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间,平原夫人又回复了常态,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缓缓地道:“杨客卿,难道你的自我感觉还那么良好,认为此番你的使命能顺利完成吗?”话里怎么听都透露出一股嘲讽的味道。
杨枫心中一凛,好厉害的女人,心志如此坚忍,竟然仅仅微一波动而已。可惜,你还认不清形势,现在是你急着拉拢我,可不是我上赶着投靠你。
心里盘算,神sè却丝毫不动,故作不明其意又把话题岔了开去,傲然道:“夫人指的是嚣魏牟?夫人放心,这头以禽兽自居的东西,别人怕他,我却不把他放在眼里。”忽然兴奋起来,“嚣魏牟所过村镇,人畜不留,一片赤地,甚至食人肉,制人肉脯充干粮,恶名昭彰,天怒人怨。倒也不能轻易让他死了······嗯,应当好好饿他几天,再令他自食其肉。”接着,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什么将其臂上之肉片得薄薄的,滚水里一烫,蘸足作料以饲嚣魏牟;什么臀股上的肉应架在火上炙烤,“嗞嗞”地令油脂滴下;什么敲其骨,以芦杆让他自吸其髓······
平原夫人的脸sè越来越白,手在微微颤抖,心里一阵阵发麻,极力压抑住翻涌着恶心想吐的感觉。当听到说嚣魏牟常年苦练,一身的肌肉定然筋抖加倍有嚼头时,终于忍不住大声尖叫道:“不要说了!”打断了杨枫绘声绘sè滔滔不绝的描述。
杨枫偷偷舒了一口气,别看他嘴上说得热闹,实则自己也是一阵阵反胃,不过强撑着罢了。同时不由得暗自得意,攻心术究竟还是生效了,那个“不吃人头”李大嘴说得好啊,“吃人的人总是能令人害怕的”,这同样也是嚣魏牟名动天下的原因。平原夫人再jīng通权术,再心计深沉,亦只是个生长在花团锦簇金碧辉煌上流社会中的贵妇,如果听着这活灵活现对吃人的渲染,仍能冷沉地保持着锋芒,高高在上地控制着整个形势,那,就意味着这场征战自己绝对是一败涂地了。
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枫道:“呵,我是不是说得多了。也好,待得整治嚣魏牟时,再请夫人现场观摩。”
平原夫人正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心里的厌恶烦乱,听了这一句话,眼前突然涌来了血淋淋的恐怖,胃里一阵痉挛,一股酸水直顶到喉咙口,几乎要喷出来。她急急以袖掩口,掩饰地“呃、呃”干咳两声,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敢想,让大脑变成空白。隔了一会,才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一身血、一身泥的杨枫,不自觉的目光一闪,掉开眼睛,想要开口,一时却感到思绪有些紊乱,不知该如何说法。
一开始她打的如意算盘,是认为杨枫是个聪明人,只需稍加引导点拨,就能把她要说的话,让他自行琢磨出来。而当杨枫一发现自身处境的险恶,她便抓住时机,替信陵君张势,稍露延揽之意,不难引得杨枫入其彀中,成功为rì后令杨枫成为刺杀安釐王的替罪羊铺好路。不料她都已经出言点明了,杨枫却非但没有入套,反而尽行显露出“邪恶毒辣”的本xìng。
闭了一下眼睛,有点茫乱的平原夫人便yù先婉言逐客,杨枫又冷厉森然地道:“休说嚣魏牟传言是田单的人,他便是齐王的亲生儿子,敢犯到我,我也决不容情。”
平原夫人的心一震。信陵君和她早有约定,待使团深入魏境后,便会派遣心腹手下前来破了赵倩的处子之身,逼迫赵使无路可走,只能乖乖就范。她也深知自己那个宝贝儿子的德xìng,对这种事他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定会亲自cāo戈上阵。可杨枫已全盘接手使团的军权,万一事机不密,泄了风声,以此人表现出来的毒厉xìng格,不要说逼迫他,恐怕他倒会寻机屠灭了自己母子。
抑住心悸,略一组织遣词用句,平原夫人决定不再兜圈子,铤而走险,**裸地挑明厉害关系,直接拉拢杨枫。当下苦涩地笑道:“杨客卿,赵魏联姻,是无忌一手促成的。安釐王原就忌惮无忌和大赵良好的亲密关系,自是害怕无忌借着联姻,和赵国关系更进一层,危及他的王位。但身为魏王,又不敢无故悔婚,得罪对抗强秦守望相助的邻国,故而,他就yù借所谓的马贼之手,轻松除却赵倩这个麻烦。”
杨枫瞟了平原夫人一眼,淡然道:“赵倩嫁的是魏太子增,而非信陵君。安釐王完全可以借着联姻的机会,增进和赵国的关系,也减弱信陵君对赵国的影响,何需出此下策。”
平原夫人摇摇头,平静地道:“这是不可能的。无忌对赵国有邯郸解围之功,而后居赵近十载,交游广阔,上至王公贵胄,下至游侠豪士、贩夫走卒,在赵国的人望之深广,绝非安釐王所能望项背。再说无论能力、才干、个人魅力,他都远不及无忌。所以他根本没敢往那方面想,只会采取一了百了的下策。何况这次我也一同回大梁。我和无忌是亲姊弟,自幼感情就好,我是一定会站在无忌一边的。我携带了平原君几乎所有的资财,在魏国亦有自己的人脉,如果我回到大梁,势必使无忌势力激增。你想,安釐王会轻易放过这个赵国送婚使团吗?安釐王居心叵测,你身在魏境,人单势孤,中间任何一个环节有了差池,你,就会被赵魏两国同时当做替罪羊牺牲掉。”说完,她静静地看着杨枫,等着他走投无路地出言求教摆脱窘境的方法。
杨枫笑了,很畅快地笑了,拱手道:“多谢平原夫人指点。魏国兄弟阋墙,与我无干,我一介赵国客卿,也不敢插手其中。如果夫人所言为实,安釐王终究不敢明目张胆地出动正规军队狙杀,只可能借助贼匪的名头,这也就决定了他的人手不会太多······不过我是一个很疏懒的人,懒人总会想一些省力的办法。所以,夫人且放宽心,我们赶两天路,到了荡yīn就不走了。我会就灰胡七千马贼劫掠使团一事向荡yīn的魏国守将提出严正交涉,同时宣称公主受到惊吓病倒了,再以六百里加急分别传送急件给安釐王和信陵君,以魏境不靖为由提请魏王派大军护送公主。安釐王不管怎样,表面工夫总是得做的,信陵君为了自身利益,更会派遣心腹手下来接应公主和夫人您的。我们就在荡yīn城里大军的保护下住上二三十天,静待魏国方面接应的人手。到了大梁后,公主入住王城,我在馆驿,有了差错,安釐王便得承担全部责任,料想他也不敢公然和赵国撕破脸吧。而夫人的安全,更是得到了完全的保障。夫人,你看此计如何啊?”
几乎怔住了的平原夫人粉颊微微抽搐一下,眼里几不可察地闪过一道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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