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卓鸢那丫鬟也反应过来,扯着嗓子不住的惊叫,诧异的瞪视着明帝,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明帝居然会亲手将主子肚腹之中的孩儿给毁了!
一旁紧随在明帝身侧的王德妃一时之间身子也顿住了,不是说苏姒霏未曾有孕吗?那为何下身的血迹仿佛泼墨一般?潺潺血迹不多时便将整个儿襦裙给染红了,其中还带着不少血块儿,当真瘆人的很。----
明帝僵硬的扭过头去,死死望着王德妃,待瞧见后者苍白如纸的面色之时,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王氏,你不是言道苏妃未曾有孕吗?那现下到底是怎的回事?”
听得明帝的诘问,王德妃此刻便仿佛如坠冰窟一般,瞧苏姒霏软倒在地生死不知的模样,明显并非作假,难不成苏姒霏当真怀有身孕,只不过是为了请君入瓮,方才刻意吐露出假孕之事?
王德妃不敢多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花容失色的冲着明帝不断叩首,泣声道。
“陛下,臣妾口中并无半句虚言,苏妃妹妹所居这储秀宫中,当真取出过月事带,臣妾哪有胆子欺瞒与您啊!”
“你哪里是没有胆子,朕看你已然胆大包天了!李存,你给朕跪下!”
瞧见先前那一幕,李太医原本便惊得两股战战,此刻再将明帝满面愠怒之色收入眼底,随即便软倒在地,也随着王德妃的动作,冲着明帝磕头,因着未曾吝惜力道,不多时李太医额间便血红一片,蜿蜒的血流顺着面颊滴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饶是如此,也不如苏姒霏身下那一片血红来的触目惊心。
“来人啊!还不再请个太医来!”
明帝此刻气的浑身发颤,蹲下身子欲要将苏姒霏打横抱起,偏生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一个趔趄差不点儿栽倒在地,还是一旁心惊胆战的康乐书上前扶了一把,方才没让明帝当真出丑。
待明帝将苏姒霏给抱进内室之后,王德妃与李太医仍是跪倒在原地,二人对视一眼,面上都弥漫着难掩的绝望之色,若是苏姒霏当真流产,那他二人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了!
因着储秀宫这处情形着实紧急,所以太医院的太医自然是不敢有半点耽搁,不多时便来到了储秀宫之内。等瞧见跪倒在庭院之中的王德妃与李太医之后,也不由有些心惊,提心吊胆的入了内室之中,发觉寝殿之中的宫人皆跪倒在地,便连明帝也满面狂躁之色。
两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冲着明帝躬身行礼,后者自然是不欲再耽搁下去,急声道。
“你二人快些给苏妃诊脉,若是龙嗣保不住的话,便乞骸骨罢!”
听得明帝所言,两位太医哪里敢怠慢,忙行至床榻前头,也顾不上越矩,径直将手搭在苏姒霏皓腕之上,待发觉滑脉的脉象已然消失之后,老太医满面都是冷汗,战战兢兢地转头望着明帝,方才产生开口道。
“陛下,臣等无用,苏妃娘娘小产了!”
其实之于苏姒霏的身子,明帝心中有数,原本这一胎胎象便并不如何稳当,再经过今日这般一折腾,哪里还能保住孩子?明帝身为大乾王朝的帝王,自然不会有错,若非王氏善妒,今日只是也不会如此收场。
此刻明帝英朗的面庞之上,现出一丝扭曲之色,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康乐书,王德妃德行不修,心思狠毒,谋害龙嗣,自今日起夺去德妃封号,打入冷宫!李太医,秋后问斩。”
话落,明帝只觉自己胸臆间憋闷的厉害,再嗅着储秀宫寝殿之中的血腥气,撕心裂肺的咳了几声,方才由康乐书搀扶着回到了未央宫之中。
翌日,俞蕴之端坐于正殿之中的八仙椅上,手中拿着广阳殿宫中的账目,如今楚尧已然被封为太子,东宫近日还在修缮,约莫在纳侧妃的婚典之前,都难以入住。饶是如此,俞蕴之仍是须得将广阳殿的器物珍宝核对清楚了,否则日后生出纰漏,便是她这太子妃的不是。
正待此刻,辛夷这丫鬟疾步行至俞蕴之面前,先是冲着后者极为恭谨的福了福身子,而后方才开口说道。
“主子,苏妃娘娘小产了!”
听得此言,俞蕴之登时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凤眸之中现出极为浓郁的诧异之色,两手攥住辛夷的袖襟,开口问道。
“此话当真?苏妃娘娘是如何小产的?”
