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霸闻明宗起河北,即时遣使以秦、成等州来降。明宗大喜,说:“安重霸乃朕的旧相识。”于是用安重霸用为阆州团练使。未几,召还为左卫大将军。安重霸常以奸佞揣人主意,明宗尤爱之。
李嗣源即位后,随即委派符彦超的四弟龙武都虞候符彦卿到北京招抚符彦超。符彦卿年十三能骑射,事庄宗于太原,以谨愿称,出入卧内,及长,以为亲从指挥使。庄宗入汴,迁散员指挥使。郭从谦之乱,庄宗左右皆引去,惟彦卿力战,射杀十数人,俄矢集庄宗,符彦卿遂恸哭而去。六月,符彦超入觐参见,明宗抚谕他说:“河东之所以无乱事,都是因为你的功劳。“便授予符彦超晋州留后一职。
任圜深受明宗器重被封为宰相,于是更加知恩图报。任圜在庄宗之时就拣拔贤俊,杜绝幸门,百官俸入为孔谦减折,圜以廷臣为国家羽仪,故优假班行,禁其虚估,期月之内,府库充赡,朝廷修葺,军民咸足。虽忧国如家,而切于功名,故为安重诲所忌。
一次,任圜与重诲会于私第,有妓善歌,重诲求之说:“歌妓能否赐予我?”任圜拒绝。几天后两人又聚饮,安重诲又求歌姬,重诲说:“歌姬才艺双绝,如能伴我终老,我终身无憾!”任圜又拒绝说:“此歌姬乃我最爱,不可以赐给别人。”安重诲于是大怒。先是,朝廷官吏使人食券,皆出于户部,重诲止之,任圜必须内出,任圜与安重诲争于明宗前,往复数四,两人声色俱厉。明宗不悦,下令退朝,宫人问明宗:“适与重诲论事为谁?”明宗说:“宰相。”宫人说:“妾在长安宫中,未尝见宰相、枢密奏事敢如是者,盖轻大家耳!”明宗愈不悦。因求罢三司。
六月戊戌,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孟知祥加检校太傅、兼侍中,剑南东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董璋加检校太傅。孟知祥,字保裔,邢州龙冈人也。祖察,父道,世为郡校。伯父孟方立,初任昭义军节度使,终于邢洺节度使,从父孟迁,与其父孟道一起投降李克用,位至泽潞节度使。天祐十四年,用为中门副使,与郭崇韬、李绍宏俱参机要。俄而李绍宏出典幽州留事,孟知祥恳辞要职。先是,中门使吴珙、张虔忠厚而获罪。孟知祥惧,求为外任,其妻璚华公主泣请于贞简太后。庄宗对孟知祥说:“公欲避路,当举其代。”孟知祥因举郭崇韬。庄宗乃署孟知祥为太原军在城都虞候,自是郭崇韬专典机务,后李绍宏去世,庄宗迁孟知祥为北京留守,孟知祥在后唐庄宗同光三年,被授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
起初,李继岌班师回朝时,孟知祥索要的六百万缗犒军钱,还剩有二百万缗。任圜当时在西川任职,对此事非常清楚。任圜向明宗禀报,明宗要孟知祥将剩余的犒军钱送到京师,同时任命赵季良为三川制置使,监督此事,并控制两川赋税。孟知祥大怒,不肯奉诏,对赵季良说:“西川受兵祸之后百姓流离失所,现在本节度使还要救济西川百姓,哪有钱财奉上!”赵季良叹息说:“公说的有理,皇上只顾着自己,没有想到西川。”孟知祥怒说:“吾伯父孟方立、从父孟迁身为昭义军节度使,屡受到李克用和朱温的欺压,庄宗对我有知遇之恩,李嗣源却夺他帝位!吾为武皇的女婿,庄宗还把妃子赐给我,明宗何人?只不过是武皇的一个义子。”赵季良笑而不言。孟知祥对赵季良说:“现在后唐安重诲专政,你我乃旧相交,西蜀天府之国,人口百万,将军还是留在成都做我的左右手吧!”赵季良一听说做孟知祥的左右手,立即答应留下帮助孟知祥。
安重诲专权用事,以孟知祥乃庄宗旧识,方据大籓,虑久而难制,潜欲图之。是时,客省使李严以尝使于蜀,洞知其利柄,因献谋于重诲,请以己为西川监军,庶效方略,以制知祥,朝廷可之。及李严至蜀境,遣人持书候孟知祥,知祥盛兵见之,希望李严惧而不来,严闻之自若。
天成二年正月,李严至成都,知祥置酒召严,延接甚至,徐变色对李严说:“李都监前因奉使,请兵伐蜀,遂使东、西两川俱至破灭,川中之人,其怨已深。今既复来,人情大骇,固奉为不暇也。”即遣人拽下阶,斩于阶前。乃上报朝廷说:“李严谋反,已服诛。”
