子的意思,冲着楚尧躬身行礼之后,便径直退出寝殿之中。
此刻寝殿之中便只剩俞蕴之与楚尧二人,因着先前肚腹疼的厉害,俞蕴之早便昏迷过去,素来娇艳的面庞显得清瘦不少,泛着淡淡的青色,唇色也苍白的很。楚尧自怀中取出锦帕,为紧闭双目的小娘子拭去了面上的冷汗,身上特有的甘露香气在寝殿之中萦绕不散。
伸出食指,抬手揉了揉俞蕴之紧蹙的眉心。先前因着侧妃之事,楚尧原本已然有些恼恨了俞蕴之这小娘子,但今日听得她疼的昏迷过去,半点顾不得旁的,衣衫不整的出了书房,赶到俞蕴之身侧。
楚尧并非蠢笨之人,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小娘子这般上心过。即便俞蕴之将他的真心弃如敝履,也无可奈何,到底是他欠了俞蕴之一条命,以情偿命也是应该。
兀自低叹一声,楚尧将锦帕收起,听得雕花木门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方才背过身去,阔步朝外走着。待见着辛夷这丫鬟赶回寝殿之时,楚尧倒是放心不少,这丫鬟不止会武,在医毒一道上也有些造诣,留她在蕴之身畔守着,也能放心些。
“好生看着大皇子妃,莫要让她再胡闹了!至于纳侧妃之事,也不必她劳心劳神,交与本殿即可。”
话落,楚尧也未曾再在寝殿之中多留,径直行了出去。
望着楚尧的背影,辛夷抿了抿唇,平白为姑娘有些不值。即便二人之间生出了误会,如今姑娘已然有了身孕,又有何事不能说开呢?心下如此想法,辛夷面上倒是未曾表现出一分一毫,仔细的伺候俞蕴之,直到天亮方才由白芍经手。
待俞蕴之睁开眼之后,只觉一阵天昏地暗,再次阖上双目缓了一会子,方才好过许多。清了清嗓子,望着一旁伺候的白芍,开口问了一句。
“我这是怎的了?”
听得主子沙哑的声音,白芍面上现出藏不住的喜色,赶忙开口道。
“主子醒了!主子醒了!”
闻声,半夏这丫鬟端着将将熬好的安胎药,疾步行至床榻前头,眼眶通红,轻声开口道。
“主子您可醒了,昨夜发作的那般厉害,可吓着奴婢了!快些将这碗安胎药服下,莫要亏待了咱们的小主子!”
顺着半夏的眸光,俞蕴之扫过自己极为平坦的肚腹,心中的诧异几欲遮掩不住,惊声问道。
“小主子?”
白芍半夏一齐颔首,俞蕴之此刻总算缓过神来,先是接过红木托盘之上的药碗,而后端起比巴掌略小的瓷碗,将其中透着一股子苦意的乌黑药汤一饮而尽。等到瓷碗儿见了底之后,半夏赶忙将蜜饯送到近前,等到俞蕴之捏了一颗入口之后,这丫鬟方才笑的眉眼弯弯。
俞蕴之抬手搭在小腹之上,从未想过这一世竟会如此之早的便怀有身孕。上一世因着楚尧对她厌恶至极,连踏入寝殿都不愿,更何况行周公之礼了。这一世没了水安玉这小娘子从中搅扰,倒也是扭转了不少事儿。
“太医如何说的?”
