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被人发觉了行踪,秦毅本来十分淡定,可一听到呼延宛倩的声音,他大为惶恐,心想绝不能在她面前暴露,立刻掉头就跑,猛地跳下屋顶,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秦毅的举动吓了宛倩一跳,“应该只是个小贼吧。”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仍然感到一丝惧意,“我不宜再呆在这里,还是回师叔那里去。”
她动身之际,秦毅已经摸上了宁朔将军府的外墙,他箕踞在墙头,利用灯火的照明仔细地观察着里面的地形。观望了好一阵子,他还是无法判断大长老的住所在哪里,于是便溜下墙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花园,东边不远处是一排高大的楼阁,可以看见有两个卫兵在那楼上的走廊里站着,西边几十步之遥,则是一排平房,一片漆黑。
秦毅顿时觉得有点头晕,这偌大一个将军府,他不可能每个房间都检查一番,必须要弄清楚大长老书房的具体位置,才可进一步行动。
他前望望后望望,心中踌躇不定,忽然看见西边那排平房里有一间灯亮了,里面有人走了出来。秦毅思虑片刻,心下一横:“就这么办!”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平房,只见出来的那人提着灯笼走进了一间茅厕,他趁机躲在了门外。那人一出来,秦毅立刻扑到身后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将其强行拖到草丛中按住,然后亮出利剑,搁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嘘——不要声张,否则杀了你!”
被抓的那人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老妇人,见了秦毅这个样子,吓得屁滚尿流,硬是没吱出声来。
“告诉我,大长老的书房在那里?”秦毅恶狠狠的说道。
“乌索给那姆,那姆杜。”那老妇颤抖着小声说道。
“什么?快说!”秦毅用剑逼了一下。
“乞密托,&*%……”老妇所说的话秦毅完全听不懂。
秦毅气血攻心,暴怒道:“不会说华语,去死吧你!”
说完直接一挥剑鞘,将老妇打晕过去了。
“可恶!今天运气可真差,但行动已经为人察觉,若是下次再来,更为不易。”秦毅想想,觉得进退两难。“再去抓一个,我还不信了!”他转身向那处阁楼走去。
……
同一时间,大长老刘宣刚刚从书房里出来,走在通向寝所的小径上,仆人在前面打着灯笼,或明或暗的灯光下,可看见他的脸上挂着深深的疲倦——大长老日理万机,每天都要到这个时候才就寝。
“唉,廉颇老矣。”刘宣打了一个哈欠,稍稍缓解了一下浑身的酸痛,“想我年轻时,念经舞剑,习文修武,又走南闯北,寻师求道,还曾统兵远征,建功塞外,以此得到皇帝的召见,那是何等的荣威。”细细回想多年前的往事,刘宣心中感慨万分,“可惜白驹过隙,岁月流逝,如今却已是个孱弱的老头子,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若我哪天不行了,元海及诸公子又不在,大事恐怕就得交给刘曜了,他这小子虽有才能,却威望不足,必须要尽快促成他和卜家的联姻,才能镇服各大家族,防止内乱。”
刘宣正思索间,忽然感觉一阵凌厉的疾风从侧面袭来!
他虽然老了,可还是一位武者,能感觉到这逼近的危险!
刘宣急速地挪动脚步,以期避开这股疾风!
可是他还是被击中了!
是一支箭,一支弩箭!
这支箭贯穿了他的左臂!
侍从们立刻护住他的身躯,围着他向隐蔽处退却!
喧嚣声惊动了整个将军府。
府内的卫士们蜂拥而出,告警的钟声响彻全城!
大长老遇刺!
