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贞,深州博野人。唐乾符中,镇州有博野军,宿卫京师,屯于奉天,文通时隶本军为市巡,累迁至队长。李茂贞鼠形,多智数,军旅之事,一经耳目,无忘之者。李茂贞性至宽,有部将符昭者,人或告其谋变,茂贞亲至其家,去其爪牙,熟寝经宿而还。军士有斗而诉者,茂贞说:“吃令公一碗不托,与尔和解。”遂致上下服之。尤善事母,母终,茂贞哀毁几灭性,闻者嘉之。但御军整众,都无纪律,当食则造庖厨,往往席地而坐,内外持管钥者,亦呼为司空太保。
太原之师至河中,李继鹏与中尉景宣之子继晟迫车驾幸凤翔,昭宗说:“太原军未至,銮舆不可辄动,朕与诸王固守大内,卿等安辑京师,如太原实至,吾可以方略制之。”李继鹏与景宣、中尉骆全权因燔烧东市,中夜大噪。昭宗登承天门楼避乱,令捧日都将李云守楼下,李继鹏率众攻云。昭宗凭轩慰谕,继鹏弯弧大呼,用弓弩射昭宗,矢拂御衣,中楼桷。侍臣护昭宗下楼还宫,继鹏即纵火攻宫门。左军指挥使王行实,王行瑜之弟,与刘景宣欲劫天子幸邠州。两军相攻,纵火烧内门,烟火蔽天。天子急诏盐州六都兵士,令追杀乱兵,左右军退走。昭宗诏诸王谋其所向,李云奏说:“事急矣,请且幸臣营。”云乃与扈跸都将李君庆卫昭宗出启夏门,驻华严寺,次石门。王行瑜、李茂贞声言自来迎驾,天子惧,车驾幸渭桥。
李克用听闻长安大乱,于是起兵,大军来到河中,王珙和其弟晋州刺史王瑶和兵抵抗,李克用拔绛州,斩王瑶,王珙乃退守保义城。李克用和王珂合兵,进收同州,同州节度使王行约乃王行瑜之弟,弃城奔京师投靠王行瑜。李克用探知昭宗幸石门,遣判官王瑰奉表奔问,昭宗以李克用为行营都统,令与王珂同讨邠、凤。时李克用方攻华州,俄闻李茂贞领兵士三万至盩啡,王行瑜领兵至兴平,欲往石门迎驾,乃解华州之围,进营渭桥。李克用至渭北,泾帅张铛已领步骑三万于京西北,扼邠、岐之路。李茂贞惧,斩继鹏、继晟,上表待罪,昭宗原谅之,李克用说:“不诛李茂贞,关辅无由宁谧。”时附茂贞者奏云:“若太原尽殄邠、岐,李克用必入关辅,京师忧未安全也。”昭宗乃诏李克用与茂贞和。
李克用遣将三千骑往石门扈驾,遣李存信、李存审会鄜延之兵攻行瑜之梨园寨。昭宗削夺行瑜官爵,以李克用为天下兵马都招讨使,以鄜州李思孝为北面招讨使,以泾州张铛为西南面招讨使。又遣延王、丹王赐李克用御衣及大将茶酒、弓矢,命二王兄事李克用。延王传昭宗密旨:“日昨非卿至此,已为贼庭行酒之人矣。所虑者二凶缔合,卒难翦除,且欲姑息茂贞,令与卿修好,俟枭斩行瑜,更与卿商量。”李克用上表,请驾还京。令李存节领二千骑于京西北,以防邠贼奔突。辛亥,昭宗还宫,加李克用守太师、中书令、邠宁四面行营都统。册拜韩建为太傅,进封许国公,并赐铁券,以牵制李克用。
王行瑜弟兄固守梨园寨,李克用攻之甚急,李茂贞遣兵万余来援行瑜,营于龙泉镇,茂贞自率兵三万迫咸阳。李克用奉请诏茂贞罢兵,兼请削夺茂贞官爵。昭宗下诏说:“茂贞勒兵,盖备非常,寻已发遣归镇。”又言:“李茂贞已诛李继鹏、李继晸,卿可切戒兵甲,无犯土疆。”李克用请赐河中王珂旌节,三表昭宗许之。又表李罕之为副都统。
十月丙戌,李存信于梨园寨北遇王行瑜军,双方对骂,王行瑜令大将李元福出战,李存信飞马而出直取李元福,李元福奋力抵挡,六十回合后李元福不敌,王行瑜亲自出马战李存信,李罕之也飞马而出接住李元福厮杀,王行瑜和李存信打不过李存信、李罕之,被斩首千余级,自是闭壁不出。王行瑜闭壁自固,李克用令李罕之昼夜急攻,行瑜军乏食,拔营而去。李存信与李罕之等先伏军于厄路,俟行瑜军之至,纵兵击之,杀戮万计。是日,收梨园等三寨,生擒行瑜之子王知进,并母丘氏、大将李元福等二百人,送赴阙庭。
