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珂害怕契丹和石敬瑭的强大,下令就地驻扎,自是酣饮悲歌,形神惨沮。臣下劝其继续亲征,李从珂则说:“卿辈勿说石郎,使我心胆堕地!”众大臣见其怯惫如此,个个打算逃亡。李从珂以赵德钧为诸道行营都统,以赵延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以刘延朗副之。以范延光为河东道东南面行营招讨使,以李周副之。以吕琦尝佐幽州幕,乃命赍都统官告以赐赵德钧,兼犒军士。
吕琦至幽州,从容宣李从珂委任之意,赵德钧说:“既以兵相委,焉敢惜死!”德钧志在吞并范延光军,奏请说:“敌军强大,我势力单薄,请和延光军会合”。李从珂以诏谕范延光,延光冷笑说:“现在兵荒马乱,有军队才能够生存、才有割据的实力,赵德钧想和我会合,其实是想吞并我的军队”。于是不从。
赵德钧军至团柏谷,前锋杀契丹军五百骑。范延光军至榆次,契丹一部退入河东川界。隰州将领潘环也逐退侵犯隰州的契丹军。赵德钧军出谷口,契丹军渐退,契丹主驻柳林寨,准备收拾赵德钧。
时德钧累奏乞授其养子赵延寿为镇州节制,李从珂怒说:“德钧父子坚要镇州,苟能逐退蕃戎,要代吾位,亦甘心矣。若玩寇挟君,但恐犬兔俱毙。”赵德钧闻之不悦。
十月,李从珂令幽州节度使赵德钧领所部救援张敬达,赵德钧领所部万余人自上党吴兒谷屯团柏谷,与养子赵延寿合兵,与张敬达寨相去百里,赵德钧对赵延寿说:“契丹势大,晋阳和幽州乃契丹入中原的两扇大门,现在晋阳既然已经沦陷,我们前去救援也是送死。”于是赵延寿和赵德钧等皆逗留不进。
时契丹围寨,后唐大军自十一月以后刍粮乏绝,军士毁居屋茅、淘马粪、削松甗以供秣饲,马尾鬣相食俱尽。杨光远对张敬达说:“少时人马俱尽,不如奋命血战,十得三四,犹胜坐受其弊。”张敬达说:“更少待之。”杨光远于是有谋杀张敬达投降之意。
副招讨使杨光远与次将安审琦谋说:“我们大军被围困了几个月,现在朝廷不派兵前来救援我们就是等死!现在粮草已尽,我们不如劝主帅投降,这样也许能够保存几万大军的性命。”安审琦赞成,于是和杨光远等劝说张敬达向契丹投降。张敬达说:“我受明宗和当今皇上的厚恩,当了元帅而打败仗,罪过已经很大,何况向敌人投降呢!现在援兵早晚是要到来,暂且等待吧。如果一旦力尽势穷,那就请诸军斩了我的头,拿着去投降,以求保全自己而获多福,那时也还不晚。”杨光远向安审琦使眼色要杀掉张敬达,安审琦不忍下手。
杨光远欲图敬达,太原四面招抚兼排阵使高行周知之,引壮士护之。敬达性憨厚,不知高行周营护,对身边人说:“行周每踵余后,其意何也?”高行周繇是不复敢然。
一日,杨光远伺张敬达无备,遂杀之,与诸将同降契丹和石敬瑭。石敬瑭大喜,加杨光远检校太尉,充宣武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六军诸卫事。时唐军马犹有五千匹,契丹主以投降的汉军与石敬瑭,其马及甲仗即赍驱出塞。契丹和石敬瑭约为父子之国,后晋改元为天福。
辛巳,石敬瑭下令南征,临行前选养子石重贵留守太原,授以北京留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行太原尹,掌河东管内节度观察事。契丹与石敬瑭南行,赵德钧父子与诸将自团柏谷南奔,其大军为蕃骑所蹙,投戈弃甲,自相腾践,挤于岩谷者不可胜纪。
石敬瑭以刘知远为先锋,开始攻城掠地,后唐精锐千余人战败投降,石敬瑭将置之于亲卫,刘知远说:“此兵士战败才投降,是不把吾晋军放在眼里,主公应将其全诛杀!”石敬瑭说:“杀之何人来投!”刘知远说:“现后唐大军已破胆,杀之以立威。”石敬瑭于是默然,刘知远将千余人尽杀之。耶律德光见大事已成,送石敬瑭至上党,指刘知远对石敬瑭说:“此都军甚操剌,无大故不可弃之”。
赵德钧知道后唐大势已去,于是和儿子率军投降,范延光女为末帝李从珂子李重美妃,味独不降。石敬瑭即位,范延光贺表颇后诸侯至,石敬瑭乃封范延光临清王以慰其心。
