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军都排阵使张彦泽往来镇、定之间,败契丹于泰州,斩首二千级。定州节度使李殷于二十八日夜领捉生四百人往曲阳嘉山下,逢契丹敌军车帐,杀千余人,获马二百匹。李殷,蓟州人也。自后唐庄宗、明宗、晋高祖朝,以偏校递迁,历官至检校司徒,累为郡守。性沈厚,所莅无苛暴之名。晋少帝御契丹于澶渊,殷典禁旅,驾还,授鄜州留后,俄加检校太保。开运中,授定州节度使,将行,启少帝说:“臣之此行,破敌必矣。“众皆壮其言,及至郡,破敌数千,正在得意之间,敌再至,千军万马,不知其数,李殷军队被敌军重重围困,乃首纳降款。
李守贞攻瀛州不克,退及武强,闻契丹空国入寇,惶惑不知所之。杜重威听说梁汉璋败亡,遂收军而退,行次武强,闻契丹入寇,乃与李守贞回合,李守贞对杜重威说:“契丹势大,倾国入寇,我们还是固守城池为上策。”杜重威说:“那我们就取直路,自冀、贝而南”。会张彦泽领骑自真定至,言:“契丹犯朔州路大军已被刘知远打败,吾往来镇定之间,败契丹于泰州,斩首二千级,契丹可破也!”杜重威于是令张彦泽为先锋,大军西趋镇州。
晋主遣延寿族人赵行实以书来招赵延寿。赵行实带着晋主的密旨来到赵延寿的军营,赵延寿的卫兵抓住赵行实,禀报赵延寿说:“我们抓住晋国的一个奸细,他说是大帅的族人。”赵延寿连忙叫人把奸细带进来,赵行实看到赵延寿,连忙哭着认亲。赵延寿看到是赵行实,乃令下人出去。赵行实对赵延寿说:“汝身为汉人,还是明宗的女婿,难道你忍心看着契丹占领中原、残杀汉人百姓?”赵延寿说:“并不是我负后唐,是李从珂不信任我,石敬瑭把我的幽州卖了,我才会投靠契丹”。时晋人坚壁不出,赵延寿欺骗说:“我陷虏久,宁忘父母之邦?若以军逆,我即归。”赵行实大喜,乃回复晋少帝。晋人以为然,遣杜重威率兵迎之。
李守贞对杜重威说:“我们应该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进入镇州城。”杜重威放心的说:“赵延寿已经答应归顺中原,等我们击契丹于外,延寿反契丹于内,内外夹击,破契丹必然!我们不必再惧怕契丹。”于是大军不紧不慢的向中渡桥开去。
至滹沱河中渡桥,已为契丹所据,杜重威大惊,李守贞说:“我们被赵延寿卖了!”张彦泽力战争桥,高模翰与赵延寿率契丹兵死战不退,张彦泽下令火攻,烧其半,契丹兵稍退,后晋大军于是夹河而寨,驻军于中渡桥。石重贵诏徐州符彦卿屯澶州,诏泽潞、鄴都、邢洺、河阳运粮赴中渡,杜重威遣人入奏军前事宜:“言契丹势大,请速派兵前来支援”。
壬戌,石重贵遣高行周屯澶州,景延广守河阳。诏宋州高行周充北面行营都部署,符彦卿充副,邢州方太充都虞候,领后军驻于河上,以备敌骑之奔冲。时契丹游骑涉滹水而南,至栾城县(石家庄)。自是中渡寨为蕃军隔绝,探报不通,朝廷大恐,石重贵委高行周等继领兵师守扼津要,且以张其势。
己巳十二月八日,奉国都指挥使王清对杜重威说:“晋军危矣!今去镇州五里,而守死于此,营孤食尽,将若之何?请以步兵二千为先锋,偷渡过河,前后夹击必能夺桥,公率诸军继进以入镇州,可以守也。“重威许之。王清乃和宋彦筠等率敢死之士数千人渡滹沲,阵于北岸,赵延寿率千军万马来袭,王清与赵延寿战死,寡不敌众为流箭所中,宋彦筠率残兵拼命渡河逃命,杜重威连忙派兵接应。
