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严平已来至酒肆门口,见到杨枫与元宗坐在一起,微微一愕,却也不以为意,略一点头,朝元宗沉声喝道:“元宗,你这墨门叛徒,竟然敢来邯郸,还不速速交出窃据的钜子令。”
杨枫心里大笑,果然是权术高手,一上来二话不说,先扣一顶“叛徒”的大帽子,跟着就群起而攻,诛除叛徒,夺回元宗“窃据”的,本该属于他的钜子令,名正言顺地成为新一任钜子,高,实在是高!
不等元宗开口,杨枫起身冷然道:“严先生,昔rì孟胜钜子罹难前,遣弟子送钜子令至宋国与田襄子先生,指认田先生继任钜子之位,元兄承袭田先生的钜子令,是为墨门当代钜子。不知严先生这‘叛徒’之谓何来?按墨者之法,钜子称圣人,钜子有令,墨者毋不听从,即使王侯严罚厚赏不能阻止。严先生又焉敢以下犯上强夺钜子令?”
赵墨行者微微一阵sāo动,严平脸sè一变,回首冷厉地扫了一眼,竭力压下火气,狞笑道:“杨先生,这是我墨门之事,不劳杨先生插手。”
杨枫大笑道:“严平,你当你能一手遮天,颠倒黑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严平怨毒地盯着杨枫,狠狠地咬着牙:“杨枫,你未免太过放肆了。你该知道,本钜子有大功于我大赵,见王不拜,可与大王平起平坐······”
杨枫一脸不屑的截断:“严平,墨门以兼爱为宗,鄙薄儒学‘亲亲有术,尊贤有等’之论,阁下以墨者之身,反持儒者亲疏尊卑谬论,忘本背宗,无耻之尤。若论对我大赵的战功,谁不是从刀山血海里趟出来的?你这般叫嚣又唬得了谁?”
严平紫涨了脸,太阳穴上青筋乱跳,手指颤抖着指着杨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严平身后一名壮汉怒吼一声,仗剑冲出。却听“嘣”的一声响,一点寒星倏然闪过,壮汉冲出的身躯一滞,踉跄退了几步,栽倒在地,一枝羽箭已穿透了他的前心。
杨枫身后的卫士冷然将第二枝长箭搭上了弓弦。
严平怒不可遏,吼道:“杨枫,你敢擅杀我墨门之人。”
杨枫好整以暇道:“严平,众目睽睽之下,是你的手下先行出手的。墨门讲非攻,你的手下却如此崇尚以武力解决问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真该请元兄好好整顿一下了。”
严平怒发yù狂:“杨枫,你难道只会口齿轻薄占便宜吗?”
“倒不知严先生有何见教?”
这时,挨肩擦背围得水泄不通的围观人群里一阵sāo动,一队锋镝骑卫士从人丛中冲出,在杨枫身后呈扇形迅速散开,手按长刀刀柄,幽亮的弩箭箭头闪着寒光,漠然对着严平一群墨者。
暴怒的严平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只是语气愈发yīn森凌厉:“杨枫,你可敢与我一战?”
“乐意奉陪。”杨枫脸上懒懒的、满不在乎的神情倏然隐去,目光冷峭、冰寒,冷森森地看着严平,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势。他心中杀机已定,严平一定要死,严平不死,赵墨行会的三百死士迟早是心腹之患。而如果让元宗掌握了赵墨势力,以他所致力的天下大利宗旨,今后不难携手合作,走上同一条路。
酒肆和近旁店铺里的老板、伙计、客人唯恐遭了池鱼之灾,早溜得远远的看热闹。巡街的赵兵一个个瞠目结舌,双方都是惹不起的强势人物,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让他们胆战心惊,只能远远地把围观者隔开,没人敢靠上前。
元宗在杨枫身后沉声道:“小枫,这事与你无关,让我自己来解决。”
杨枫心神牢牢锁定在严平身上,杀气渐渐凝聚,头也不回道:“元兄,现在已是我的事了。”又轻声道:“严平死后,请元兄以钜子令迅速弹压接收赵墨,再进宫见见孝成王,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既有助元兄统一墨门,也能将赵墨的伤亡减至最低。”
严平狠狠喝道:“杨枫,此战若是你败了又当如何?”
