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rì高挂,浩渺博大的草原上只有平缓绵延的大丘,视野极其远阔。
双方远远散出去的一队队斥候哨探一面疯狂地互相绞杀,一面努力地寻隙更加深入靠前,以求更jīng细些地侦伺判断出对手的详细情形。
草场上宁静万分,耳畔灌满了风拂过的呼啸声响。坚硬的马蹄铿锵地踏击在大地上,恣肆的驰骋奔迸出嗜血的凛凛杀机。环绕着如雷的蹄音,严森森压迫人神经的血腥气息悄然弥散在西风中。俄顷,酣梦中的草原就将染红茫茫无际。
人马几乎连成了一体,马背上颠簸起伏,丝毫无碍于鹰鹫一样犀利的目光、虎豹也似矫捷的身手。疾驰、趋前、转折、追逐、逗引、闪挪、兜截——没有任何间歇停顿的驱驰。谁都知道,目光遥不能及的前方那条地平线上,隐隐烟尘处,是一个强悍的对手;谁也都知道,对于敌情勘测得确实与否,将直接影响到大军的行动乃至于全军的生死存亡。而前驱的每一机jǐng敏捷的凝神留意一瞥,都记下了一个新的估量、判断。
一支雕翎逐着一支雕翎,往来穿梭如流,若饿鸱啸叫,破开一条通往地府的幽暗之路,噬向对面同样风一般迅捷的同行。于是,不时便有健硕的身影,猝然一头埋入马蹄下的深草丛中,寻不见看不着了。
间或,双方会倏忽匆匆在数十丈距离内交错而过,活跃着的人们甚至来不及相互瞅上一眼,只用锐啸着的利箭彼此呼应。箭镞在阳光下幻出一个刺透短短空间的亮斑,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化作一抹尘痕。
几乎就在头曼接获哨探飞禀的同时,赵军的斥候,也将敌情传到了杨枫的中军。
“呵!”杨枫勒住马,脸上依然是一片沉着冷静,只眉间微微一蹙,默默和身边的范增对视一眼,凝眸前望,目光中掠过一线寒芒,慢慢一抬手,简捷果断地道:“吹号!聚将!”
雄浑的号角齐鸣。随着响彻长空的壮烈号音,健马萧萧长嘶,各sè军旗兜风招展飞扬。行进中的铁骑阵型集拢急变,井井有条,杂而不乱,瞬息间结成了一个浑然密闭的圆阵,静穆凝重如岳。士卒们若钢浇铁铸,端坐马背纹丝不动,一派沉寂,刀枪森然如林,外圈的丈六长铍傲然斜斜外指,烈rì下灼闪着刺眼的幽幽冷光。
十数骑马自各个方向飞驰往中军,扬起一团团烟尘。
“帅爷,战吧!”官帅将陈亢环眼暴睁,瞬闪过一片炽烈的光焰,黑里透红的脸膛放着油光,神sè有抑不住的兴奋,忍耐不住地当先叫道,还“咯咯”地磨了磨牙,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长刀。
“帅爷,打!大草原上好容易才逮着胡虏主力,打哇!”都尉展浪摩拳擦掌,眼睛发亮地从旁嚷了一句。
“帅爷,下令吧!”“帅爷,打!”一个个将领神情振奋,捋臂挥拳,火辣辣的求战声汇成了一片。马匹略略不安地刨蹄响鼻躁动着,响应着主人们滚滚汹涌的战意。
大赵文武分立,军中建制自主管全**事的大将军以下,是为将军,将军下设裨副将、官帅将、都尉、军中侯等职。代郡郡守职衔亦是将军。然而,杨枫以高阙侯领代郡守,即隐有自辟乾坤之意,在实际边境外的高阙封邑设立游离于正式编制外的背嵬、陷阵、游奕诸军,直等同于豢养的私兵;大力扩张的锋镝骑,名义上行的是通行的郡县征兵的募兵制,其实擢拔选训全然掌控在自己一系心腹的手里,便是军中军、师、旅、卒、两、伍的军制,也完全相异于赵军;李牧西戍晋阳,带走了一部军马,他到任后则顺势通过整编整训,不露声sè地将一些可能造成掣肘的人员调离重要职岗······至督察院的工作铺展下去,代郡一隅,几乎已成他一手遮天之势。心照不宣的,也不知自何时起,军中下属们都摈弃了什么“侯爷”、“将军”的称谓,直接称呼杨枫为“帅爷”——一个完全不属于大赵官方的称谓。