两军相拒与河,赵延寿对耶律德光说:“敌人不知道我们虚实,如果大王带精兵潜由他渡济,臣带兵据桥迷惑敌人,这样破晋军必然。”耶律德光大喜,留延寿与大将耶律朔古据桥,令高模翰为先锋,领精兵出发。
赵延寿与大将耶律朔古据桥,晋军不能夺,契丹大军又屡败后晋援军,道路隔绝,人情危蹙,杜重威惶恐不安,乃密遣人诣耶律德光帐,准备投降。
耶律德光见到杜重威的密使,大悦,说:“重威如能弃暗投明,中原帝之。”杜重威听说耶律德光要立己为帝,大喜。一日,杜重威伏甲于内,召诸将会,高傲大声说:“现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吾以十万将士的性命为重,准备归顺契丹皇帝,大家意下如何?”诸将愕然。众将领以上将既变,乃俯首听命,遂连署降表,令中门使高勋赍送敌帐,军士解甲,举声恸哭。是日,有大雾起于降军之上。
杜重威扫厥众降,耶律德光大喜,赐赵延寿龙凤赭袍,且说:“汉兵皆尔所有,尔宜亲往抚慰。”赵延寿于是赶往晋营,至营,杜重威、李守贞迎谒马首。契丹主使重威衣赭袍以示诸军,寻伪加杜重威守太傅,邺都留守如故。
耶律德光逼降后晋主力,听闻张彦泽勇猛,乃问彦泽说:“你是汉人吗?”张彦泽说:“是,不过我祖上是突厥人。”耶律德光于是令命大将解里与降将张彦泽率二千人为先锋,自率大军南下,命重威部辖晋军以从。潞州节度使少帝岳父张从恩惧怕契丹,欲向契丹主朝贺称臣,从事高防谏说:“公晋室之亲,宜尽宦节。”张从恩不听,将后事委托给王守恩,乃弃城而去。张彦泽势如破竹,一路收编晋军。
是夜,石重贵侦知张彦泽已至滑州,乃召宰相李崧、冯玉和检校太保李彦韬入内计事。冯玉,字璟臣,定州人也。少举进士不中。冯赟为河东节度使,辟为推官。入拜监察御史,累迁礼部郎中,为盐铁判官。晋少帝纳玉姊为后,冯玉以后戚知制诰,拜中书舍人。玉不知书,而与殷鹏同为舍人,制诰常遣鹏代作。顷之,玉出为颍州团练使,拜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迁枢密使、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冯玉为相,四方贿,积赀巨万。李崧先到,乃对晋少帝说:“刘知远雄武,能挡张彦泽和契丹者非河东兵莫属!”石重贵于是派人赶往河东,诏河东刘知远起兵赴难。少帝遣人急召李彦韬,将与计事,彦韬辞不赴命,少帝怏恨久之,怒说:“这个负国辜君之贼!”
癸酉旦,张彦泽顿兵于明德门外,京城大扰。石重贵之堂叔曹州节度使石赟率亲军出战,张彦泽出马,怒说:“晋大军已经归顺契丹,汝为何执迷不悟?”石赟大怒说:“你这个蕃奴,先帝和皇上对你不薄,没想到你贪生怕死、卖主求荣。”张彦泽大怒,飞马直取石赟,双方大战一百回合,石赟力气不如,被张彦泽一刀将其砍于马下。亲军一吼而散,张彦泽下令攻城。
时国之卫兵,悉在北面,石重贵计无所出。大内都点检康福全在宽仁门宿卫,登楼觇张彦泽,张彦泽指康福全说:“契丹皇帝亲率五十万大军南下,令吾为先锋,取京城在旦暮间,汝想以卵击石吗?还不快点给我下来!”康福全无奈,领兵出降。
张彦泽自封丘门斩关而入,兵士争先入冯玉家,其财物一夕而尽。至五鼓初,张彦泽引蕃骑入皇宫,既至内殿,宫中相次火起,少帝自携剑驱拥后妃已下十数人,将同赴火,为亲校薛超所持。明日见彦泽,冯玉犹谄笑,自言:“愿得持晋玉玺献契丹,以冀恩奖“。张彦泽不纳。张彦泽自宽仁门传耶律德光与皇太后书,顿兵明德楼前,后晋少帝只得退位,后晋于是灭亡。