李从珂闻晋安寨为敌所陷,诏移幸河阳,时议以魏府军尚全,契丹必惮山东,未敢南下,车驾可幸鄴城。李从珂知道自己能够依靠的只有范延光,以李崧与范延光相善,召入谋之。薛文遇不知而继至,李从珂变色,李崧故意踩了一下薛文遇脚后跟,文遇乃出。李从珂说:“我见此物肉颤,刚才应该抽刀刺之。”李崧说:“文遇小人,致误大事,刺之益丑。”李从珂对李崧说:“孤想拒守鄴城,不知道公意下如何?”李崧说:“鄴城只是陪都,不足以稳定天下,京师才是天下的根本。”因请李从珂归京。李从珂乃下令回师,车驾至河阳,李从珂左右劝李从珂说:“河阳北依太行山,与山西晋城市接壤,南临滔滔黄河,与郑州市、洛阳市隔河相望,东临新乡市,西临济源,此战略要地,不可放弃。皇上应该其固守河阳”。
居数日,符彦饶、张彦琪从前线至,奏说:“敌军势如破竹,后唐城池望风归顺,不可城守”。契丹遣蕃将大详衮率五千骑帮助石敬瑭南伐,时石敬瑭与契丹大军已经杀到潞州。李从珂车驾于是奔向京师。
是日晚,至东上门,小黄门鸣鞘于路,索然无声。李从珂遣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率千余骑至白马坡殿后,言踏阵地,时诸将对审虔说:“契丹和石敬瑭大军如此强大,哪里都不堪交战,谁人肯立于此?”此时,石敬瑭大军已经占领河阳。
傍晚,石敬瑭大军渡高黄河,先锋到达洛阳城下,李从珂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聚城自守,当晚,石敬瑭在城下大喊:“李从珂,还我儿子和弟弟性命。”后晋与契丹大军攻城甚急,李从珂聚其族,与亲将宋审虔等登元武楼,约东丹王赞华(耶律倍)一起扑火,耶律倍拒绝为李从珂陪葬,李从珂大怒说:“你这个奴才,虽在异国,常思亲人,吾弑君自立,汝密报耶律德光启兵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于是令宋审虔将耶律倍诛杀。杀了耶律倍后,李从珂举族与皇太后曹氏纵火而死。
石敬瑭率大军入洛阳,契丹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石敬瑭委刘知远巡查警戒,刘知远见洛阳已经残破不堪,立即下令:“谁再敢在洛阳烧杀抢掠,无论是汉军还是蕃骑,立诛不赦。”军队见刘知远纪律严明,个个都不敢再胡作非为,洛阳都邑肃然,市民无敢犯令。
石敬瑭迁都开封,封皇子重乂、重进、重英并赠太保。令石重信为河阳节度使,妹婿杜重威为舒州刺史,石重乂留守西都洛阳。加刘知远检校司空,充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权点检随驾六军诸卫事,寻改陕州节度使,充侍卫亲军马步都虞候。
花开五朵各表一枝,王潮去世后王审知拥有福建,朱温自立后,于后梁开平三年封王审知为闽王,都闽侯福州市。当时中原大地,群雄割据称帝,但王审知一直尊奉中原王朝正朔,称臣纳贡,未曾称帝。即使杨行密占据江淮地区,阻挡进贡通道,他也让人由海路到达山东再到开封,没有间断。王审知统治福建期间,自奉俭约,为政以德,与民休息,劝课农桑,轻徭薄赋,修筑道路,访求民隐,兴利除弊,建立学校,奖励通商,深得民心。因而在五代,中原各地战乱频,残破不堪,而东南海陬蛮荒,经王氏开发后变成了“海滨邹鲁“。
后唐同光三年,王审知病故。长子王延翰继位,王延翰趁中原混乱正式建立闽国,自称大闽国王,但仍奉后唐正朔。王延翰身材高大,美皙如玉,通经史,但为人却骄淫残暴。闽王王延翰蔑弃兄弟,袭位才逾月,出其弟王延钧为泉州刺史。王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后庭,采择不已。王延钧上书极谏,延翰怒,由是有隙。王审知养子王延禀为建州(建瓯市及周围)刺史,王延翰与书使之采择建州民女入宫,王延禀复书说:“自古荒淫的帝王没人不亡家、破国、身死的,王应该爱护一方百姓,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搞得别人妻离子散。”王延翰见王延钧出言不逊,大怒,准备撤销王延钧和王延禀所有的职位。
王延钧和王延禀知道王延翰准备谋己,乃准备起兵。十二月,王延禀、王延钧合兵袭福州。王延禀顺流先至,福州指挥使陈陶帅众拒之,王延禀大军据上流势不可挡,陈陶兵败自杀。是夜,王延禀帅壮士百馀人趣西门,梯城而入,执守门者,发库取兵仗。此时王延翰还在寝宫抱着几个美人睡觉,及大军到王延翰寝门,王延翰惊匿别室;王延禀带领将士拼命搜索,快天亮才找到王延翰,王延禀暴王延禀罪恶,说:“汝荒淫残暴,不体恤先王创业艰难,还与妻崔氏共弑先王,此大逆不道之人不可饶恕。”乃告谕吏民,斩于紫宸门外。是日,王延钧至成南,延禀开门纳之,推王延钧为威武留后。