王行约、王行实见王家不保,烧劫宁州遁走,宁州守将徐景乞降。李克用表苏文建为邠州节度使,且于宁州为治所。王行瑜以精甲五千守龙泉寨,李茂贞出兵来援,李克用令李罕之击李茂贞,李茂贞为李罕之所败,邠兵遂弃龙泉寨而去。王行瑜复入邠州,李克用大军进逼其城,行瑜登城号哭说:“行瑜无罪,昨杀南北司大臣,是岐帅将兵胁制主上,请治岐州,行瑜乞束身归朝。”李克用报说:“王尚父何恭之甚耶!仆受命讨三贼臣,公其一也。如能束身归阙,老夫未敢专命,为公奏取进止。”行瑜惧,弃城而遁。李克用收其城,封府库,遽以捷闻。王行瑜将家属五百人逃到到庆州界,为部下所杀,传首阙下。李克用既平行瑜,还军渭北。
王行瑜被诛,李克用班师后,李茂贞怨望骄横如故。昭宗想把李茂贞调离其老巢,制授其为东川节度使,命通王、覃王治禁军于阙下,如茂贞违诏,即讨之。李茂贞惧,将赴的镇。王师至兴平,禁军的将士相互传说:“李茂贞讨伐杨守亮的时候杀人无数,差点把兴元的民众赶尽杀绝。”将士们害怕不已,深夜自惊溃,李茂贞听闻朝廷大军自溃,大喜,因出乘之,官军大败。
昭宗听闻禁军大败,车驾仓猝幸渭桥。韩建的谋士李巨川听闻韩全诲逼迫昭宗皇帝移驾凤翔,乃对韩建说:“天子乃天下之主,夹天子令诸侯,五霸之业也。”韩建大喜,探知昭宗车驾次富平,将幸河中,韩建奉表迎驾,俄自至渭北,恳乞车驾东幸,昭宗许之。昭宗至华下,百官士庶相继而至。昭宗寻加王建兼中书令,充京畿安抚制置等使,又兼京兆尹、京城把截使。昭宗久在华州,思还宫掖,每花朝月夕,游宴西溪,与群臣属咏歌诗,歔欷流涕。韩建每从容奏说:“臣为陛下修营大内,结信诸侯,一二年间,必期兴复。”昭宗信之,乃以建兼领修创京城使,建自华督役辇运工作,复治大明宫。
昭宗身边八个王爷见韩建有意扣留昭宗,于是乃谋杀建。没想到韩建已在八王中安插了奸细,奸细告八王谋叛,韩建乃囚八王于别宅,放散随驾殿后军二万人,杀捧日都头李筠。自是昭宗益微,宿卫之士尽矣。韩建以兵围十六宅,把通王以下十一王全部杀害于石堤谷,以谋逆之罪上报昭宗。韩建又杀昭宗亲信太子詹事马道殷、将作监许岩士,贬宰相硃朴。昭宗惧怕,乃令韩建寻兼同州节度使,升华州为兴德府,以韩建为尹。
李茂贞大败朝廷大军后,犯京师,焚烧宫阙,大掠坊市而去,自此长安大内尽为丘墟。昭宗复命宰臣孙偓统军进讨,韩建谏止,昭宗令茂贞上章请雪。李茂贞鉴于韩建阻挡和惧怕李克用,乃上书请罪,昭宗赦免之,加其为尚书令、岐王,以平衡关中各诸侯。昭宗车驾回京,册拜韩建为太傅,进封许国公,并赐铁券。韩建对李茂贞说:“天子是我们两人的天子,河东李克用和河南朱温强大,我们想永保富贵就要携手合作。”李茂贞于是和韩建联合控制京师,要求昭宗封王珙为河中节度使,昭宗许之,李茂贞令其子李继筠以兵宿卫京师,乃还兵。
昭宗铲除刘季述的势力后,以宦官韩全诲调典禁军,唐昭宗因为宦官专权,骄横跋扈难以驾驭,常常怀有诛灭剪除他们的想法。宰相崔胤更是忌恨这些专权的宦官。唐昭宗对崔胤:“凡是有机密的奏章,一定装入囊袋中并且密封好,呈送给朕,一定不要在便殿面奏。”宦官韩全诲等得知这一事情后,在京城访求到几十个美女进献给昭宗,以作为自己的耳目。韩全诲通过这些美女暗中掌握昭宗和大臣密谋的事情,昭宗却没有觉察韩全诲等人的阴谋。韩全诲于是和众宦官谋,说:“崔胤得势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于是把奸细寇同华安排在崔胤身边,并用重金和甜言蜜语贿赂在朝外的藩镇节度使们作为自己的靠山,准备把宰相崔胤这个眼中钉拔除,当时正值伏腊祭祀聚宴,崔胤对昭宗痛哭流涕,说:“宦官专权,祸害朝廷,皇上如不立即处理,危在旦夕”。恰巧汴人寇同华得知崔胤的谋划,并密告给韩全诲。韩全诲于是调动宫中禁军,联合李继筠,摆开阵势,逼迫昭宗皇帝移驾凤翔,以投靠李茂贞。宰相崔胤于是联络朱全忠,请其起兵入关,协助诛灭宦官。
