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上)
安澄想到了,安淑自然也想到了,先一步问出口,“周姨娘,这都一个来月了,您不会就让十妹妹吃些清粥小菜吧?”
安淑想着都替安湄可怜。
周姨娘本来没觉得如何,现在被这么一说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矫枉过正,只硬着头皮给自己描补,“这……”
“我也是担心。”
周姨娘自己没读过两本书,就格外佩服读过书的人,现在听说安淑安澄去了官家女学,在她心里只觉得更不一样了,也就没把她们两个当孩子看,自己又不是藏得住话的人,爽性说开了话。
“六姑娘,九姑娘,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我也不瞒着你们两个。”
“我这就是怕了……”
“你们瞧那四少爷,养的多精细啊,那吃的用的,都是我没见过的,可你们看这人,说没也就没了。”
“我呢,这辈子已经认命了,说破天也就这么个妞妞,她打小也不是个身子骨多好的。”
“我这就是怕……一不留神,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活着干嘛呢?”
“那也不能如此。”安淑微微拧着眉,“这就是因噎废食了。”
“什么食?”周姨娘听不懂这么文绉绉的词。
安澄哭笑不得的给她解释,“就是说,不能吃一顿饭噎着了就这辈子只喝汤了。”
“周姨娘,您也是以前在街头巷尾里,该是见过的,怎么这就吓到这样了?”
“再说……四哥哥的身子骨,何止是不好呢?那是两步路都走不好又……”
又生生被耽误了的。
安澄差点说漏嘴,急忙咽回去。
“又遇到了寒冬腊月的,这病可不就不好挨过去?”
“如今春暖花开的,很不妨事。”
“若是怕吃了积食,您看着她少吃两块。”
周姨娘信服有学问的人说出口的东西,便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
那边原本在床上躺着的安湄见安淑安澄迟迟不进来,已经等不及自己跑了出来,“六姐姐,九姐姐,可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她跑的着急,鞋也没穿利落,周姨娘一看眉头就竖起来了,“湄姐儿,你这鞋呢?”
又训丫鬟,“你们是怎么回事?不怕十姑娘再惹了凉?”
鸡飞狗跳的半晌,安湄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周姨娘才放心出去,让她们姐妹三个人说话。
安湄一看周姨娘出去,就把身上穿的大衣服给脱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
“可热死人了!这都什么天了,六姐姐九姐姐,你们都穿春装了,我这大衣服还没换下去呢。”
“现如今,我行动就有人看着,一举一动都被眼错不见的盯着,我多走一步路都不成。”
“快被闷死了。”
“好不容易今天早上姨娘放我出去玩会儿,还乌泱泱叫了一个院子的人在后面跟着。”
“玩了一会就非得说我累了让我回来睡觉……”
安湄越说越难受,脸鼓成了一个包子。
“也不知道姨娘是怎么了……”
安澄觉得周姨娘这样子似乎有点不对——估计是被安滨吓到了。
可是这事别人也没有办法,幸好她们也劝过了,等这件事慢慢过去了,周姨娘应该也就缓过来了。
安淑则是给安湄出了个主意,“要我说啊,周姨娘也是每日无事可做,闲的很。”
“不如十妹妹给周姨娘找些事情来?”
“你想啊……父亲来后院的时候少,周姨娘又不用管家里事的,当然是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你给她找点事情做,不就成了?”
安湄被安淑教的两眼放光,“六姐姐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安澄想了想,“十妹妹,等过两日要是有人给我和姐姐下帖子,我们就带你去旁人家玩好不好?”
“让你松散松散。”
“那可好了!”安湄更加高兴,心里旁的事都不放在心上了,一直到安澄安淑要走了,她还不放心的千叮咛万嘱咐着,要是出门,可别忘了她。
安淑安澄满口答应了以后,安湄这才放人,姐妹两个又是同情,又是好笑。
“瞧瞧把十妹妹拘束的,我看着都可怜,九妹妹,你们以前在蜀中的时候,赵嬷嬷怕我出事。”
“也是这么看着我的,还是后来祖母说,小孩子家要精心照顾,却也不能养的太过于娇气,反而不好。”
安澄点点头,“也不知道十妹妹还有周姨娘有没有把咱们的话听进去,且等等吧……”
“过几天若是还这样,就让母亲去说说周姨娘,再这样下去,过犹不及,十妹妹怕是也得出毛病……”
这边安澄话音未落,就看到她和安淑走的这条鹅卵石小道前面出现了个人,穿的是沈氏松翠园里一等丫鬟的衣服。
只是看不清脸。
那人远远的看见她们,急忙带着笑迎过来。
等走得近了,安澄才认出来,是荷露。
荷露笑道,“怎么两位姑娘在这里?那敢情也好,倒省得奴婢再跑一趟宜馨阁和明蕙院了。”
“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太太传话,说明儿姑娘们下学了早点回来,晚上咱们房里要进新人。”
“进新人?”安淑只在很小的时候经历过李姨娘,隔了这么多年,有点没反应过来。
安澄却是经历过周姨娘,徐姨娘的,对这句话不算陌生。
便轻轻拉了下安淑的袖子,做个口型——姨娘。
安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明白了以后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安澄也不是不知道,这种事说起来再寻常不过,他们家里就这两个人,按照安林二老爷的性子和年纪来说,实在不算多。
尤其如今回京里都半年了,也是该有动静了。
她们家里,沈氏看的严,相比于听过的那些,什么祖父辈纳的妾比孙女年纪还小……什么一屋子莺莺燕燕,自己人都认不全……甚至还有更荒唐的,她们家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可饶是这样,安淑心里还是有些隔阂,又多嘴问了一句,“姓什么?可知道是哪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