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无碍?”
俞蕴之唇畔溢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重复了一次。。
先前听得辛夷的言辞,俞蕴之便清楚这奇毒极难解除,如今只是保住了楚尧几日的安康,又有何用处?届时毒发之际,还未寻到解药,事情当真是有些难办了。
听得俞蕴之的声音,吴太医苍老的面庞之上也现出一丝羞惭之色,还是他医术不精,否则便能将陛下所中之毒给尽数解除了。
俞蕴之身子踉跄一下,也未曾多言,屏住气息行至床榻前头,瞧见明黄色的帷帐,随即缓缓掀开,将楚尧因中毒而变得青黑的面庞收入眼底。
将才安太后所言俞蕴之一字不差的收入耳中,也清楚楚尧是为了保下她的性命,这才被刺客刺中手臂。到底还是因着她的缘故,楚尧方才中此奇毒,俞蕴之哪里能够无愧于心?
若是枣泥糯米糕之中的馅料并非陈货所制,想必她便不会昏迷过去,乃至于楚尧也不会因她受伤。此刻俞蕴之还不清楚,满月宴之上的枣泥糯米糕,其中除了馅料不佳之外,制成外皮的糯米也被人调换了,方才会使得俞蕴之腹痛如绞。
心下转过此般思量,俞蕴之愧疚的厉害,贝齿死死咬住菱唇,只见一道殷红的血迹顺着过分苍白的下颚滑下,滴在楚尧身上覆盖着的锦被上头。
抬手轻抚着楚尧苍白的面颊,触手一片冰凉,半点儿也没有活人该有的生气,便好似木雕一般。抿了抿唇,俞蕴之强忍住心下的酸涩,径直回转身子,看也不看安太后半眼,便带着辛夷一齐离开了未央宫之中。
见状,安太后眉头拧得更紧,对俞蕴之的厌恶也加深几分,叱骂道:“果真是个无情无义的,陛下便是因着她中了奇毒,此刻却说走就走,这便是秦国公府教出来的好姑娘!”
安太后声音算不得小,待在寝殿之中的众人自然是将这话尽数收入耳畔之中,不过碍于俞蕴之的身份,自然不敢妄论,否则惹怒了身份尊贵的主子,他们这起子下人也便没了活路。
话说俞蕴之带着辛夷离去之后,便径直回到关雎宫寝殿里头。摒退了伺候的宫人,寝殿之中便只剩下了主仆两个。此刻俞蕴之俏面寒霜满布,淡淡的望着辛夷,开口道:“辛夷,既然你见过陛下所中之毒,想必也清楚有法可解,但为何隐瞒与我?”
之于辛夷的性子,俞蕴之也有几分了解,先前瞧见这小娘子略有些忐忑的神色,便知晓事情有些不对,如此方才有此一问。
听得主子的问话,辛夷呼吸一滞,眉头紧蹙,面上现出犹疑之色,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被主子发觉了端倪。
俞蕴之低垂眼帘,抿了抿唇,道:“你便知会于我又如何?难不成还能要了我的性命?”
闻声,辛夷面色猛然大变,便好似俞蕴之怕俞蕴之一语成谶一般。
“主子莫要如此开口,奴婢真真不知解毒之法,您还是等着太医想出法子罢。”
“辛夷,四叔的医术也不算差,想必也能知晓解毒之法,难不成你希望我为此事出宫一趟?如此之于秦国公府,也有几分不利之处。”
俞蕴之面色涨红,丰盈的胸脯也不断起伏,想来是有些气着了。见状,辛夷也不由有些为难,想着这法子虽说对身子有损,但也不一定会要了主子的性命。闭了闭眼,辛夷咬牙道:“这银环蛇毒并非无法可解,只是匕首上涂着的蛇毒,乃是精炼过后,纯度提高了十倍百倍,所以才如此烈性。
如此,只消将圣人血液之中的蛇毒纯度降下来,届时再开出排毒的方子,倒也能除了毒液。”
“到底该如何将蛇毒减少?”
俞蕴之眉头一拧,清楚辛夷的为难之处,想必便是在此点了。
果不其然,听得俞蕴之催促,辛夷周身都变得有些僵硬,停顿了好一会子,这才开口吐出了两个字:“换血。”
闻声,俞蕴之瞳仁儿一缩,倒未曾想到解毒的法子竟然是换血。之前跟着四叔学习医术之时,虽说她只不过学到了一点皮毛罢了,但也清楚古时便有换血之法,可将血液之中的余毒排去,从而达到延年益寿的功效。
如此看来,若是用换血之法的话,定然能将楚尧体内的银环蛇毒排出大半儿,届时想必便有法相救了罢?