环顾众将一眼,经过心中迅速的分析判断,杨枫微一沉吟,不动声sè地转首看看范增,眼里有一股尖锐的锋芒,含笑道:“先生,你看······”
范增仍是一贯的从容不迫,沉稳地微笑道:“公子,我们自东北方回师,胡人却是由西北向南下,于此地突兀遭遇,据增之见,此必为匈奴本部主力。由监察司情报,可知这两年,匈奴左屠耆王头曼已掌控大权,此人颇具雄心,断不甘蛰伏漠北······吾等应当一战!而且,一定要胜!此役得胜,乃可遏其野心,保yīn山南北一线安然。”沉了沉,他一捋短髯,“公子,可使一军诱战,全师先行退却,引敌追击。再散了牛羊,沿途以几路小股人马反复牵制滞敌,至胡虏人疲马乏,以锋镝、游奕抄截,大军骤然刺出回马枪,胡虏可破矣!”
陈亢、盖聂、展浪等都知道范增的话在杨枫心里的分量,闻得此言,俱是神情大振,将热切的目光投向杨枫。
陷阵营师帅张博涨红了脸,背脊象一头面对红布绸的公牛般拱了起来,率先抱拳高声请命,“帅爷,博请命为先锋,搦战引敌。”
杨枫摇了摇头,眼神突兀象刀刃一样锐利,扫过众人,斩钉截铁地道:“不!此役我要正面邀击,堂堂正正击溃匈奴主力!”
“公子······”范增微微一震,劝阻地叫了一声。
杨枫炯炯的目光越来越亮,沉定地道:“几年来,我们不断向北用兵,兵锋已越yīn山北麓,兼而凌迫东胡。然而,却多以奇袭剽扫为主,迅雷不及掩耳地屠灭吞并一个个部族,虽是屡战屡胜,但匈奴本部主力未受大损,锐气未消,也没有对他们在心理上形成摧毁xìng的打击。监察司的情报大家也都见了,叫嚣南侵与我等决死一搏的王将大有人在,思量着继续寇边进犯的更不在少。胡虏向来欺善怕恶,此役,我不用机谋,就是要在大草原的野战中以骑破骑,堂堂煌煌地击溃他们,一举打破他们自以为是的马背无敌谬论。让他们自此畏我代郡如虎,让他们明白,敢于南下,等待他们的就是血光之灾!”他冷峭的目光逐次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声音提高了,“我代郡铁骑、背嵬、锋镝、陷阵、游奕,诸军jīng锐尽集于此,难道尚不能竟全功?”
气氛变了,更大的激情雄心已浸透倾注到每个人的血管、神经中。陈亢目露凶光,血脉贲张的又是当先拔刀请战,紧随着一片刀光烁然,马背上一具具笔挺的身躯被激昂的情绪热血烧得光彩照人。
“这一仗,最重要的就是要杀出威风来,杀得胡人睡梦里都怕,谈我代郡sè变,彻底摧毁他们敢于南侵逞凶寇边的心理。唯此,方能稳固yīn山要地,保我北疆一段长时间的宁定。”杨枫长眉一挑,神采飞扬,马鞭向虚空一击,寒光凛凛的眼睛扫过诸将,激情满怀地宏声道。
“诺!”呼啸般的齐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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