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苏氏与俞蕴之面上皆现出了哀戚之色,让和安这早慧的娃儿一时之间也察觉了些许异样,抬手搂住俞蕴之纤细的脖颈,轻轻摇晃着,奶声奶气的开口道:“姑母娘娘,您可是不高兴了?”
闻声,俞蕴之微微低垂眸光,瞧着穿了大红绸子衫,脚踏虎头鞋的小娃娃,被抱在她怀里,此刻安生的紧,凤眸水灵灵的,与她极为相似,只是薄唇却像极了楚尧。
微微勾起唇角,俞蕴之将和安放在地上,却不想这娃儿脚将将落地之后,便伸长了两条小短手臂,还想要跟俞蕴之亲近。俞蕴之见和安如此讨喜,当即笑眯了凤眸,也顾不得酸胀的手臂,再次小心翼翼的将和安接过,抱在怀里轻轻逗弄着。
从乳母手里接过拨浪鼓,俞蕴之轻轻摇着,看着和安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拨浪鼓看,褪了早慧的模样,便好似一个寻常娃儿一般,俞蕴之倒觉得他这幅模样分外讨喜,让她心头不禁划过一丝暖流。
苏氏见他们母子处于一块儿,没有半点儿生分,心下自然欣慰的很,与一旁站着的俞瞻对视一眼,含泪而笑。
和安看着会发出响声的拨浪鼓,伸手便抓,那白白胖胖的小手一抓住拨浪鼓,便不松手了,犟得很,俞蕴之拗不过他,这便松开手,让和安自己摆弄着。
见俞蕴之与和安玩的如此开心,且夫人心情也不错,这帮下人便很识趣的退下了。倒是俞瞻还赖在正堂之中不走,被苏氏推搡着出了雕花木门之外,开口道:“我与璞儿有事相谈,夫君不是还有些公务待办吗?还是快些去书房之中,莫要耽搁了正事儿。”
俞瞻本就对苏氏极为娇宠,即便早成了老夫老妻,初心依旧未曾变化。俞瞻当下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将两手背在后头,往书房之中行去。此刻正堂内便只剩下苏氏俞蕴之以及和安三人。
“太皇太后身子越发不好了。”
俞蕴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苏氏心中一惊,因为早便了解了太皇太后之于太尉府的分量,苏氏虽说不过只是一介女眷,也心知秦源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秦国公府,所以对太尉府的关注半点儿不少。现下一听到太皇太后身子不好,心下便不由一紧,生怕再出了什么事端。
“可是生出了什么祸事?先是陛下遇刺,如今又是齐玲珑遇刺,这些事之间可是有何牵连之处?”
苏氏面色一肃,想着太皇太后最好不要在这种关头出事,要不然太尉府便成了疯狗,见谁都咬,当真是危险的很。
俞蕴之眉头微蹙,微微摇头道:“陛下与玲珑遇刺之事到底有无关联,女儿也并不清楚,不过太皇太后身子越发之差,也是有些缘故的。”
苏氏抿唇,开口道:“是何原因,璞儿便莫要卖关子了!”
“想必母亲也清楚,女为悦己者容,禁宫之中的女子为了将模样打扮的鲜亮些,总是少不得脂粉。可那些脂粉原本便是以铅粉所制,之于女子身子本就有极大的损伤。母亲您用的脂粉乃是自善宝阁中取来的,倒也并不碍事儿。
但太皇太后却一直用的是铅粉,足足数十年,用的时间过长,面部已经开始蜕皮红肿,当真是吓人至极,太皇太后自个儿现下里都不敢照镜子,惶惶不可终日。便连女儿去万寿宫中请安之时,也见不着太皇太后一面。”
闻言,苏氏倒是一愣,心下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蹙着眉接着问道:“那为何不赶紧请太医诊治?”
铅粉敷面引起的蜕皮红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诊治的及时,虽说容貌不一定能保住,但性命却是无碍的。
俞蕴之因抱着和安,喘息不由有些重了,落座于八仙椅上,叹息一声,道:“太皇太后素日瞧着慈和,但实际上却是个倔性子,现下容貌红肿不堪,自然不肯见人,何况是请太医了。”
苏氏并非禁宫之人,以往见着太皇太后的时机,不过是宫中摆宴席之时,她身为命妇,在席中远远瞧上一眼罢了,对太皇太后的性子并不清楚,也不愿肤浅至极的揣测。
不过太皇太后要是因着容貌被毁而不愿请太医的话,以女子的心思而看,倒也是自然。但苏氏心下却颇为忧虑,毕竟铅粉的毒性不小,且太皇太后年岁已过六旬,本就不妥,若是再因着铅粉,损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如今太皇太后性命无碍罢?若是真真生出了大事儿,禁宫之中也不能半点儿消息也未曾传出。若事情实在是不妙的话,你身为孙媳妇,也应当将太医请到万寿宫中,开些药丸子给太皇太后服用,先治好了她的脸,再调养身子也不迟。”
俞蕴之径直点头,毕竟现下里也没别的办法。
“母亲,太皇太后性命暂且无忧,不过若是再过三月的话,我便不能确定了。”
眼下糟心事儿当真算不得少,俞蕴之一手揽着和安带着奶香的小身子,一手揉按着酸胀的额角,移了话头儿道:“母亲,您跟擎之说要给他定亲之事了?”
