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和百里萧来到城内。有人认识苏莞,跑到大街小巷奔走相告。人们闻讯,纷纷赶来,瞬间,百里萧和苏莞就被人群围住了。
“这不是那天被打的那名大夫么?他竟然还敢进城。”
“是啊是啊,这人真是胆大。”
有大胆的,上前一步,问道:“苏大夫,我们百姓有好生之德,被那牛鼻子带走后,我们并没寻仇,今日,你进城来,所谓何事?”
如此仗势,苏莞本是理亏,自然有些胆怯。百里萧轻轻握住她的手,喊道:“大家,请听我一言。”
百姓一见,是个俊秀的年轻人,议论纷纷:“这人是谁?不会是苏大夫的相好吧?真是奇事,我活了半辈子了,第一次见到有龙阳之好的人。”
苏莞听着这些言论,她倒没什么,可是……她回身望了望百里萧,失去光明的眼睛,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是华军的骠骑将军,半月前被奸人所害,性命垂危,是这位大夫,为了救我,独自一人去找寻秘方,所以抛弃了病舍的人。此时因我而起,请百姓不要怪罪苏大夫,如果大家要怨,就怨我吧。我给大家陪不是了。”
百里萧深深鞠了一躬。潼关的百姓虽然大部分都是粗陋之人,但从小被教育的皇权至上,对于朝廷大员自然是恭敬有加。一见到百里萧亲自道歉解释,哪有人心里还有怨气啊。所有人都连忙下跪,颤声喊道:“将军,我们不过是低贱的人。将军的身子是金贵的,将军不用这样子。”
也有那爱闹事的,喊道:“将军,我们是不怨苏大夫了。可是,这疫病怎么办。城里的人已经死了的死,走了的走。这样下去,我们该如何是好?”
百里萧底气一沉,鼓足声音喊道:“大家不必担心了。苏大夫已经找到了治疗方法。”
人群哗然一片。
“那位将军刚刚说了什么?”
“你竟然没听到。将军说,那位苏大夫找到治疗疫病的方法了。”
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已经开始向前冲了,想先得到治疗。人群是一片混乱,百姓们都拍手欢呼。
苏莞把已经写好的锦布递给了亲兵。亲兵接过,在墙上抹了浆糊,把锦缎给黏上去了。
“这是如何治疗和预防疫病的方法,大家要按照上面的方法认真做。”亲兵高声喊道。瞬间,公告前面就挤满了人群。有识字的老先生过来,念给大家听,同时布上还配有图画,方便老百姓阅读。
“第一条:每天洗澡。第二条:要用热水洗碗,所有的菜要熟了才可以吃……”百姓们齐声跟着教书先生朗诵,就好似万人学堂。
苏莞牵着百里萧的手,抬头,微微笑着,虽然知道他看不见。百里萧似乎感受到了,微微低下头,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这几天要忙了,可能不能陪你了。”苏莞担心地说道。
百里萧笑道:“没关系了。我这几天打算离开潼关。”
苏莞一愣,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都督那里少不了我,过几天我要去岭阳跟都督汇合。”
“可是,你的眼睛……”苏莞犹豫道。
百里萧坚定地握气苏莞的手,说道:“我已经想过了。虽然看不见了,但我是一名将军,我必须要去。况且,你也知道,这是我的梦想。”
苏莞默然,突然问道:“那次刺杀,是谁?”
“是暗教的人。说来也话长,我爷爷那辈的恩怨。以前也有过,只不过,这次我疏忽大意了。”百里萧顿了顿,又道:“我看见风井了。”
苏莞大惊,问道:“风井,真的是风井吗?”
“你跟风井是什么关系?应该没有看错,两年前,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参将,瓦刺人突袭边关,我领着三千人马,全军覆灭于边陲谷,最后只有二十多名亲兵护我身旁,拼命掩护我离去。当时,风井是我手下的一名千户。边陲谷大败后,风井就不见了。有人据说看见他被瓦刺人给杀了。”
苏莞愣到,答道:“他是我朋友。可是,我听说,两年前,别人描述的不是什么,少年英杰,以少胜多,后起之秀吗?”
百里萧嗤笑,嘲讽道:“是啊。边陲谷大败,不是因为瓦刺人打的好,而是原本我要去袭击瓦刺人的右翼,另一拨人马要去袭击左翼,两边夹击。可是,当我袭击右翼的时候,原本要袭击左翼的人却按兵不动。”
“为什么?”
“不过是朝廷的小诡计。当年的威远将军是皇后的人,舒贵妃和三皇子为了争夺权势,利用此次机会,想夺取兵权。皇上得知大败以后,加上小人的添油加醋,不由得大怒。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堂堂的威远将军就被赐了三尺白绫。”
“那后来呢?”
