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俞蕴之清亮的瞳仁,不知为何,楚尧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怀中身量娇软的小娘子,此刻便仿佛灼热的烙铁一般。。し0。刺得他浑身生疼。瞧见一旁候着的翠浓,楚尧赶忙将水安玉这小娘子推到翠浓身上,冷声吩咐道。
“仔细扶着。”
水安玉虽说身量较轻,但冷不防的被推倒在翠浓身上,让后者身子猛一踉跄,差不点儿跌倒在地,偏生还不敢违拗太子爷的吩咐,只得委委屈屈的搀扶着昏迷不醒的水安玉,却未曾注意到这小娘子死死握住的双拳。
此刻正殿之中已然差了人去请太医,俞蕴之瞧见水安玉并无大碍,也未曾太过心急,稳稳当当的落座于八仙椅上,似笑非笑的扫了楚尧一眼,将这人先前的举动尽数收入眼底,俞蕴之也不由有些好笑,她又并非洪水猛兽,楚尧只不过怀抱美娇娘罢了,哪里置于惊成这样?
转眼斜睨着严琅,这小娘子开口当真没有半点儿分寸。不论现下水安玉是真昏还是假昏,先前所谓相面之事,着实让人恶心至极,哪有说人家无子福不长的?看来骠骑大将军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感受到俞蕴之的眸光,严琅也不由一阵气短,抿了抿唇,歉然开口道。
“方才是臣妾的不是,将水妹妹给惊着了,若是知晓水妹妹只有这般大小的胆子,臣妾也便不与她玩笑了。”
闻声,俞蕴之唇畔勾起一丝讽笑,仿佛削葱根一般的玉指轻叩着以紫檀木所制的八仙桌,轻声开口道。
“既然严侧妃已然知错了,便回到华沐苑中,将金刚经默出三遍罢。本宫也并非存心为难妹妹,不过水姑娘好歹也是工部尚书府的小姐,若是真在东宫之中生出了什么事端,你让本宫与太子如何跟水大人交代?”
言道后处,俞蕴之艳丽的眉眼处带上了几分怒色,她原本便是颇有些气势的小娘子,此刻让严琅也不由有些惊着了,凤眸中划过一丝怒色,蹙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状,俞蕴之端起茶盏,不急不缓的啜饮了一口微烫的茶汤,又道。
“若是严妹妹觉得本宫太过不近人情,那莫不如问问殿下到底是何想法?以殿下的仁和心肠,自然是不会有失偏颇。”
听得此言,严琅陡然转头望着楚尧,她着实是不欲抄劳什子金刚经,琐碎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前丢了脸面,她乃是骠骑大将军府嫡出的小姐,哪里能受这股恶气?
楚尧对上严琅的眸光,一时之间也不由微微蹙眉。蕴之所言不错,这严氏着实有些太过嚣张了,看来先前磋磨她一阵子,并未起到什么成效,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罢了,本殿倒是觉得太子妃处置极为公允,不过只是抄写三遍金刚经罢了,何时抄完了,何时再从华沐苑中出来。”
这就是将她给禁足了?
严琅哪里想到楚尧竟然如此不通人情,登时气的银牙紧咬,偏生碍于楚尧当朝太子的身份,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恶狠狠的望着俞蕴之一眼,显然是将禁足之事算在了俞蕴之身上。
“既然是殿下的吩咐,臣妾也不敢不从,便先回华沐苑中抄写金刚经了!”
严琅声音略有些尖利,几乎是拂袖而出。不过之于严琅的无礼之处,俞蕴之却是半点儿也不在意,反正这小娘子在前世中,更加无礼的事情都做过,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严琅走后,水安玉也便移到偏殿之中由太医诊治。此刻正殿之中,除了伺候着的宫人,便只剩下楚尧与俞蕴之两位主子。
因着今日诸事繁杂,楚尧与俞蕴之见面的机会都少,摒退了伺候的宫人,径直落座与俞蕴之身畔,紧握着小娘子的手,轻声喃喃道。
“璞儿,璞儿!”
听着这人唤着自己的小字,俞蕴之也不由有些怔楞,笑睨了楚尧一眼,方才说道。
“殿下可是自那枚藤花紫玉佩上知晓臣妾的小字的?”