次日,张彦泽命控鹤指挥使李筠以兵监守宫中,内外不通,以待契丹军。张彦泽拿下京师,自以有功于契丹,昼夜酣饮自娱,出入骑从常数百人,旗帜上书“赤心为主”,迫迁后晋少帝时,私留御辇,内库所藏皆输之私第,放纵军士大掠京师。军士查获行人,张彦泽酒醉不能问,只以目示意,并伸三指,军士即将此人腰斩。
石重贵听闻耶律德光渡河到达后,欲郊迎,张彦泽不许,石重贵遣使请求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说:“天无二日,岂有两天子相见于道路邪!”石重贵于是停止。契丹遣使遗后晋太后书说:“可先使桑维翰、景延广远来相接,甚是好事。”晋太后不答。
是日凌旦,都下军乱,宫中火发。桑维翰时在府署,左右劝使逃避,维翰说:“吾国家大臣,何所逃乎!”即坐以俟命。时晋少帝已受契丹抚慰之命,乃谋自全之计,因思维翰在相时,累贡谋画,请与契丹和,虑契丹到京穷究其事,则显彰己过,故欲杀维翰以灭其口,因令张彦泽图之。
张彦泽既受少帝密旨,怒说:“这个昏君,以为本将军还听他使唤!”不过想到桑维翰家财百万,想拥有之,乃称少帝命召桑维翰。桑维翰束带乘马,行及天街,与李崧相遇,交谈之次,有军吏于马前揖维翰赴侍卫司,维翰知其不可,顾对李崧说:“侍中当国,今日国亡,翻令维翰死之,何也?”李崧甚有愧色。
是日,张彦泽遣兵守桑维翰家,十八日夜,桑维翰为彦泽所害,时年四十九。张彦泽即以衣带加维翰颈,报契丹主说:“维翰自经而死”。契丹主听闻,叹息说:“我本无心害维翰,维翰不合自致。”耶律德光至阙,使人验其状,令殡于私第,厚抚其家,所有田园邸第,并令赐之。
耶律德光至京师,赵延寿称赞李崧为人,说:“石敬瑭能够出镇河东,乃李崧的功劳,杜重威能够担任晋军的统帅,也李崧推荐。“耶律德光大喜说:”李崧真是朕的贵人,吾破南朝,得崧一人而已!”乃李拜崧太子太师。
耶律德光召见后晋众文武大臣,不少人向耶律德光闻反映张彦泽胡作非为。耶律德光听闻张彦泽劫掠京师,大怒说:“张彦泽此匈奴人,为晋朝的时候连败我契丹三次,现在又劫掠京师,留他何用!“于是打算顺水推舟既为契丹人报仇,又为汉人解恨,询问百官和开封人:“彦泽当诛否?”百官皆请不赦,而都人争投状疏其恶,耶律德光乃命杀之。
张彦泽被拉倒开封市中心斩首,张彦泽此前所杀士大夫子孙,皆缞绖杖哭,随而诟詈,以杖朴之,张彦泽俯首无一言,行至北市,断腕出锁,然后斩首,市人争破其脑,取其骨髓,脔其肉而食之。
耶律德光攻下后晋,授赵延寿为中京留守、大丞相,令其先北还。耶律德光驻晋降军于陈桥,士伍饥冻,不胜其苦。杜重威每出入衢路,为市民所诟,杜重威俯首而已。时,耶律德光遣别部队长率骑士数千,与晋兵相杂,趋河桥入洛,以取景延广。耶律德光戒说:“如延广奔吴走蜀,便当追而致之。”时景延广的部下劝延广奔西蜀,延广顾虑其家,未能引决。契丹兵既奄至,乃自杀。
天福十二年春正月丁亥朔,耶律德光入主东京,下令软禁晋少帝在封禅寺。二月丁巳朔,耶律德光具汉法服,御崇元殿受朝,制改晋国为大辽国,大赦天下,号会同十年。耶律德光遣使于晋各州率配豪民钱币,以实行橐。将相公私,雷同率配,右谏议大夫赵熙始受命之日,条制甚严,熙出于衣冠之族,性素轻急,既畏契丹峻法,乃穷力搜索,人甚苦之。杜重威与李守贞各万缗,杜重威不服,乃告耶律德光说:“臣等以十万汉军降于皇帝,不免配借,臣所不甘。”耶律德光笑而免之。