昭宗嗜酒,酒醉就会怒责左右,刘季述等愈自危。先是,王子病,刘季述引内医工车让、谢筠,久不出,刘季述对昭宗说:“外面的人居心叵测,宫中不可妄处人”。昭宗不纳,说:“只要有登记职位的都不禁”。由是刘季述疑昭宗有谋,乃外约朱全忠为兄弟,遣从子刘希正与汴邸官程岩谋废昭宗。会朱全忠遣天平节度副使李振上计京师,程岩因说:“主上严急,内外惴恐,左军中尉欲废昏立明,若何?”李振说:“百岁奴事三岁郎主,常也。乱国不义,废君不祥,非吾敢闻。”刘希正大沮。
昭宗夜猎苑中,醉杀侍女三人,明日午漏上,门不启。刘季述见崔胤说:“宫中殆不测。”与王仲先率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李师虔、徐彦回总卫士千人毁关入,谋所立,未决。是夜,宫监窃取太子以入,刘季述等因矫皇后令说:“车让、谢筠劝上杀人,禳塞灾咎,皆大不道。两军军容知之,今立皇太子,以主社稷。”黎明,陈兵廷中,对宰相说:“上所为如此,非社稷主,今当以太子见群臣。”即召百官署奏,胤不得对。刘季述卫皇太子至紫廷院,左右军及十道邸官俞潭、程岩等诣思玄门请对,士皆呼万岁。刘季述入思政殿,遇者辄杀。昭宗方坐乞巧楼,见兵入,惊堕于床,将走,刘季述、仲先持昭宗坐,以所持扣杖画地责昭宗说:“某日某事尔不从我,罪一也。与宰相谋除我们宦官,罪二也。汝可以登基是我们宦官的功劳,汝登基后残害我们宦官,罪三也。”至数十未止。皇后出,遍拜说:“护宅家,勿使怖,若有罪,惟军容议。”刘季述出百官奏,说:“陛下瞀,倦于勤,愿奉太子监国,陛下自颐东宫。”昭宗说:“昨与而等饮甚乐,何至是?”皇后说:“陛下如军容语。”宫监掖昭宗出思政殿,皇后倡言说:“军容一心辅持,请上养疾。”昭宗亦说:“朕久疾,令太子监国。”岩等皆呼万岁。后以传国宝授刘季述,刘季述令左右十馀人就昭宗辇,入囚少阳院。刘季述为了防止意外,任何金屑器具,如兵器、针、刀等,一律不准送入少阳院,令心腹师虔以兵守。
太子李裕即位于武德殿,昭宗号太上皇,皇后为太上皇后,大赦天下,东宫官属三品赐爵一级,四品以下一阶,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群臣加爵秩厚赐,欲媚附上下。改东宫为问安宫。刘季述等皆先诛戮以立威,夜鞭笞,昼出尸十辇,凡是昭宗的信任大臣,悉榜杀之,刘季述还诛杀昭宗弟睦王。师虔尤苛察,昭宗左右出入搜索,昭宗动静辄白季述。昭宗衣昼服夜浣,食自洞进,下至笔纸铜铁,疑作诏书兵器,皆不与。方寒,公主嫔御无衾纩,哀闻外廷。
崔胤告难于朱全忠,使以兵除君侧,朱全忠封胤书与刘季述说:“彼翻覆,宜图之。”刘季述以责胤,崔胤说:“此乃奸人伪书,从古有之,是想至我于死地,中尉要杀我请不要累及我的族人。”刘季述见崔胤一片真诚,信之,乃与崔胤结盟。崔胤谢朱全忠说:“左军刘季述与胤盟,不相害,然仆归心于公,并送二侍儿。”朱全忠得书,怒说:“季述使我为两面人。”自是朱全忠始与刘季述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