……
钟声响起时,宛倩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听到外面的吵闹,她立刻起床开门,走到外面,站在走廊上眺望远处,看到人们高呼着“抓刺客”的口号,举着火把奔向将军府的中枢之地。
“会不会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小贼?”宛倩想起在屋顶上遇见的那人,“哎呀,这下可惨了,我真该把那个消息告诉师叔。”她心中有些后悔,决定也要为抓捕刺客尽一分力,便顺着走廊向楼下跑去。
不料,在阁楼的拐角处,她撞到了一个人。
她跑得太急,这一下撞得不轻,她的身子被反弹的向后倒去,她本能的伸出了两只手,抓住了一个东西,使自己没有完全倒在地上。
她向上看去,发现自己正双手抓着这个人的左手手腕,对方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蒙着脸面——这人正是秦毅,这是今晚他们的第三次相遇。
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他也是。
以如今的时间来说,大概有那么两三秒钟吧,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啊——”宛倩大叫了起来,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
这吓得秦毅浑身一激灵,使劲就挣脱了对方,把宛倩丢在了地上,落荒而逃。
……
刘曜也被钟声惊醒,他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召集几名护卫,出门赶向将军府。一路上都是惶急的兵卒——左国城全民皆兵,钟声一起,便一齐出动,一窝蜂地向将军府涌去。
宁朔将军府中一片大乱,平寇都尉刘景坐镇着大堂,向前来护卫的将领们发号施令。
“禀都尉,永明公子来了!”
“快请!”
话音刚落,刘曜虎虎生威冲了进来。
“阿兄,大长老现在何处?”刘景是刘曜的从兄,平时二人关系不错。
刘景环顾左右,走近刘曜,悄悄的说道:“大长老中了毒箭,昏迷过去了,已送往卧房,医生正在为他疗伤。”
“刺客找到没有?”
“还没有,但我已下令封锁全城,刺客是逃不了的!”
“那好,你现在就去搜人,掘地三尺,也要抓到刺客!”刘曜愤然说道,“带上一只号角,去吧!”
“诺!”刘景转身离开了大堂,刘曜代替他在这里继续指挥,他命令十几名士兵分头去召集长老们,准备商议善后事务。
可是等了很久,传令兵们都回来了,长老却只来了一个,他外穿白袍,内着青衫,头戴纶巾,腰环紫带,白面短须,目光深远,颧骨突出,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与平时穿裘衣皮袄的匈奴长老们大相径庭。
“师叔!”刘曜殷切地迎接这位长者。
“不要惊慌,这点事不应该吓倒你。”
“师叔,除你之外,他们都没有来,在这种时候做缩头乌龟!”
长者轻蔑一笑,“要是他们都出头,哪还有你表现的机会啊?就要他们踌躇不前,我们才能掌握左国城的权柄。”
刘曜却是沉不住气,“可是大长老昏厥不醒,如有奸贼趁乱起事,又当如何?”
“此时的要务,是保护大长老和抓捕刺客,就算有奸贼要作乱,也不会那么快。”
刘曜叹道:“唉,如果大长老有个不测,恐怕我们就完了。”
长者听他这么悲观,面含怒色道:“你怕什么!你是大都督的养子,大长老不能主事,你就是宁朔将军府的主人,凡有不从号令者一律诛杀,何惧有人造次?若是大长老不虞,你就是左国城的首领!”
刘曜冷汗涔涔,沉默了片刻,说道:“若是那样,师叔你一定要为小侄撑腰!”
“你放心,有老夫在,任何鼠雀之辈都伤不了你!”
“好,师叔,我们现在去看看外面搜捕的情况。”
“嗯,走吧。”说罢两人便一起走出大堂,准备巡视一番,刚出来就碰到了一个持剑之人。
刘曜先是一惊,细看之下,才发现是秦毅,“巨峰兄?你为何在此?”他惊呼道。
原来秦毅在那阁楼上撞见呼延宛倩后,心知整个将军府都密布兵丁,自己要是再鬼鬼祟祟,一定要被发现的。于是便脱掉身上的黑衣,撕成碎片,露出平常所穿的短褐,趁着人多眼杂,佯装成来将军府护卫的兵卒行走。正巧在这大堂的门口,他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刘曜。
秦毅信口胡诌道:“哎呀,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是好奇,忍不住就出来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刘曜毫不置疑,“好,既然如此,跟我一起来吧!”
话音未落,突然从后院的方向传来了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