孟知祥去世后,其子孟昶继位,孟昶喜欢打球骑马,又好方士房中之术,多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枢密副使韩保贞恳切劝谏说:“先帝创业艰难,好不容易才拥有整个西蜀,皇上如果执迷不悟像前蜀一样葬送西蜀的江山,那可能会沦为别人的阶下囚甚至性命不保。”孟昶大悟,当天送出所选良家女,赐给王保贞黄金数斤。有人上书说台省官应当选择清官,孟昶叹气说:“为什么不提具体的人选用呢?“左右要求责问上书的人,孟昶说:“我看唐太宗初即位时,狱吏孙伏伽上书言事,都予采纳,为什么劝我拒谏呢?“
孟昶年少不亲自处理政事,而将相大臣都是孟知祥时的故人,孟知祥宽厚,多优待纵容,他们对待孟昶更加骄惰不驯,不遵守法纪制度,大造房宅,夺人良田,挖人坟墓,李仁罕、张业尤其骄横。
李仁罕大权在握因此而奢富,看到倾国倾城的前蜀宫嫔花蕊夫人,李仁罕暗流口水,想纳其为妾,但是又害怕被孟知祥所责,所以没敢实施。孟昶继位后,李仁罕坚请判六军。孟昶不情愿地答应,加仁罕兼中书令,判六军事,以赵廷隐为副。李仁罕遇事必谏,孟昶对其早已不耐心。孟昶近臣张公铎、医官使韩继勋、丰德库使韩保贞和茶酒库使安思谦等不断弹劾李仁罕有异志。
十月,孟昶与司徒赵季良、太傅赵廷隐合谋,说:“先帝去世的时候枢密使王处回向李仁罕告丧,但李仁罕严整军备以待王处回,证明其早有异志,现在朕刚刚登基几年,李仁罕就向朕明目张胆的要判六军事,证明其已经目中无主,其大权在握又鱼肉百姓,西蜀是先帝与公等辛苦打下,朕可不想西蜀毁于他的手上。”赵季良:“李仁罕势大,况且其外甥张业正掌管禁军,不易铲除。”孟昶说:“那朕就先收买张业,封其为宰相,再图李仁罕。”
明日,孟昶下旨:“加封张业为同平章事。“张业大喜,连忙磕头谢恩,张业本是个浮夸子弟,自己年纪轻轻就做上了宰相,于是除了皇帝谁也不把放在眼里,包括其舅舅李仁罕。孟昶见目的达成,再召赵季良、赵廷隐商议铲除李仁罕。赵廷隐说:“我们可以趁李仁罕入朝,执而击杀之。”孟昶赞成。
早朝,李仁罕气高势昂的入朝,侍中六军副使赵廷隐已经在宫内部下勇士,李仁罕刚刚下拜,孟昶就怒对李仁罕说:“李仁罕身居高位,不思报恩,反而欺朕年幼,独揽大权,目无王法欺压百姓,立即将其拿下诛杀。”赵廷隐立即带勇士冲出将李仁罕击杀,文武众大臣大惊,孟昶诛杀李仁罕后,又杀其子李继宏及亲信进奏吏宋从会等数人,灭李仁罕族。加封赵季良为太保,赵廷隐为太师、中书令。
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昭武节度使兼侍中李肇平时见孟昶时拄着拐杖不下拜,听闻李仁罕被灭族后,大为震惊,于是态度大变,每次看到孟昶都变得十分恭顺。孟昶左右请求也诛杀李肇,孟昶说:“李肇对国家有大功,留他一命吧!我们杀一儆百得了。”于是令李肇为太子少傅致仕,徙邛州。
孟昶听闻契丹南侵,也派大军寇晋阶州,晋雄武军节度使何建见契丹占领中原,乃以秦、成、阶三州归附后蜀,孟昶派孙汉韶攻下凤州,于是完全恢复了前蜀王衍时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