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安太后相护,即便楚尧身为当朝帝王,也不好将安轻红径直打杀了。不过安氏着实是个令人厌烦的,若是不好生惩治她一番,楚尧难解心头之恨。
冷笑一声,鹰眸之中划过寒光:“不过便是一小小女子,朕若是真对其下杀手,反倒不妥。莫不如让其长长教训,日后也不敢如此放荡。”
“如何让安氏长教训?这小娘子如此大胆,且还有母后相护,若是以一般的法子,也不顶什么用处。”
闻声,楚尧望着抬手轻抚着俞蕴之的小脸儿,俯在其耳畔,吐出了两个字。
“秘密。”
楚尧买了个关子,俞蕴之也并非追根究底的性子,反正楚尧是不会放过安轻红的,届时使出何种手段惩治那小娘子,她皆能看的一清二楚,也不必急于一时。
歇息了一整日,俞蕴之身子方才恢复了几分气力。如今宫中形势倒是不错,安太后与齐太妃已然反目,她们二人近来想必也不会有功夫理会俞蕴之,如此倒是安分的紧。
这日俞蕴之歇在暖阁之中,手上捏着一块儿枣泥山药糕,缓缓送入口中,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内含棉絮的帘子被掀了开,俞蕴之瞧见福海面带喜色,倒也并不如何忧虑,只开口问了一句:“到底生出了何事,你竟如此欢喜?莫不如知会本宫?”
福海先是极为恭敬的冲着俞蕴之躬身行礼,而后面上挂着几分笑意,开口答道:“主子您有所不知,先前圣人派侍卫往慈安宫去了,将伺候在安小姐身畔的几个丫鬟尽数拿住,径直杖毙。即便如此都不罢手,几个暗卫当真是冷心冷血的,径直将丫鬟们的下身打成了肉糜,鲜血铺满一地,而后又将肉糜送到了御膳房,差使御厨制成了四喜丸子。这几个侍卫着实大胆,将四喜丸子尽数喂给了安小姐。”
听得此言,俞蕴之娥眉一挑,倒是未曾想到楚尧竟然使出如此手段,之于一个小娘子而言,当真算不得轻了,若是安轻红胆子小些,恐怕此刻便直接废了。
抿了抿唇,俞蕴之笑道:“安小姐用了那道四喜丸子之后,现下如何了?可还欢喜?”
之于主子的问话,福海抽了抽唇角,赔笑道:“安小姐自是欢喜的很,被送回慈安宫时,整个人都不动了,还将安太后给吓了一跳,半点儿消息也问不出,想来安小姐是高兴至极,方才如此。”
缓缓摇头,俞蕴之又道:“安太后没说什么?可责怪陛下了?”
“奴才不知,先前往关雎宫赶时,安太后不过将将见着安小姐罢了,太后娘娘到底是何心思,奴才也摸不准。”
即便福海如此开口,俞蕴之心下却清楚的很,安太后定会埋怨楚尧,毕竟楚尧此次出手,着实有几分狠辣,若是一个不好,将安轻红这女子给径直逼得疯魔了,也不无可能。
低垂眼帘,轻轻抚了抚尾指上头套着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弯了弯唇角,俞蕴之笑着开口:“福海便先退下罢,将辛夷给唤进来。”
闻声,福海恭敬的应了一句,随即半弓着身子,缓步退出了暖阁之中。未过几息功夫,辛夷便站到了俞蕴之面前。
“如今琼沅宫中可有何动静?”
齐太妃也并非心慈手软之辈,此刻被安太后如此落了面子,定然会心生愤怨,若是不出手的话,她还有何颜面在后宫之中立足?
“眼下齐太妃还未曾出手,不过她瞧着也是心思缜密之辈,不知是否会被其搜罗出证据。”
送赏那日的弥勒佛,正是辛夷动了手脚,方才会泣血泪。辛夷这丫鬟手段颇为灵巧,先是以特制的刻刀将青玉所制的弥勒佛自天灵盖处掏空,而后将血浆灌入其中,再在弥勒佛双目之中分别打了两个略比针尖儿大上几分的孔儿,最后再盖上青玉盖,因着盖子原本便是从弥勒佛像上抠出的,所以留存的缝隙极小,浑然一体,旁人也发现不出什么端倪。
“派人盯紧了琼沅宫,本宫倒是想要瞧瞧,这位有胆子害了小十一性命的太妃,到底能以何手段,与安太后叫板。”
即便此刻未曾搜罗到证据,俞蕴之心下却已然断定,对小十一出手的,定是齐太妃无疑。当年她未曾入感业寺之时,因着楚孟以及齐玲珑的缘故,对齐太妃也颇为信任,没想到终究是看走了眼,方才导致小十一殒命!