杨枫心中冷笑,严平这厮还真是权yù熏心,直到现在依然念念不忘要先行逼迫自己置身事外,好夺取元宗的钜子令。当下冷酷地道:“既是死斗,败的人只有死!还谈什么该当如何?”
快!快逾电光石火。“锵”的一声,余音袅袅未已,出鞘的长刀挟着尖锐的啸鸣破空而至,冷飕飕的刀气已然临顶。
雷霆一击,力透锋刃。
这一刀简单直接,甚至断绝了自己的任何后招变化。
严平心思深细,修为jīng纯,迅速进入墨子剑法定静的心境中,手腕翻抬,长剑疾点,同时飞身暴退,反应之快,出剑之准,确已臻无懈可击的境界。
杨枫一声低啸,飞扑而上,令人彻体生寒的刀光再度临顶,丝毫不理会严平激shè自己肋腹的长剑。
严平大吃一惊,挥剑错开长刀,再向后退。
杨枫自得毛公这一代宗师级的人物点拨授艺后,如良骥追风,一rì千里,对自己的技艺有着强烈的自信,一刀抢占先机,暴烈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接踵而至。
“两位不要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几名兵丁挥舞马鞭,赶开人群,城守乐乘满头大汗,从人群里冲出,翻身下马,大声叫道。他身为邯郸城守,如若墨者行会和杨枫的锋镝骑卫队在城中发生大火拼的话,责任决不是他所承担得起的。适才得到禀报后,他一面派人火速入宫禀奏孝成王,一面飞马赶到现场。不想晚了一步,双方已动上了手,凶险万状的惨烈拼杀令他心惊肉跳,只急得在圈外跳着脚大叫。
严平脚下不动如山,守势空前紧密,心中却暗暗惊懔,对手走位飘忽,出刀又快又凶,最可怕的是那种一往无前以命搏命的决死气势。按说“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正是墨者的传统,可这时的严平绝不愿以命相搏,他心里念兹在兹的是元宗身上的钜子令,是取得钜子令后坐上钜子之位,得到赵王更多的礼遇尊崇。
心中既有所挂滞,严平的剑招愈趋保守,只待耗过杨枫急风骤雨般的攻势,再行反击。无奈杨枫长刀飞旋暴卷,如水银泄地,不断楔入他绵密的剑网中。
一连串震人心魄的金铁交鸣声爆起,飞腾的刀光剑影纠缠在一起,生死间不容发,死亡的yīn影无情地在两个人间盘旋,谁稍有不慎,势将血溅五步。
迭遇险招后,严平目中厉芒一闪,咬牙行险,旋身避过对方刀尖的一记兜心标刺,将长刀让出空门,就势切近,长剑光华大盛,回转劈削,一道光弧直袭杨枫颈后,凌厉无俦的剑势已完全圈住了他。
看似身陷绝境,无路可退的杨枫右脚猛地右跨一大步,几乎和严平贴了身,右肘疾抬,刀柄倏然扬起。于是,就在他的左肩后迸现出血影的同时,“咔”的一声脆响,严平的下巴被撞得粉碎,凄厉地惨嚎着踉跄跌退,碎肉、断齿伴着粘稠的血花飞溅开去。
杨枫手腕翻转,舒展得如展翅翱翔的苍鹰翩然打开羽翼,一抹寒光流水般泄过。刀过无痕,一蓬鲜血喷涌而出,严平瘦长的身躯轰然倒地,手足抽搐着,终于寂然不动。
街上一片死寂。蓦的,严平带来的墨者一声呼啸,纷纷拔剑扑上。元宗一个箭步抢至街心,高举钜子令,喝道:“墨者听令!”
“锵”,一把剑丢到地上。“锵”、“锵”、“锵”,二十余把剑都丢到了地上,赵墨徒众犹豫着纷纷拜倒。
杨枫还刀入鞘,暗中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元宗的钜子令镇得住这些死士,否则今天的事可就难于收场了。同时,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感盈溢了他整个胸臆,赵墨钜子、一代高手严平一战丧身自己的刀下,这也令他对自身实力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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