楚尧缓缓颔首,那枚藤花紫玉佩他仔细收在身畔,闲来无事之时便会取出来赏玩,之于璞字,记得自然极为清楚。往日觉得称呼小字着实太过亲昵,但若是对着俞蕴之的话,倒也无妨。
“璞儿,如今我还没有字,待日后由师傅取字之后,便莫要再唤我殿下了。”
楚尧过了这个年,方才十八罢了。在大乾王朝之中,男子二十行冠礼,由师长取字,所以给楚尧取字之人,十有*还是祖父。思及此处,俞蕴之倒觉得事情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殿下,等您有了字再说罢,现下到底为时过早了。”
俞蕴之抬手点了点楚尧结实坚硬的胸膛,垂下眼帘,遮住凤眸之中的异色。离楚尧取字还有两年,也不知这两年之间会生出什么变故,到时若是落到形同陌路的地步,也便不必唤小字了。
见着俞蕴之应了声,楚尧英挺的面上不由现出一丝喜色,因习武而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捻弄着细腻的耳垂,埋首于俞蕴之的肩头,喉咙中发出一阵阵闷笑声。俞蕴之轻抚着楚尧的脊背,面上现出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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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侧妃齐氏擅抚琴,此事几乎是人尽皆知了,但近日以来,齐侧妃的芊芊玉手,自指尖开始红肿溃烂,听雪堂之中终日弥散着一股腐烂的气味儿,让人望而生怯。
舒敬轩中,俞蕴之倚靠在贵妃榻上,拧眉望着辛夷,开口问了一句。
“齐氏的手到底是怎的回事?眼看便到年礼了,若是她一双手都废了,那东宫这个年恐怕都过不好。”
辛夷对医毒之道颇为精通,说不准能发觉出一丝端倪。如今因着齐玲珑手掌溃烂之事,阖宫之中都认为是她这个太子妃善妒,方才先将严侧妃禁足,随后又给齐侧妃下了毒,毁了这双能抚琴的手。
俞蕴之当真冤枉的很,她从未将齐玲珑放入眼儿,又何须刻意谋害于她?即便会抚琴又如何,她堂堂太子妃可不是勾栏之中卖身的妓子,随意搔首弄姿,哪里称得上嫉妒二字?
听得俞蕴之开口问话,辛夷面上现出一丝为难之色,开口说道。
“主子,奴婢还需看过了齐侧妃的手,方才能够确定。若是没有看过伤处,推断出来的成因总是有些偏差。”
闻言,俞蕴之微微颔首,知晓辛夷所言不虚。虽说她自己行的正坐得端,但也架不住阖宫之中都传着这些风言风语,三人成虎的道理俞蕴之自然清楚。若是不赶紧将齐玲珑手指溃烂一事给解决了,事情恐怕会越闹越大。
“齐侧妃这一病已有数日,本宫身为太子妃的,自然不好避之不见,你便随本宫去一趟听雪堂罢。”
说着,俞蕴之径直自软榻上起身,整了整略有些褶皱的衣襟,凤眸中划过一丝精光,她倒是想瞧瞧,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想要一石二鸟,将她与齐玲珑都给解决了。
俞蕴之行至听雪堂时,发觉听雪堂伺候的只有寥寥几名宫人,且年岁瞧着都不算轻。这些宫人待见着俞蕴之之时,面上也现出一丝诧异,赶忙上前行礼。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
“免礼罢,你们听雪堂之中余下的宫人呢?”
听得俞蕴之问话,打头的女官清秀的面上现出一丝为难之色,嗫嚅着开口道。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这听雪堂之中伺候的宫人,不是跑去躲懒了,就是托了关系,自听雪堂之中调了出去。如今偌大的听雪堂,只剩下我们六名女官伺候齐侧妃了。”
闻言,俞蕴之娥眉紧蹙,怎么也未曾想到这些宫人们居然如此大胆,即便近来因着齐玲珑手指溃烂之事,楚尧已然许久未曾踏入这听雪堂之中,但主子就是主子,哪有被奴仆折辱的道理?
俞蕴之怒极反笑,轻声开口道。
“如此的话,你便将原本听雪堂之中伺候的宫人名单记录下来,送到舒敬轩中即可,本宫倒是要瞧瞧,这些宫人离了东宫,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站在前头的女官名为春宜,此刻自然是听出了俞蕴之言语中的怒气,心惊的同时,也不由有些欣喜。若是有太子妃为主子出头,想必这听雪堂的日子便会好过许多了!
由春宜这丫鬟引路,俞蕴之径直入了寝殿之中。将一推开雕花木门,寝殿之中的腐臭味儿便蓬勃而出。如今正处天寒地冻之时,也不能打开窗扇通风,所以寝殿之中着实腌臜的很。
听得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躺倒在床榻之上的齐玲珑缓缓睁开眼。素来清丽的面庞,此刻满布一层死灰之色,唇色苍白,眼窝深陷,之于往日那双能抚琴的巧手,即使被包裹着层层纱布,依旧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浸润出来。
望着齐玲珑这幅模样,俞蕴之也不由有些心惊,不过她面上未曾现出半点嫌厌之色,只冲着身后的辛夷吩咐一句。
“去瞧瞧齐侧妃的手到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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