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蕴之能认出的笔迹并不很多,但此刻倒是有些巧了,楚嫣然却属于俞蕴之能认出字迹的几人之一。前世里,楚嫣然在楚卿被贬为庶民之后,怒斥楚尧不仁,且写了一纸奏疏,上头尽数罗列了楚尧的罪状。那封奏疏俞蕴之也曾扫了一眼,所以便记住了楚嫣然的极为擅长的簪花小楷。
字条上的内容倒并不如何复杂,无非是仿佛翠翘将瓷瓶儿混入俞蕴之妆匣之中,届时有人来搜宫,这瓷瓶儿也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将楚嫣然的想法琢磨一番,俞蕴之凤眸微微闪动,轻声开口说道:“带上翠翘这丫鬟,随本宫去一趟公主所。”
虽说七公主楚嫣然已经一十有七,但及笄两年有余,主动求娶之人甚少,再加之楚嫣然本就是个挑剔脾性,索性便将婚姻大事搁置着,以至于现下还住在公主所中。俞蕴之赶到公主所时,楚嫣然还未歇下,着了浅碧色的丝绸罩衣,撒花曳地裙,即便已然及笄,头上仍戴了一支碧玉梅花的簪子,当真是极其素雅,正衬得她身上柔弱的气质。
楚嫣然年纪虽说算不得小,但五官却继承了吴采女的柔美,真真是有一份楚楚可怜的气质。
而三皇子楚卿与楚嫣然即便是同母所生,也不过五分相像罢了,就整体而言,当说是楚嫣然模样生的更漂亮些,毕竟她身为女儿,看着柔弱,有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姿态。
俞蕴之的五官生的极为精致艳丽,素日里因穿着艳色,风华正盛,今日穿上正红妆缎裙,瞧着倒是分外打眼儿。比之楚嫣然的楚楚可怜倒是强上许多。
眼下俞蕴之到公主所之中,便是为了兴师问罪的,菱唇微挑,径直开口问了一句:“如今时候已然不早了,七妹妹为何还未歇下,难不成是为了等着本宫到此?”
听得俞蕴之带刺儿的言辞,楚嫣然以螺子黛勾画的娥眉微微一蹙,杏眸之中划过一丝厌恶之意,恭谨着道:“太子妃所言何意?嫣然为何半个字儿也听不懂。太子妃娘娘深夜造访公主所,也不顾夜路难行,想必也是有要紧事儿要说罢?”
俞蕴之径直落座于铺了妃色锦缎的贵妃榻上,看着面色颇有几分苍白的楚嫣然,心中觉得一阵厌烦,明明楚嫣然已经是大乾王朝极为尊贵的小娘子,身为公主,哪个胆敢冒犯?偏生是个不长眼的,事事与她俞蕴之为难,真当秦国公府怕了她七公主不成?
听到楚嫣然的问话,俞蕴之眼中神色暗了暗,微微泛着红润之色的面庞上扯出一丝微笑,以手掩唇,轻咳了几声,才道。
“正如七妹妹所言,本宫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白芍,将翠翘带上来。”
听着主子的吩咐,白芍自然不敢怠慢,身上被捆缚着麻绳的翠翘被白水福海拖到堂中,面上带着斑斑血迹,鬓发散乱,衣衫不整,瞧着着实是一副极为狼狈的模样。在见着翠翘之时,楚嫣然面色更是难堪几分,玉手死死扣住紫檀木雕刻的云纹扶手,锋锐的指甲差不点儿将精致的纹路给径直毁去,也幸而楚嫣然是个有成算的,此刻才未失态。
此刻俞蕴之心中爽快,但面上却不会显露出半分。也不知楚嫣然为何要陷害与她,且还将水安玉肚腹之中的娃儿给除了去,当真是为她扫平了绊脚石而不自知,着实蠢笨的很,到底是婢生子,果真上不得台面。
俞蕴之伸出手指,指着跪倒在地的翠翘,慢条斯理的开口问了一句:“妹妹瞧着堂下的丫鬟,可有一二分熟识之感?”
闻言,楚嫣然强挤出一丝笑意,缓缓摇头,贝齿紧咬红唇,一字一顿着道:“这宫人瞧着着实是个面生的,反正本宫在公主所是未曾见过,也不知太子妃如此兴师动众将其带到公主所,到底所为何事?”
