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俞蕴之如此不给自己的外甥女留颜面,安太后凤眸之中也划过一丝凌厉之色,冷声斥责道:“一年不见,太子妃口舌倒是更加厉害了!不过这永宁宫中可并非你搬弄口舌的地界儿,夫妻本一体,你若是生出旁的事端,之于阿尧也是极为不利的。”
安贵妃身为母亲,不见得真心对待楚尧,但对于太子之位却是极为在意的,只消楚尧这太子的位置坐稳了,日后明帝一去,安贵妃便成了尊贵至极的皇太后,与小小嫔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俞蕴之恭谨的称是,但调侃的眼神却让落座于安贵妃下手的安轻红羞愤欲死,若是她失贞一事被太子表哥知晓了,不欲娶她为侧妃,该如何是好?思及此处,安轻红心下不由有些急躁,连连望着上手的安贵妃,希望姑母能收敛一二,在她入东宫之前,不要与俞蕴之撕破脸。
发觉安轻红的眸光,安贵妃对其不仅没有半点儿嫌厌,反而怜爱的望了她一眼,当年之事安贵妃虽说知晓,但也不会将此事捅破,毕竟如今忠勇侯府长成的姑娘,便只有轻红一人,若是再因着此事毁了前程,那忠勇侯府恐怕便真要没落了。
之于自己的母家,安贵妃心中着实是有千万般不舍,当即面上便扯出三分笑意,轻声说道:“如今你轻红妹妹也要及笄了,我瞧着阿尧身畔伺候的人手还有些不够,正巧严氏倒出了侧妃之位,便让轻红入东宫做个侧妃可好?”
来了!
俞蕴之心下暗道一声,凤眸微微垂下,略有些惶恐着道:“母妃,纳侧妃之事儿臣着实做不了主,还得殿下亲自相看过了,这才得行,不过以轻红妹妹的姿色,做个侧妃还是成的,待儿臣问问殿下的意思,再回禀母妃如何?”
想起楚尧提及安轻红时毫不掩饰的厌恶,俞蕴之心头便升起一股子欢欣之意,只不过碍于安贵妃在侧,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罢了。
既然俞蕴之都如此开口了,即便安贵妃欲要得一个答案,也不好逼得太紧,只得移了话头儿道:“如今时候也算不得早了,蕴之便留在永宁宫中与轻红一齐用午膳罢,你们姐妹二人,两年不见,想必也要先熟络一番。”
听得太后所言,俞蕴之心下不由讽笑一声,安轻红此刻还未入东宫之中,便打算与她姐妹相称,哪里来的胆子?心下如此想法,俞蕴之便斜睨了安轻红一眼,虽说未曾多言,但眉眼处的鄙夷之色仍是让安轻红臊红了脸,恨不得即刻离开这永宁宫正殿之中,方才清静。
午膳准备的极为丰盛,金腿烧圆鱼、炙羊肉、金钱肉、炒梅花北鹿丝、红炉烘雪衣、干烧网鲍片、凤入竹林。这些小碗的味道着实不错的很,因着御膳房的小点也是一绝,所以宫人们便也顺道取来改瑰煎蛋糕、脆皮菠萝球、奶油灯香酥、莲子蓉方脯这四道小点,再配上一道百菌汤,也是极为开胃。
饭菜香气扑鼻,很是诱人。但在坐的三人却是心思各异,吃着如此精致的吃食,也如嚼蜡一般。
俞蕴之出身不差,对吃食极为挑剔,此刻胃口不佳,所以也便用了些百菌汤,还有御膳房的拿手好菜,干烧网鲍片。
用完午膳之后,俞蕴之也未曾再在永宁宫中多留,便径直回了舒敬轩中。
若是俞蕴之未曾记岔的话,水安玉这小娘子的肚子眼下也有两个月了,她自然得小心行事,生怕一时不察,肚腹之中的娃儿便保不住了。如今俞蕴之身为太子妃,按规矩得去瞧瞧楚尧有孕的姬妾,等到在舒敬轩中午睡一会子之后,这才收拾一番,往水安玉所居的含烟居中赶去。
俞蕴之自然是不会独自一人入含烟居之中,否则若是水安玉肚腹之中的娃儿生出了事端,恐怕祸水也会引到她身上。水安玉这小娘子虽说碍眼,但孩子却还颇有几分用处,若是用的好了,倒也是一大臂助。
带着太医院正副院使入了含烟居之中,好生为水安玉请脉。此刻水安玉大抵也是将将起身,便躺在床榻上头,姿态从容的很,任由太医诊脉,想必是对腹中胎儿极为看重,方才如此。
吴太医诊脉过后,冲着俞蕴之一拱手,径直开口道:“回太子妃的话,水夫人脉象平稳,如今已有孕两月左右。”
听得此言,俞蕴之面上的笑意倒是更为浓郁几分,径直将腕间的和田羊脂玉镯给褪了下去,递到吴太医手中,轻声道:“吴太医便好生瞧瞧,这和田羊脂玉镯可有何不妥之处?若是之于孕妇的身子无损的话,交给水妹妹给并无不可,水妹妹为东宫孕育子嗣,着实是辛苦的很。”