先前与苏姒霏闹的不欢而散,那小娘子已然承认自己是假孕了,为何现下还会流产,难不成此乃计中之计?此刻俞蕴之也不知苏姒霏到底是如何作想,便只得胡乱猜测。
辛夷闻声,登时便将储秀宫昨日生出的事端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听得王德妃被贬入冷宫,俞蕴之也不由蹙了蹙眉。王德妃乃是长公主的生母,且位列四妃,如今被夺了封号,四妃之位便空悬了一人。再想到苏姒霏是因着明帝方才小产,俞蕴之总算猜出了个大概,无非便是因着苏姒霏看好了德妃的位置,而后利用自己做了场戏,方才将王德妃给处置了。
心中转过此番思量,俞蕴之不由也有些惊诧,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苏姒霏竟有这份儿心机,看来往日是自己小看她了。
虽说现下明帝还未曾给苏姒霏晋位分,但瞧着先前储秀宫的恩宠不断,便可知明帝到底有多在意苏姒霏肚腹之中的孩儿,此刻孩儿虽说已然去了,但生母还在,总是要补偿一番。这德妃的位置,也便成了有主之物。
轻轻扯了扯唇角,即便心下不喜苏姒霏这般阴险毒辣的小娘子,明面上自己也是苏姒霏的表姐,若是连表妹小产都不去探视一番,她这太子妃也太无容人之量了。
转眼望着辛夷,俞蕴之轻声说道。
“自库房中取出滋养身子的雪蛤,随我走一趟储秀宫罢。”
之于俞蕴之的吩咐,辛夷自然不欲违拗,微微颔首,便退出正殿之中,想来是去准备雪蛤了。
待东西准备妥当之后,俞蕴之径直将账目交到白芍手中,吩咐这丫鬟好生看管着,方才带着辛夷往储秀宫之中赶去了。
苏姒霏是昨日午间小产的,如今已然过了整日有余,此刻早便清醒过来,待知晓自己肚腹之中的孩子没保住时,到底还是有些怅然。
俞蕴之入储秀宫寝室之时,卓鸢先是将厚厚一层门帘儿给掀开,待俞蕴之迈过门槛儿,赶忙再将帘子阖上,生怕冷风吹入苏姒霏寝殿之中,使得主子受了风。
此刻略一抬眼儿,俞蕴之便将苏姒霏苍白如纸的小脸儿收入眼底。早在幼时她便清楚这个表妹是个性子刚强的,却未曾想到苏姒霏竟然要强到将自己的孩子都给牺牲的地步,如此疯狂的举措,俞蕴之实在是不敢苟同。
瞧见了俞蕴之,苏姒霏便径直摒退了伺候的宫人,等到寝殿之中仅剩下她们姊妹二人之时,苏姒霏方才扯了扯唇角,轻声开口道。
“妹妹还未恭贺姐姐双喜临门,不止大皇子成了当今太子,便连姐姐都怀有身孕,着实是让人艳羡不已。”
闻声,俞蕴之面上冷色未褪,讥讽着道。
“如若不是你贪心太过,以肚腹之中的孩儿作为赌注,现下也便不用羡慕我了。”
俞蕴之此言锋锐如刀,着实不给苏姒霏留半点脸面,让后者原本便苍白的面色,登时现出一丝诡异的晕红,杏眸之中闪过怒意,但到底也未曾失态。
“姐姐说笑了,不是谁人都有姐姐这般好的命数,秦国公府唯一的嫡女,阖家娇宠着,不让你吃到半点苦楚。而妹妹我呢?被父亲视为棋子,只不过是因着兴修运河的差事罢了,父亲居然忍心舍了我去伺候圣人,妹妹我若是不自己争夺一番,恐怕现下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罢!”
听得苏姒霏分辨的言辞,俞蕴之嗤笑一声,又道。
“这便是你利用孩子的借口?姒霏妹妹,可莫要让姐姐看低了你。原本因着有孕的缘故,你已然是从一品的妃位,而为了更进一步,不惜舍得自己的骨血,搬倒了王德妃,姐姐说的可对?”
俞蕴之此刻落座于床榻之上,也并不嫌弃苏姒霏身上透出的那股子血腥气,抬手将苏姒霏散乱在颊边的鬓发别回而后,自言自语着道。
“姒霏妹妹,如今你还未曾及笄,又何须将自己逼入这般逼仄的境地?只消日后慢慢筹谋,四妃之位亦是囊中之物,现下你着实太过急躁了,连圣人都给玩弄在鼓掌之间,幸好事情处理的干净,否则甭提德妃的位分,你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都是两码事。
咱们虽说并非嫡亲的姊妹,但好歹也是打小儿一齐长大,我不想看着你殒命,今日方才如此开口,你若是听了,自然是好事儿,但若是听不入耳,也与本宫无关。本宫送来的雪蛤乃是自秦国公府带来的,并无半点差错,好生将养身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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