抬手拨了拨鬓间散落的碎发,俞蕴之轻声道:“妹妹觉得翠翘不熟悉,但这丫鬟却好似识得妹妹你呢!先前其鬼鬼祟祟的现于舒敬轩卧房之中,翻动本宫的妆匣,方才被擒住。本宫派人审问,这丫鬟便将妹妹给供出来了,若是不将此事给查个清楚明了,着实是让我寝食难安。”
现下俞蕴之面上带着笑意,但凤眸之中确实一片冷凝,这楚嫣然着实是个不知好歹的,趁着今日的机会,将其好生收拾一番,也能起到敲山震虎之效。楚嫣然是山,而三皇子楚卿以及秦皇后便是俞蕴之要震慑的虎。
“太子妃这是在说什么?你将将回宫,我这当妹妹心下欢喜都来不及,又哪里会派人陷害太子妃您呢?若是惹得太子妃心生疑窦,倒是嫣然的不是了。”
楚嫣然说着,淡淡的扫了俞蕴之一眼,清丽的芙面现下已经流露出淡淡的美态,即便这小娘子是个蠢钝的,凭着此副容貌,也算是不错的筹码,就是不知秦皇后想要如何利用与她了。
俞蕴之端起微微有些发烫的茶盏,轻啜了一口颜色鲜亮的茶汤,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妹妹恐怕还不知晓,姐姐手上还有所谓的证据呢,若是被旁人瞧见妹妹亲笔所书的字条儿,恐怕三皇子也会动怒罢?”
听得俞蕴之手中握着所谓的证据,楚嫣然整颗心都不由一紧。翠翘先前是她手下之人,对俞蕴之所行的陷害之举,大多都是由楚嫣然自己个儿亲自为之,若是被三哥知晓的话,该如何是好?
“此刻时辰已然算不得早了,七妹妹还是好生想想,到底如何给本宫一个答复,否则事情闹开,后果可便不好处置了。”
俞蕴之言语中的要挟之意极为明显,登时便将楚嫣然气的面色青紫,偏生碍于俞蕴之太子妃的身份,她也不好在明面上发作,否则一顶不知尊卑的帽子扣在头上,滋味儿可并不如何好受。
“本宫便先会舒敬轩了,明日给皇后娘娘请安之际,希望能听得妹妹的答案。”言及此处,俞蕴之顿了顿,道:“舒敬轩中事情冗杂,毕竟水夫人将将小产,本宫颇有些脱不开身,便先离去了,七妹妹好生歇息罢。”
话落,俞蕴之也不欲再与楚嫣然虚与委蛇,便径直离开了公主所。走之前她也未曾忘记将翠翘带上,这蹄子可算是一大证据,待明日将翠翘送到秦皇后面前,想必又是一场好戏。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俞蕴之便已然起身,梳洗打扮一番,贴了花钿,着了一件儿宫缎素雪绢裙,腰间系着藕荷色的系带,更显不盈一握。草草用了两块枣泥山药糕垫了垫肚腹,俞蕴之便带着辛夷径直往秦皇后所居的关雎宫中行去。
今日俞蕴之起的已然算不得晚了,但行至关雎宫之中之时,发觉关雎宫之中颇为热闹,伺候着的宫人纷纷起身,在前引路。俞蕴之此刻面上挂着一丝柔婉的笑意,微微低着头,也未曾左顾右盼,想目光直直的望着前头,着实是一副极为稳重的模样。
进了关雎宫正殿,俞蕴之不着痕迹的微微抬头,便见到关雎宫之中已经到了不少宫妃。这些宫妃有俞蕴之熟识的,也有她一次也未曾见过的。未曾见过的妃嫔,乃是去年新入宫的秀女,如今得了宠,虽说位分并不算很高,但旁人也不敢怠慢。
这些新妃嫔一个个看上去都是绝色佳人,环肥燕瘦,清丽绝伦,端庄大方,各类美色应有尽有,且都不过十五六的模样,青葱鲜嫩,也不知明帝怎么下得去手。按理而言,去年不应当选秀,偏生明帝是个执拗性子,因着要合道双修的缘故,便将各色美人搜罗进禁宫之中。此举着实是昏庸至极,偏生明帝早便被寒食散与紫阳老道蒙蔽了双目,再也分不清是非了。
此刻主位之上端坐着一宫装美妇,正是秦皇后无疑。秦皇后保养得极好,现下面上瞧不出半点儿老态,眉目处娇美之色,显示出秦皇后年轻时娇艳的容貌。
在秦皇后身边的位置,自然是留给万皇贵妃的,此刻大抵俞蕴之来的有些早了,那把八仙椅还空着,也不知万皇贵妃今日是否会来请安。
此刻秦皇后另一侧坐了一位端庄秀丽的妃嫔,容貌生的秀丽,尽是清丽之意。此女身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墨发高高挽起,梳成飞仙髻,配上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虽说并不如秦皇后所戴的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那般华贵,但也确实逾制了。
如此嚣张的打扮,竟然是苏姒霏这小娘子。俞蕴之如今也好到一年光景未曾见过苏姒霏了,眼下因着明帝好姝色,苏姒霏容貌秀丽,又胜在年轻,自然是极为得宠。在明帝喜好炼丹之道之后,与明帝一齐双修的,自然是少不了苏德妃,如此疼宠,即便逾制旁人也不敢多言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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