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说公子和小姐是怎么了？公子他怎么那天回来一下子就病得如此沉重，而且看去又很伤心的样子，他不说我又不好问，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七弦听到金莺儿的话又急又心痛直瞪大了两眼问道。
“好像是我们老爷将小姐许配了，婚期都定了，我们当下人的不好打听这些，我也是无意中从小姐和她大哥谈话里听到的，这些天夫人也来小姐这里特别多，看样子这事儿是定了的。想是你们这位也是知道了吧。”金莺儿垂眼说道。
“你们小姐已经许配了？难怪公子他……。”七弦垮肩垂立在炉边，两眼空洞地瞪着药罐，过了一下双眼冷冷地看着金莺儿道：“你不用帮忙了，我自己会弄。既已许了人，还来干什么呢？白伤人的心么？都这样了还不够么？”说着蹲下两手狠狠地扇着炉火，双眼的泪光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
金莺儿听了也觉得万分委屈眼角闪出一滴泪来，用手背抹抹对着七弦压抑地叫到：“这事儿若是小姐自己能做主，那她还能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吗？每天都是衣衫打褶，钗环斜乱，魂不守舍，无精打采的，我看不病也快要疯了。”金莺儿又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道：“哪家小姐婚姻不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公子为什么不早些去提？”
两人一时都无语了，各自为自己的主子抹起泪来。
过了好久，素素止住了哭泣，对书垣道：“我们一起走吧，现在我们还走得了，回你家乡去。”书垣双眉紧蹙，隐忍着心中的抽痛。素素，我何尝不想和你一起远走高飞双宿双飞啊，可先不说我这个病体还不知能不能撑着回到家，即便带你回去了，到时永别双亲的你在我身边，说幸福也是强颜欢笑的，或者你父母不顾颜面告我一状，那我们两人一生都毁了，还何谈幸福，素素，我宁愿你平安地活着嫁一个疼你惜你，能护你一生的吧，即便那个人不是我。
既然事已无法改变，老天不眷顾我让我注定让我孤苦，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好了，素素，从此把我忘了吧，从此相夫教子平安一生。想到这里，书垣难掩心中痛楚化作一声声咳嗽，直咳得整个人顿时咳得偻了下来，好久才靠着床头喘息着。
素素见他这样，忙站起来弯腰轻轻地帮书垣捋着心口，书垣胸前的衣襟已经被素素的泪水濡湿了一大片。待稍稍喘定片刻，书垣一手捧起素素的脸，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轻轻地抹着素素两眼不断涌出的泪水，强韧着撕心般的痛楚，嘴边扯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轻柔说道：“你看我这个不争气的身子，只怕出了这个门也走不了多远的，徒劳拖累了你。”说着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素素：“你我今生无缘，素素，许我一个来生吧。”
素素蹲下来昂起满面泪痕的脸对书垣道：“书垣，我不要来生，只要今生举案齐眉。”
书垣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素素的头发，继续柔声对素素说道：“古有《孔雀东南飞》，我怎么舍得素素你做了那刘兰芝，我也不做那焦仲卿，素素，依了我好好过下去，只要你好好的能平安一生我的心里就不苦了。”
素素哭泣着：“没有了封郎你的日子，素素今后何来幸福。”
书垣别过脸看着窗外，大概尽量不让素素再看见他那无法掩饰的痛苦表情，悠悠道：“等我病好了，说不定还能来府上看你，若是朝廷要我要我到外任去，还得连累你远离家乡父母，我也不忍心那。”
所有的理由都是那么的苍白；所有的借口都是那么的无力；所有的托词都让彼此更加地伤痛。
“素素，我堂上双亲已故，又无兄弟姐妹相牵挂，如今只有你是我心头唯一的牵挂，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我不能拖累你今后走那不仁不孝困苦行径，答应我，今后好好爱惜自己，父母怜惜你必不会让你受苦的。你若还这般，我这病体恐怕也一时难好了，你叫我如何将这一颗心放下。”声声的倾述如针刺刀刮着，书垣啊，你如今是一心让我放下你好好过，可我怎么收得起这一颗心再去面对另外的一个不是你。
素素饮泣声音哽咽断续地对书垣说道：“说什么书中只有黄金屋，说什么书中只有颜如玉，我几时想着这黄金屋，你几时念着这颜如玉，只求修的共枕眠，琴瑟和鸣度良宵，却为什么要迎了爹爹的为官求禄意，图什么昂步青云路，叫你一心苦读博功名，书垣，我悔不当初啊。可如今你我须得各自珍惜各自怜，没有了你，却要我强颜欢笑对他人，书垣，我做不到啊。”素素的倾诉让书垣的心如凌迟般的疼痛，痛入骨髓，又是一阵难抑的咳嗽，书垣拳起苍白瘦消的手抵住双唇，艰苦地承受着，掌心染上了点点血色。
素素见了大惊失色，慌乱地用自己的袖口轻轻地拭去书垣唇边的血迹，心中如有惊雷滚过，两心想通，我如果今后若有好歹，叫封郎如何独活呢，我若再不答应他好好活着，莫不是现在就要逼死他么，素素底下头靠在书垣枕边缓缓道：“我便依了封郎，好好爱惜自己，封郎可也要答应素素，将病养好了，将来为官一任造福百姓，素素有耳闻封郎消息自然就高兴了。”停了一下继续道：“就让我们修来生吧。”
书垣合上眼圈过双臂将素素紧紧地抱着，在素素的鬓边厮磨了一阵，最后轻轻道：“求素素来生定不负我，可好？”
素素如骨鲠喉，无法应声，点头应允，任泪水倾泻，浸湿青衫。
素素解下胸前挂着的蝶形玉佩，挂到书垣项上道：“从今后就请封郎惜它如惜我吧，由它晨昏伴封郎吧。”
书垣将玉佩放入中衣，贴身带着，就让它从素素身上带来的一丝温暖，久久地存留在我的心口，书垣隔着衣服犹用手护着那点温暖。
不敢说别离，都怕对方伤痛的心承受不起，不敢看对方的双眼，从此一别，那是彼此记忆中最后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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