明宗收到孟知祥的奏章,大怒,以宰相不作为为由令任圜除太子少保致仕,出居磁州。朱守殷反叛被平息后,安重诲乘间诬任圜,于是对明宗说:“任圜与朱守殷交往甚密,暗地勾结。“暗地里立即遣人向任圜称制。”明宗大怒,乃下诏说:“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推勋旧,曾委重难,既退免于剧权,俾优闲于外地,而乃不遵礼分,潜附守殷,缄题罔避于嫌疑,情旨颇彰于怨望。自收汴垒,备见踪由,若务含宏,是孤典宪,尚全大体,止罪一身。宜令本州于私第赐自尽。”任圜受命之日,聚族酣饮,神情不挠。于是全族被杀。
明宗想立即讨伐孟知祥,突然汴州知州孔循奏:“杨师厚在汴州的牙兵想发动叛乱。”明宗大惊说:“看来国家暂时无力西讨。”乃对孟知祥安抚之。暗中令汴州知州孔循谋杨师厚的牙兵。
孔循下令大摆筵席招待全城的将士,大家喝得烂醉后,孔循的亲兵立即把谋乱指挥使赵虔已下三千人擒拿。几天后,孔循奏:“已经召集谋乱指挥使赵虔已下三千人并族诛”。明宗大喜。
时,宣武军发动叛乱,符彦超尚未到晋州上任,就先与二弟曹州刺史符彦饶合兵去剿平叛乱的宣武军,明宗得知后再召符彦超到殿前说:“孤得到你们家几兄弟的效力,余下就没什么好忧虑的,你就为我去河东抚恤旧部吧“。当即升迁符彦超为北京留守。以镇州副使王建立为镇州留后,以右龙武统军安崇阮为晋州留后,明宗暗中令王建立和安崇阮二人替换镇州和晋州杨师厚的牙兵、牙将。
滑州左右崇牙及长剑等军士数百人听闻汴州杨师厚的牙兵被诛,立即作乱,明宗怒夷其族。并召其都校于可洪等相次到阙,亦斩于都市。镇州留后王建立奏:“涿州刺史刘殷肇不受代,谋叛,昨发兵收掩,擒刘殷肇及其党一十三人,见折足勘诘”。明宗大加赞赏。
翌年冬天,明宗授符彦超昭义节度使,乃下诏书说:“昭义乃国家重镇,自从嗣昭去世后,昭义常遭战乱,将军为孤善理之。”符彦超请旨明宗:“先父存审本来姓符,蒙武皇赐姓不胜感恩,然今先父已逝,故请主乞还本姓“。明宗准奏。
明宗对叛乱深恶痛绝,下令:“民间禁止私藏兵器,禁止私自操练,违令者杀无赦”。天成三年正月,明宗收到巡检军使浑公儿的口奏:“有百姓二人以竹竿习战斗之事。”明宗大怒,派石敬瑭前去探查,石敬瑭查到是村中两个小孩拿竹棍嬉戏,于是屈杀两名村童。两名村童父母向朝廷喊冤,当明宗审明真相后,方觉失刑,明宗循揣再三,愧惕非一,令:“减常膳十日,以谢幽冤,罚了石敬瑭一月俸银,将浑公儿撤职,决脊杖二十,配流登州,并对冤死者,赐绢五十匹,栗麦各百石,便令如法埋葬。兼此后在朝及诸道州府,凡有极刑,并须仔细裁遣,不得因循。”
稳定中原后,明宗准备治理西蜀,每除剑南牧守,皆令提兵而往,或千或百,分守郡城。时董璋作镇东川已数年矣,亦有雄据之意。会朝廷以夏鲁奇镇遂州,李仁矩镇阆州,皆领兵数千人赴镇,复授以密旨,令制御两川。董璋觉之,乃与孟知祥通好,结为婚家,以固辅车之势。
孟知祥和东川节度使董璋两镇与朝廷的关系很紧张,李仁罕、张业知必有一战。于是邀孟知祥赴宴,商议大事。李仁罕,陈留人。年轻时在宣武军为小校,容貌瑰伟。朱全忠为四镇节度使,署李仁罕为衙内。唐昭宗被宦官劫持到凤翔时,朱全忠派李仁罕去行在纳贡修礼。朱全忠代唐建立后梁后,补李仁罕为宫苑仪鸾等使,历任为许州、蔡州、华州马步军都指挥使。
后梁灭亡后,李仁罕归顺后唐。同光三年,后唐出兵前蜀,李仁罕奉命监先锋军。次年,统帅李继岌准备离开成都班师回朝,留下马步都指挥使的李仁罕、马军都指挥使潘仁嗣、左厢都指挥使赵廷隐、右厢都指挥使张知业李仁罕外甥、牙内指挥使武漳、骁锐指挥使李廷厚统领的军队留守成都,等候新任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到任。孟知祥到任后,李仁罕等归知祥统领。
孟知祥刚刚上路,就有尼姑把队伍拦下,说:“有要事禀报。”孟知祥令人将尼姑带过来,问:“神尼有何要事禀报?”尼姑说:“李仁罕、张业要在宴会上害公,请公不要去赴宴。”孟知祥诘问说:“是谁告诉你的?”尼姑说:“是上天告诉我的。”孟知祥大怒说:“此事并无证据,你为何来造谣生事?拖下去给我腰斩“。尼姑大惊,连忙说:“是军校都延昌和王行本令小尼来告诉节度使的。”孟知祥乃下令将此都延昌、王行本二人腰斩。斩杀都延昌和王行本后,孟知祥不带兵将、不带左右,单身直接去李仁罕府上赴宴,李仁罕见孟知祥单身而来,感其信任,叩头哭道:“老兵只能尽死以报德。“诸将因此都亲附服从孟知祥。