“兵权自然又落到舒家人的手里。新到的将军以来,就拼命欺压我,什么仗也不让我打。我气不过,最后带着自己几千个弟兄,自己去打了。幸好打了胜仗,如果没打胜仗,我也许死的比威远将军还惨。”
苏莞听得心惊肉跳的,暗叹这朝廷真是波涛汹涌,瞬息万变。
“风井如何会在暗教里面?你这次去,他们会不会再刺杀你?”
“不知道,他看起来都不记得我了。不会了。暗教自祖宗下来就有一条规矩:如果第一次没有刺杀成功,一定要在中秋之后,才能进行第二次刺杀。原因不明,不过他们是非常遵守规矩的人。”
苏莞虽然担忧,但是知道自己劝不动他,笑道:“那你去吧,不过你一定要小心。我会在潼关等你的。”
百里萧点头,这时风霖过来接,苏莞百里萧的手放在风霖的手上,百里萧回头,似乎想看看苏莞在哪里。只可惜,空洞的双眼失去了原本墨色的光芒,似乎有些无措,又有些茫然。
苏莞觉得自己一定是看不下去了。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可却努力不流下眼泪。她怕百里萧听到她流泪的声音。
晚间的时候,一切都沉睡。苏莞忙完病舍,赶回兵营,想最后看看百里萧。来到大帐,却没有人。她四处走动,突然听到远处的树林有些声响。
她抚着心口,缓慢靠近。走到近前,百里萧和风霖正在练习武艺。风霖把手中木制的飞镖甩出去,百里萧用耳朵听着声音躲避。有时候,听力一疏忽,木制飞镖便打到他的心窝口,或者肩膀上,疼的他蹲在地上,呻吟出声。风霖甚至有些看不下去,想过来扶着,却被百里萧阻止,两人又继续练习。
苏莞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刷刷地流着,心缩成了一团。她缓慢地离开,随后飞奔回自己的营帐里,放生大哭。
第二天,百里萧带着剩下的将近三万的士兵,骑快马赶到岭阳支援百里青木去了。
道长也提出了辞行,要回盘龙山了,他说,什么时候有需要他的地方,尽管来盘龙山找他。苏莞心中虽然不舍,却没强留,点头道谢后,道长坐着驴车溜溜达达地离去了。
潼关城里少了几万人,顿时便的有些冷清。苏莞有时候忙完,便呆呆的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大夫,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这里有我们全村人的名字的感谢信,请你收下吧。”几个穷苦的老百姓过来,带了一封信,几只鸡和一大块猪肉,还有一根人参。
苏莞连忙摆手,说道:“你们这是何苦。这些东西,都留下给你们自己吃吧。你们吃饭原本就困难,如何能把这些肉食送给我。”
百姓激动地说道:“苏大夫,你是我们的恩人啊。现在谁不知道通关城里有个大夫叫苏莞的。您治好了这么多人,还常常给我们赠米赠菜。我们这些又算的了什么。以前也有大夫自个儿离去的,可是只有苏大夫你回来了。免费治好了这么多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请大夫收下吧。”
苏莞几番推辞,那些人硬是要塞。苏莞最后召集了全村的人,在病舍外的大院子里,红红火火地做了一次乡村聚会。
晚间的时候,潼关城里的人正是熟睡。突然火光四射,杀声震起。有人喊道:梁军偷袭啦,梁军偷袭啦。有人连忙收拾包袱,混乱之中逃走,有人在烟尘中,被马踩死,有人还没起床。
苏莞晚上睡的很晚,直到敌兵把门砸开以后,苏莞才从睡梦中惊醒。刚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打开床帘,就被几个敌军五花大绑,关入临时的大牢里面。
由于潼关大部分兵力都去支援更远的岭阳了,城里的兵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的,根本无还手之力,瞬间,原本固若金汤的潼关便被梁军占领了。
苏莞与众乡亲们待在脏陋的大牢,处处都是馊味和臭味。人挤人的,苏莞甚至都能闻到别人头发的馊味。
苏莞焦急地待在人群中,心想:如果岭阳知道消息,得一天的时间。最快赶到潼关,也要三天,加上还要打仗,最少得七八天才会有得救的希望。
有士兵看守着大牢,有那不听话的小孩或者老人,那士兵长枪一挺,就捅入了那些人的心口,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到了天亮,一个矮胖的男人进来,吩咐士兵把大牢的门打开,一个一个的乡亲们被人带到宽阔的广场,苏莞也在其中。
广场里静悄悄的,所有被俘虏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有恶煞般的士兵拿着大刀站立在旁边,犹如雕像般看守着。
几个时辰过去了,有人站不住了,刚动了一下手臂,旁边的士兵就拿起大刀,砍下那人的首级。顿时,所有人就静若雕像。
这时,那个矮胖的男人过来了,站在广场的高处,与旁边的士兵耳语了一番。
只见那名士兵鼓起嗓子,喊道:
“听说这里有名大夫叫苏莞,他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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