每每思及此处,俞蕴之便心痛如刀绞,恨不得即刻为小十一讨还公道,方才能让那早夭了的娃儿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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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硬生生灌了一盘以死人肉做成的四喜丸子,安轻红整个人都有些不妥了,身子不住的颤抖着,迷迷瞪瞪便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即便安太后在其身畔软语安抚着,安轻红也是一语不发,眼神空洞,眸光直愣愣的盯着远处湖青色的帷帐。
“轻红!轻红,你看看姑母啊!到底生出了何事?”
安太后如今年岁也算不得轻,楚尧到底也不愿惊扰了安太后,先前只不过派人将安轻红以及伺候在其身畔的丫鬟给带走罢了,并未在慈安宫门口行刑,所以安太后到了此时,也不知究竟生出了何事,一问伺候的宫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面色惨白,便仿佛见着阿鼻地狱之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还是伺候的婆子胆子大些,将事情打听清楚之后,硬着头皮缓缓道来:“太后娘娘,先前安小姐被带到了御花园边角处,亲眼看着陛下身畔的侍卫将丫鬟生生打死,再以死人肉制成肉糜,团成四喜丸子,最后那四喜丸子还被灌入到安小姐肚腹之中,如此一来,也没有哪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能受得住如此磋磨!”
听得程嬷嬷如此开口,安太后脸色青白,而安轻红好似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扯着嗓子惊叫一声,吓得安太后心肝直颤。
“不要!不要吃!我不吃!”
豆大的泪珠儿顺着安轻红凤眸之中溢出,配上其苍白如纸的面颊,着实是个可怜人的。安太后缓了缓心神,保养得宜的面庞之上也现出愠怒之色,冷声叱道:“阿尧原本品性不差,今日为何会行出如此恶毒之事?轻红可是阿尧的亲表妹啊,如此出手,真真不怕寒了忠勇侯府的心。”
安太后气的银牙紧咬,手上飞快的拨弄着以小叶紫檀所制的十八子,因着力道不小,串着十八子的穿绳突然断裂开来。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声,珍贵的十八子便落在地上,四散滚开。
寝殿之中伺候的宫人此刻忙躬下身子,四处寻找散落的珠子。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程嬷嬷低声答道:“太后娘娘,这十八子缺了一颗,奴婢改明儿再寻了匠人,为您重新雕刻一串儿可好?”
闻声,安太后更是气怒非常。自打年节将近,称之为事事不顺也不未过,眼下便连一串小小的十八子都反了天了,当真是气煞人也!
“没用的东西!”
安太后狠狠将四方桌上头摆放着的汝窑茶盏掷在地上,待听得一阵阵清脆的响声之后,高耸的胸脯起伏了一会子,心头的愠怒倒是平复了几分。
咬了咬牙,安太后面上现出几丝波澜,开口道:“请来太医为轻红诊治诊治,若是治不好了,便送回忠勇侯府,省的碍眼。”
听得安太后如此开口,程嬷嬷一时之间也不由微微怔楞了一下,原本她还以为主子是真心疼爱安小姐,但此刻瞧着,安小姐之于主子而言,不过便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眼下这枚棋子已然陷入泥潭之中,若是当真废了,也没有半点儿心疼。
毕竟安家可不止安轻红一个姑娘,即便安姒锦小姐年岁虽说小些,但好生培养之下,未必是不得用的。如今圣人极为年轻,不过将将加冠罢了,等到安二小姐长成,也并非难事儿。
心下转过此番念头,程嬷嬷只觉周身一寒,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儿端倪,赶忙应了一声。
此刻安太后未曾发觉,落座在床榻之上,仿佛木头一般的安轻红,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浓重的恨意,极为艳丽的面庞也扭曲的厉害,仿佛狰狞的恶鬼一般。
安轻红是被吓着了不假,不过这小娘子着实是个大胆的,疯癫定然不至于。早在她十二岁那年,便亲自出手,断了两个贴身丫鬟的活路,现下不过是吃了几块儿死人肉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月见晚樱这两个丫鬟,称之为安轻红的恩人都不为过,只可惜命数不好,为了遮掩住一些小小的秘辛,便只能将其二人给处置了。毕竟在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胡言乱语。
此刻安轻红还不清楚,当年死的只有晚樱一人,至于月见这运道不差的小娘子,不日之后,便会跟着郑禾如,自苏州府赶到京城之中。届时主仆相见,定然是不错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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