达到目的后,王延禀带兵准备返回建州,王延钧给王延禀送别,王延禀对延钧说:“善守先人基业,勿烦老兄再下!“王延钧面色大变道谢。等王延禀离去后,王延钧立即对王延禀加以防范。
931年四月,王延钧重病,下令加封王延禀任奉国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延禀听闻闽王王延钧有病,认为有机可乘,于是任命次子王继升为建州留后,和另一位儿子王继雄一同领水军顺流而下进攻福州。
王延禀攻西门,王继雄攻东门,王延钧派楼船指挥使王仁达对抗王继雄,仁达将士兵埋伏在舟中,挂起白帜向王继雄请降。继雄大喜,摒退左右登上仁达的战船纳降,王仁达一刀将王继雄死了。王仁达将王继雄的人头挂于西门。王延禀刚刚纵火攻城,见到儿子的人头,不禁大哭,军心开始动摇,王仁达趁机出击,王延禀大败,被生擒。
王延钧笑着对延禀说::“果烦老兄再下!“于是下令将延禀囚于别室,派使者到建州招安延禀的党羽。王延禀党羽杀死王延钧的使者,和王延禀的两个儿子王继升和王继伦逃到吴越。五月闽王王延钧告谕全福建吏民:“王延禀身为先王的养子,不思报恩,反而造反,现下令斩王延禀于市,并恢复其原名,周彦琛”。王延禀于是被杀。
长兴元年十月,马殷病危,临终前遗命诸子要兄终弟及,并放置一把宝剑在祠堂内,说:“谁要是违背我的遗命,就杀死他!“说完去世。马殷时年七十有八。明宗闻之,废朝三日,谥曰武穆。十一月二十七日,其次子马希声继位,马希声怕明宗伐己,乃声称奉马殷的遗命,除去建立楚国的规制,恢复节度使藩镇的旧制。十二月二十一日,后唐任命马希声为武安、静江节度使,加官兼任中书令。
长兴三年七月,马希声因湖南连年大旱,下令关闭南岳以及境内诸神祠的大门,最终还是没有下雨。七月十一日,马希声去世,其弟镇南节度使马希范继位。同年,王延钧上书后唐朝廷说:“楚王马殷,吴越王钱镠都是尚书令,现大都已去世,请封大臣为尚书令。“后唐没有应允,王延钧于是拒绝向后唐朝贡。
长兴四年,王延钧正式称帝,在宝皇宫受封,改年号为龙启,国号“大闽“。追谥王审知为昭武孝皇帝,庙号太祖,建五庙,设百官,改福州为长乐府。闽国国地狭小,国用不足,王延钧任中军使薛文杰为国计使。薛文杰经常查访民间隐情,找富人的罪过,没收其财产以资国用,闽人都怨声载道。薛文杰又推荐妖巫徐彦给王延钧,薛文杰对王延钧说:“陛下左右奸臣很多,如果不向诸鬼神询问,国内将乱。“王延钧于是叫徐彦在宫中看鬼。
薛文杰与枢密使吴英不和,吴英患病请假,薛文杰对吴英说:“主上让公担任枢密使,但公屡次告病请假,主上想罢免公。“吴英惊慌说:“怎么办呢?“薛文杰哄骗吴英说:“如果主上派人来探病,就说'头痛而已,没有别的病。'“吴英相信。
明日,王延钧叫妖巫查看吴英的病情,妖巫说:“进入北庙,看见吴英被崇顺王审讯,说:'你怎么敢谋反?'用金槌敲其头。“王延钧把妖巫说得好告诉薛文杰,薛文杰说:“不能轻信,应该去问一下他的病情。“王延钧派人去问吴英病情,吴英说:“头痛。“王延钧确信了妖巫的话,把吴英抓进监狱,命薛文杰审讯他,吴英被迫招供,被杀。吴英曾主管闽军,深得军心,士兵们听说吴英被杀,都忿怒不已。
徐知诰听闻闽国君昏臣庸,乃派大将蒋延徽伐闽。蒋延徽败闽兵于浦城,遂围建州,闽主王延钧遣上军张彦柔、骠骑大将军王延宗将兵万人救建州。王延宗军及中涂,士卒不进,皆说:“不得薛文杰,不能讨贼。”王延宗驰使以闻,王延钧大惊,国人震恐。闽主王延钧众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商议如何对敌。闽太后及福王继鹏泣对王延钧说:“我们不知道大王怎么办,王好自为之,自为谋。”王延钧乃丢车保帅,出薛文杰,同时向吴越求助。
王继鹏伺薛文杰于启圣门外,以笏击之仆地,槛车送军前,市人争持瓦砾击之。薛文杰善术数,自云过三日则无患。部送者闻之,倍道兼行,二日而至,士卒见之踊跃,脔食之;王延钧亟遣赦之,不及。
蒋延徽攻建州垂克,徐知诰以延徽吴太祖杨行密之婿,与临川王濛素善,恐其克建州奉濛以图兴复,遣使召之。蒋延徽亦闻闽兵及吴越兵将至,引兵归;闽人追击,败之,士卒死亡甚众,归罪于都虞侯张重进,斩之。徐知诰贬蒋延徽为右威卫将军,遣使求好于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