闻声,白芍这丫鬟轻笑一声,方才开口道。
“回主子的话,太医昨夜也被惊着了,不过主子本来底子就好,如今只消好生调养一番,莫要再碰寒凉的吃食,便不会生出大碍。”
思及自己个儿昨日一股气儿用了三串儿紫玉葡萄的举动,俞蕴之也不由苦笑一声。一遇到楚尧这厮,她便乱了心神,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方才会生出这般让人哭笑不得的事端。
“有了孩儿是好事儿,往宫外递个信儿罢,莫要让母亲忧心。”
白芍原本便是伺候在长熹堂之中的,自然清楚蕴之姑娘与大夫人之间感情极深,登时便应声道。
“主子放心,奴婢这便差人往宫外递信儿。”
话落,白芍复又冲了俞蕴之福了福身子,方才端着红木托盘退出了寝殿之中,留半夏一人伺候在俞蕴之身畔。恍惚间,俞蕴之好似嗅着了一股子极为清雅的甘露香气,大抵是楚尧来过寝殿罢。
先前于后夜俞蕴之早有安排,便是为了寻出在红枣桂圆羹之中添了红花的罪魁祸首。不过碍于身子的缘故,她自然不好再折腾下去,只得将事情尽数交到辛夷这丫鬟手中。辛夷是个稳妥性子,总算没有辜负俞蕴之的期望。夜半时分带着馨月,果然在宫墙外头捉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抓着这个鬼鬼祟祟的太监之后,俞蕴之还未来得及审问,这太监便被楚尧身畔的侍卫给带走了。既然楚尧要插手此事,俞蕴之也乐得清静,毕竟这人的手段比起她来要狠辣数分,那太监落在楚尧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
俞蕴之一连在床榻之上歇了三日,日日补汤不断,元气也未曾补回来,小脸儿仍旧清瘦的很,只不过面色较之先前要好上几分。这三日之中,钦天监已然将成婚的日子订好了,便是十月二十八,现下不过九月十六,还有月余罢了。
俞蕴之这身为正妃的,即便有了身孕,也要为楚尧操持纳侧妃的婚典。
思及此处,俞蕴之面上不由现出了一丝苦笑,好在她身子争气,又将养了十余日之后,总算大好了。
至于永宁宫那头儿,安贵妃虽说不喜俞蕴之,却也是个拎的清的,知晓长子之于楚尧的重要性,一时之间倒是自私库中拨出了不少罕物儿,便是为了给俞蕴之将养身子,最好一举得男。
自打俞蕴之怀了这个孩儿之后,安贵妃当真舒心的很。趁着俞蕴之休养身子的十日,代楚尧去严家齐家分别下聘,合了八字,发觉这两个小娘子皆是命数极好的,这才放了心。且近来明帝对楚尧也是极为赞赏,下放了几分实权在楚尧手中,安贵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将将入了下旬,明帝陡然颁下一道圣旨,竟是要立楚尧为太子!
俞蕴之早有预料,知晓大婚三月之内立太子的旨意便会下来,所以也并未有多惊诧。不过便是自大皇子妃换成了太子妃,身份上的变动俞蕴之倒是不以为意,前世里做了多年的太子妃,还不是落了一个乱棍打死的下场?太过招摇总非妥当。
明帝这一道立太子的旨意,不知让宫内宫外多少人恨得紧咬银牙,偏生之于圣人的旨意,谁人也没有胆子当面违拗,但在暗地里指不定谋划什么腌臜事儿,这些便并不明了了。
长子成了太子,安贵妃更是喜不自胜,认为俞蕴之这一胎是个有福气的,连带着对俞蕴之的脸色也好了些,不至于几次三番的来寻晦气了。而骠骑大将军府与工部尚书府想必亦是满意得很,毕竟原本还以为自家姑娘只是大皇子的侧妃罢了,但眼下楚尧成了太子,说不准将来连那母仪天下的位置也能争上一争,着实是出乎意料。
待身子好些之后,俞蕴之便一直操持着纳侧妃之事,日日出入与永宁宫中,与楚尧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往往三四日二人才会相见,见着之后也不过疏离的行礼问安,往日亲昵倒是一去不复返。
每每见过楚尧之后,俞蕴之都不由暗叹:至亲至疏是夫妻,古人诚不欺我。
俞蕴之忙碌之时,旁人也未曾得闲,例如居于延庆宫中的王德妃。
王德妃早便恨毒了苏姒霏,所以在储秀宫中也安插了不少钉子。那日俞蕴之与苏姒霏的争吵,正巧便被王德妃安插的钉子收入耳中。知晓了苏妃乃是假孕之后,王德妃当真是欢喜非常,恨不得将这个消息即刻告知明帝,偏生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若是从实道来,她自己个儿也少不得落下一个善妒的下场。
经过数日的谋划,王德妃总算想出了一个妥当的主意。若是能一举在圣人面前揭穿了苏姒霏那贱蹄子的真面目,想必这小娘子也免不了被打入冷宫的命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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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王德妃的恶念,苏姒霏此刻还不清楚。如今她已然怀有两月的‘身孕’了,胎象并不如何稳当,因着明帝极为爱重这个孩儿,每每下朝之后,便会往储秀宫之中行去,若是赶上初一十五,则会陪苏姒霏用了晚膳,再去秦皇后寝殿之中过夜。
王德妃便掐准了时机,这日正午将过,约莫明帝已然下了朝,方才备好的极为珍贵的百年老参,准备送到储秀宫去。苏妃现如今也是伺候明帝的,她们说来也可以姐妹相称。身为姐姐的,在妹妹有孕之时,自然是要前去探望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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