想起俞擎之,俞蕴之面上也不由现出一丝笑意,擎之当真如前世一般,中了探花,且受到楚尧重用,如今在翰林院任职,虽说这官位并无实权,但却体面的很。等到将来擎之获封公府世子之位,便更是出挑了,在京中称之为炙手可热也不为过。
“只是说了的,虽说婚姻大事有父母做主,不过若是那小娘子擎之不喜,想来最后只会促成一对怨偶罢了,璞儿难不成觉得母亲是个古板的性子?先前听你所言,我也派人去对国子监祭酒家的幺女尉迟禾嘉查探了一番,当真是个不错的小娘子,性子极为温婉,应当与你也能合得来。”
俞蕴之便是因着前世听说过尉迟禾嘉的好名声儿,这才希望擎之能娶一个品性不差的姑娘家共度一生。尉迟禾嘉前世里耽搁了花期,后来又被二姐尉迟宜磋磨,最后不过是随随便便嫁给了商户,最后郁郁而终,也是极为不幸的。
前世里俞擎之的嫡妻是由外祖母给介绍的,王家长房的嫡女,为人高傲,只是奔着擎之的出身方才入得秦国公府,且对苏氏这个婆母也是有些不敬,俞蕴之说什么也不能让俞擎之再将那种女子娶回公府,让苏氏费心。
“过了年后,尉迟禾嘉这小娘子也便满十四了,届时母亲即可上门提亲。”
苏氏点头,提亲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晚了,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晚下手一步,想来性情模样皆不差的小娘子定然早就被旁人定下来了。
“我已然将尉迟禾嘉这小娘子的画像给擎之瞧过了,那小子虽说未曾出声,但耳根却是通红。前几日在书房打扫的小厮还前来通禀,言道擎之盯着尉迟小娘子的画像出神儿呢!”
听得此言,俞蕴之不由轻笑出声,她倒是未曾想到似擎之一般素来沉稳的性子,也能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娘子动了心,倒是一反他只知苦读的性子。
“既然如此的话,母亲打算何时去尉迟府提亲?”
闻声,苏氏先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蹙着眉思量了一会子,便道:“三日之后便是难得的好日子,届时我便先去尉迟府中探探尉迟夫人的口风,省的直接下聘,惊扰了尉迟府中诸人。”
俞蕴之倒是与苏氏的想法不同,历经前世之后,她很清楚尉迟府尚未发嫁的尉迟宜并非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娘子,以擎之这般出身,又中了探花,当成夫婿自然是极好的,尉迟宜即便心悦新科状元,也不欲嫁到寒门之中受苦,如此嫁给擎之倒是不错的选择,届时婚后暗通款曲,想来以擎之书呆子的脾性,也不会发觉端倪。
心下转过此番想法,俞蕴之蹙着眉道:“既然三日之后便是吉日,母亲便莫要顾及那般多了,只消径直去尉迟府提亲即可,否则以他们家中二姑娘的性子,指不定如何折腾。”
苏氏清楚蕴之并非无的放矢的性子,此刻虽说心中有些犹疑,但思量再三之后,也是将此事给应了下来。
“好罢,那待会子我便去寻了媒婆,届时从库中备上厚礼,也好全了咱们公府的体面。”
见着母亲下定主意,俞蕴之唇畔倒是勾起了一丝笑意,此刻她怀中抱着的和安倒是有些疲累,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垂,凤眸微微阖上,想来是困觉了。
“母亲,和安这娃儿虽说很是乖巧,但带着一个小娃娃,当真是有些辛苦了。”
闻声,苏氏柳眉一拧,冲着俞蕴之叱道:“你也是从我肚子中掉下来的肉,照顾你的嫡子,为娘又怎会觉得辛苦?咱们母女两个,日后莫要再说这些客气话了,否则为娘便叫你父亲狠狠将你收拾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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