心下转过此般念头,俞蕴之面上也不由现出一丝喜色,急声问道:“到底该如何换血?何时能够开始?”
话落,俞蕴之忽的想起了一些事情,眉头一蹙,又道:“那换血之人又该如何选择?以往我曾在古籍上瞧见过,若是换血不当,可要人性命,这该如何是好?”
“主子您莫要忧心,奴婢手中有些物件儿,可以探出何人体内的血液才是最为合适的,不过换血之法极为伤身,怕是那人不会愿意。”
俞蕴之凤眸之中划过一丝冷色,淡淡道:“即便那人不愿,事情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楚尧身为当今圣人,眼下说是性命垂危也不为过,只要能有法子救了楚尧的一条命,即便牺牲了旁人的性命,亦是在所不惜。
辛夷自怀中取出了两个巴掌大的小瓶儿,出乎意料的是,这小瓶儿乃是以番邦进贡的琉璃所制,极为清透,其中盛着金黄的液体,也不知到底是何物。
俞蕴之抬手指着这两个琉璃瓶儿,问道:“这是?”
“此物名为清油,乃是自人血中炼制出来,到底是何物奴婢也分辨不清,是俞先生从一个夷人手中学的法子,能分出不同的人血。”
听得此言,俞蕴之缓缓颔首,眼下心中倒是活泛开了,想要寻出能够给楚尧换血之人。首先阖宫之中的太监宫人自然是不成的,到底是奴才出身,若是楚尧身上流了奴才的血,被那起子朝臣所知,身下所坐的皇位也不会稳当,如此一看,这换血的人选便只能从后宫嫔妃以及宗亲之中选择了。
想起楚尧如同木雕一般的身躯,俞蕴之心头便极为忧虑,此刻也不欲再在关雎宫中多留,便径直往未央宫赶去,欲要将此事知会安太后。虽说后者不待见她,但楚尧无论如何都是安太后的亲子,即便安太后再是冷心冷血,也不会眼睁睁的瞧见自己的长子殒命。
“随我回到未央宫罢。”
俞蕴之面上的急色丝毫未曾遮掩,辛夷也清楚主子的心思,随即颔首,主仆二人又赶回未央宫中。此刻吴太医还守在未央宫寝殿之中,一瞧见俞蕴之入了雕花木门之中,便赶忙迎了上来。
将换血之事知会吴太医,后者听罢之后,眉头紧蹙,想来陷入思索之中,而落座在八仙椅上的安太后自然也听清此法,登时便给否决了。
“俞氏你到底是何居心,居然欲要将阿尧体内的血脉尽数给换出去,你可知那是真龙之血?当真是大逆不道!”
听得‘真龙之血’这四个字,俞蕴之心下不由嗤笑一声,只是因着楚尧登上了帝位,便称之为真龙,那明帝岂不是龙父?为何还会全身瘫痪,现下不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之上熬日子。
“母后,换血之法是唯一能够救治陛下的法子,若是能寻到解药的话,臣妾又为何会出此下策?所谓真龙之血,还得陛下能保住性命,方才有用。”
俞蕴之说到后头,语气也加重了几分。安太后自然也听出了俞蕴之的深意,一时之间不由有些犹疑,若是换血之举使得楚尧殒命,这该如何是好?但若是毒性不除,依旧无法痊愈,恐怕皇位也便难保了。
安太后虽说心中对楚尧并不是如何待见,但皇位却是最为重要的,眼下阿峥年岁太小,不过将将九岁罢了,绝对成不了事,上头还有四位兄长,安太后可不欲冒险。
沉吟了一会子,安太后淡淡开口道:“换血之事,你有几分把握?”
“五五之数。”
闻声,安太后倒是沉默了,俞蕴之随即又将换血的要求给吐了口,让安太后不由拧眉:“正如你所言,换血之人身份定然不能低了,否则若是陛下骨子里流的是奴才的血,这皇位也坐不稳。可宗亲之中,到底选何人才好?”
在俞蕴之心中,自是应当选择楚尧的嫡亲兄弟,偏生安太后所出的五皇子楚峥以及月公主楚岳都太过年幼,绝对经不住换血的折腾,届时若是殒了性命,想必楚尧也会责怪于她。
但在楚尧的亲兄弟之中,却并无合适之人。二皇子楚孟倒是受了重伤,三皇子楚卿被贬为庶人、四皇子楚玄不过十三,自是不成,再加之楚玄还有万皇太妃相护,俞蕴之想要将主意打在楚玄身上,也并非易事。
如此一思量,倒是安太后的年岁合适,如今已然三十有八,加之身子康健,倒是不错的人选。只听俞蕴之开口道:“母后,不知您是否愿意行换血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