闻言,吴太医也不敢怠慢,细细查探一番,之后将玉镯递还给俞蕴之,说道:“这和田羊脂玉镯玉料极佳,颜色温润,之于孕妇并无大碍,水夫人随身佩戴着,也并无大碍。”
俞蕴之转眼儿,径直行至床榻前头,抬起水安玉的左手,便将和田羊脂玉镯套入了水安玉的皓腕之上,抿了抿唇道:“妹妹好生将养身子,再有八月有余,便能为殿下诞下长子,着实是让姐姐我欢欣至极。”
此刻俞蕴之面上的欣喜不似作伪,但看在水安玉眼中,便仿佛形容狰狞的恶鬼一般,强忍不耐,水安玉缓缓颔首道:“多谢娘娘赏赐,妾身定然会好生保住孩儿,不敢辜负娘娘美意。”
瞧见水安玉如此恭顺,俞蕴之心头倒是舒坦的很,漫不经心地扫了其肚腹一眼,而后也未曾再在含烟居中多留,便带着太医院正副院使,径直离开了此处。
走出了含烟居,吴太医疾步上前,眉头微蹙,候在俞蕴之身侧,低声开口道:“太子妃娘娘,先前臣在水夫人所居的含烟居内,嗅到了一股子麝香的气息,虽说味道并不很重,但水夫人有孕不过两月,若是再折腾下去,恐怕孩儿便保不住了。”
听得麝香二字,俞蕴之微微诧异了一瞬,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欲要除掉水安玉肚腹之中的娃儿。
“此事本宫清楚了,吴太医也不必知会旁人,本宫会将其解决的。”
闻言,吴太医想要问上一句,是否要将此事禀告给太子爷,不过瞧着太子妃也是个颇有章程的,他自己个儿若是随意插手的话,恐怕也讨不着什么好,反而里外不是人。
送走太医院正副院使,俞蕴之便回了舒敬轩中歇着。近来天气燥热的很,傍晚时分老天爷倒是温和许多,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雨势不算很大,约莫两刻钟也便停了。这一场小雨将散于宫室之外的燥热去除大半儿,便连空气都清新不少。一时间俞蕴之也来了兴致,便在庭院走了两圈儿。
原本俞蕴之还想要将麝香一事告知与楚尧,岂知还未待她开口,水安玉这个不争气的小娘子,便小产了。
知晓水安玉小产的消息,俞蕴之着实惊诧非常,明明她下午将去瞧过这小娘子,为何水安玉会在晚间小产?
俞蕴之赶忙派辛夷去查探,待辛夷回到舒敬轩之中,便将查探得来的蛛丝马迹事无巨细的尽数禀报给俞蕴之,待得知结果之后,前者也不由暗恨水安玉当真是自作自受。
什么叫‘小雨即便并不很大,也将御花园之中娇花全都打的凋零了?’俞蕴之可从未瞧出水安玉这小娘子竟然是个惜花之人,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居然在雨势将将止住之后,便赶往御花园中散心,这份儿兴致真真是不小!
更何况水安玉散心也便罢了,由宫人搀扶着,从御花园的石阶儿上往下走,眸光全都放在莲池之中凋落的白莲上头,一时之间还颇有几分顾影自怜的意味儿。而后一个不察,不知到底怎的回事,扶着水安玉的宫人突然一个打滑儿,便自石阶儿上跌倒下去,连带着水安玉也不能幸免。
水安玉自台阶上跌下来,两手护着肚子,腿间不断渗出鲜血,肚腹之中的绞痛几欲将她整个人都给逼疯,且若是失去了肚腹之中的孩子,说不准便会落得严琅那般下场,这辈子再也不能复宠。
殷红的血迹将汉白玉所制的石阶儿染成红色,分外妖娆。
水安玉这小娘子的身子到底也是有些孱弱,自十几级石阶儿上头滚下来,大人无碍便是幸事,肚腹之中的娃儿自然是保不住了。
辛夷这丫鬟当真极为细心,前去探查之际,在水安玉跌倒的石阶儿那处,径直蹲下身子,抬手抚过滑腻的汉白玉,眉头不由微微蹙起,显然是发觉了端倪。
“主子,先前奴婢到了石阶儿那处时,发觉石阶儿上头的湿印子并非单纯的雨水所致,上头还被倾倒了一层颇有些分量的浮油,汉白玉的石阶儿本就光滑,再加之浮油,走在上头儿打滑儿也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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