孟知祥收服了众将后,乃与赵廷隐商议说:“吾虑唐军骤至,与遂、阆兵合,则势不可支吾。公有何良策?”赵廷隐说:“董璋与公结为婚姻也是怕唐军图己,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不如先取阆州和遂州。”孟知祥遂与董璋协谋,令璋以本部军先取阆州,知祥遣大将军李仁罕、张业率军围遂州。
董璋攻阆州,李仁矩召将校问策,将校皆说:“璋有二心久矣,常以利啖吾兵,兵未可用,而贼锋方锐,宜坚壁以挫之。守旬日,大军必至,贼当自退。”李仁矩说:“蜀兵懦弱,安能当我精锐之师!”即驱兵出战,兵未交锋而溃,李仁矩被擒,李仁矩懊悔不已,并其家属皆被杀。孟知祥便命李仁罕、张业率三万军队攻打遂州,夏鲁奇登城固守,并命部将康文通出战。两军对垒,李仁罕出马说:“李仁矩被擒,阆州陷落,你为何还做无谓的抵挡?“康文通犹豫了一下说:“明宗即位,英明神武,他一定派援军前来支援。”李仁罕大笑说:“洛阳到遂州不少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将军还是识时务为俊杰。”康文通于是率部投降李仁罕。
其年秋,明宗把杨师厚想造反的牙兵杀绝灭族,立即下诏削夺董璋在身官爵,命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为东川行营招讨使,率师以讨之。董璋之子宫苑使董光业并其族,并斩于洛阳。
孟知祥听闻石敬瑭大军出动,乃派赵廷隐和牙内马步都指挥使李肇率一军赶去守剑门关。赵廷隐和李肇带领骑兵赶到剑门关,发现只有几个士兵守关,乃下令布防。石敬瑭率军救援遂州,大军千里迢迢的赶到剑门关下,只见两个山峰之间立了一个雄伟关口,上面布满了士兵。石敬瑭派前锋去探关,前锋被乱箭射退回,急报说:“剑门关被蜀将李肇、赵廷隐所据,不得前进。”石敬瑭大惊,下令:“安营扎寨”。
明日,石敬瑭带兵攻关,将士们硬着头皮仰攻剑门关,只见乱箭和石头蜂拥而下,唐军被击退。石敬瑭见伤亡惨重,无法前进,乃下令停止攻击。晚上,石敬瑭再次想偷袭,又不成功。如此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加上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朝廷粮运不继,石敬瑭于是向朝廷禀报说:“粮草将尽,末将不知道如何是好!”明宗忧之,准备亲征,安重诲说:“皇上有忧而臣下不能够分担,就是臣下无能”。于是请行,明宗乃令安重诲节度西方事宜。
翌日,重诲领数骑而出,日驰数百里,西诸侯闻之,莫不惶骇。所在钱帛粮料,星夜辇运,人乘毙踣于山路者不可胜纪,百姓苦之。长兴二年正月,遂州城破,夏鲁奇自刎而死,时年四十九岁。孟知祥命人将夏鲁奇的首级宣示石敬瑭,石敬瑭见内援已尽,乃以粮食不继为由,退军而回。
二月,孟知祥以李仁罕为武信军留后,又以其为峡路行营招讨使,率水军东进从朝廷手中攻取三峡地区。李仁罕当月即攻陷忠州,次月攻陷万州,不久兵临宁江军军府夔州。宁江军节度使安崇阮弃镇内逃,李仁罕夺取宁江军。
明宗得知夏鲁奇兵败身亡,恸哭不止,追赠鲁奇太师、齐国公。明宗方务怀柔,乃放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归本道的请求,别无诏旨,只云“两务求安”。时孟知祥其骨肉在京师者俱无恙,知祥因遣使报董璋,欲连表称谢。
董璋对孟知祥的使者怒说:“西川存得弟侄,遂欲再通朝廷,璋之兒孙已入黄泉,何谢之有!”孟知祥的使者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回西川,自是璋疑知祥背己,始构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