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离一个人吃下去了几乎半只鹿,吃的肚子都鼓了起来,眼神却仍旧流连在剩下的鹿肉上不肯离开。顾延霍因为常年行军不习惯吃太饱,便只啃了一条鹿腿,勉强充了饥后,把剩余的肉都割成了小块,拿布裹了起来,放进腰间的兽皮包里。
一旁的江三离默默的看着他收拾东西,心里谋算着,什么时候能再蹭一顿烤肉吃。一双眼盯着顾延霍的兽皮包直放光。
顾延霍自然是没错过这灼灼的目光。
“前辈吃饱了?”
江三离下意识抹了抹嘴:“吃饱了,小伙子有前途。”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鱼上钩了:“既然,前辈吃饱了,那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江三离一脸懵:“谈什么条件?”
“前辈应该懂的,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鹿是晚辈冒险猎来的,火是晚辈费劲生的,肉也是晚辈动手烤的,您只负责品尝,是不是不太好?”
顾延霍觉得,自己为了顾予笙真的是把八辈子没说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江三离是个直爽人,脑子也天生缺根筋,没反应过来顾延霍是要坑她,竟还十分认真的思考后得出结论:“是不太好,这样吧,我送你点药。”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干瓶瓶罐罐:“这个是痒痒药,这个是叫你肚子疼,还有这个,一顺到底,能让你把前天吃的东西都排的干干净净!还是你想要金疮药?这可是药王谷疗伤圣药,保证快速止血!!还是雪肌膏,包你不管什么疤都能不留痕迹,也可以都给你。”
顾延霍刚想拒绝,便听到了雪肌膏的用处,于是目光在那瓶雪肌膏上停留了很久,道:“晚辈只要一瓶雪肌膏。”
“是不是有点少?”
毕竟她还想多蹭几顿烤肉来着。
“那前辈可愿救舍妹一命,延霍愿倾尽所有财力...”
江三离挠了挠头:“哎呀,小伙子,我也不是说不想救人,但是我现在真的急需找到火焰草,我和人打过赌的,三年内制出解药来,这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就差这一味药引子了,我说什么也不能前功尽弃啊!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么?”
顾延霍没说话,他能等,但是顾予笙等不了。
江三离却有些着急:“大不了,算我们药王谷欠你个情,到时候你有什么麻烦,只要我们药王谷能帮你的自然拼尽全力。你看怎么样?”
顾延霍依旧沉默,沉默到江三离以为这小伙子要疯了,他才缓缓道:“我带前辈上山,找到火焰草后,望前辈能够速速和我回皇城。”
“那你能不能多做几次烤肉吃?”
顾延霍吃惊于江三离对于烤肉的执念,却还是和人对了个眼神,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交易达成。
有了顾延霍,江三离自然如虎添翼,男人向她询问了火焰草的样子,便仗着自己轻功好,往往趁着江三离休息的时候便自己爬上爬下把附近的地方翻了个遍。有的时候还能顺手摘点普通草药来给人充盈背篓。
到了吃饭的点,顾延霍便支了火堆开始烤肉,江三离的小日子过得真是好不快活!
但是即使是这样,二人也足足在山里耽搁了五天,却仍旧一无所获。顾延霍是真的心急,距离他离开顾府,少说也得半月有余了,眼见就要十五了,也不知道顾予笙还好不好,即使御医说了可以用药材吊着口气,但是能吊几时谁都不保准,万一他回去,看到的是...
男人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力压抑心中的躁动,攥着的拳头发出咔咔的响声。
一旁的江三离拍了拍顾延霍的肩膀:“我知道你着急,但是没办法,我找火焰草已经找了快三年了,翻过的山头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要沉下气来,我有预感,总能找到的。”
“真的不能再等了,笙儿她...”
她会死的...
顾延霍有些压抑,也知道跟眼前这个一心扑在草药上的女人无话可说。可他现在真的暴躁的压抑不住了,男人沉痛的一拳打在树上,那树便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弯了,顺便将江三离吓了个半死。
“小伙子,你别这么大气性,平心静气。”
江三离还待劝说,耳边却响起了轰隆轰隆的震响,顾延霍也是一愣,二人皆扭过头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碎小的石子从山体上滑落,有的砸到了二人的脚边。
而那轰隆轰隆的声音显然不是这些小石子发出的——并且进在耳边。
真巧,雪上加霜。
江三离跳脚,难得骂了句脏话,腿也没闲着,跑路的速度竟比顾延霍还快上一截,当然,嘴里的话也没停。
“小伙子,我就说你应该平心静气了吧!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山体滑坡都让你给打出来了!!”
顾延霍道:“此山泥土松软,本就易滑坡。并非晚辈的错。”
怎么能说是他干的呢,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江三离提高音调的嘿了一声:“我在山里待了八天了,也没见出事,还不是你那一拳给捣的!年轻人,火气旺,做了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顾延霍沉默。
江三离大喊:“老天,快跑啊你!等死呢?”
江三离不会武,在外生存全靠一身毒术和医术,以及那纯熟的脚上功夫,大概平时也没少跑路。不然怎么长腿一倒跑的如此之快。
顾延霍觉得,还应该再加一句,平时应该也没少训人,嘴上功夫也叫人佩服,跑着路嘴也不闲着,用来训他的话,竟是没重过。药王谷的弟子也太惨了些。
顾延霍有点嫌烦,拉过江三离道:“得罪了。”
前面没路了,山体滑坡面积太大,速度又快,按照原本的路跑,就算他能飞,也得被石头砸底下。
顾延霍站住了身形,大难当前,脑子却没敢停,略微思考了一下,这山原就陡峭,如今也没路了,如果就这样从面前的崖跳下去,石头冲过来也不会垂直掉落,或许能捡条命回来,但是前提是,跳下去能够在近乎垂直的山壁上找到受力点立足,不然轻功再好也得摔成人肉馅饼。
被拉住的江三离似乎是意会到了顾延霍的意思,瞪着大眼道:“小伙子,万事三思,我觉得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是也还能再跑个几步,我还想多活几年的。”
“前辈只管跑,跑的过那些乱石算我输。”
江三离无言以对,她,跑不过。
“可这么跳下去...行吧,万一命好就活了。”
顾延霍从怀里摸出了自己贴身的短刀,用牙齿拽掉了刀鞘,朝江三离道:“前辈抓紧了,晚辈尽量护您。”
拼了命也得护,顾予笙还在等,等他回去。
他丧命无所谓,但江三离必须得活着。
顾延霍带着江三离屏息一跃,二人下落的速度很快,山壁上横生的枝节也不是长着玩得,二人身上的衣物基本被划了个烂,江三离好歹还有人护着点,可怜了顾延霍,一张俊脸霎时添了不少口子。
顾延霍勉强控制了一下身形,一刀扎在山壁上,结果,土块直接被利刃掀了起来,跟着二人一块往下落。太软了,根本承受不住。
顾延霍一连试了三刀,始终没能找到个受力点,但是二人下落的速度却没减缓,身上也快被划烂了,再这样下去,当真死路一条了。
顾延霍发誓,他以后一定平心静气。
落石的声音逼得很近了,没机会了,最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