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一瞧她这无辜又茫然的小表情,就又各种气不打一处来。
他妈的他倒是不想一直跟着她,阿司黑着张脸把他从车上拽了下来,要他寸步不离的暗中跟着她,还扬言她要是丢了,他也不用回去了。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好不好?!偿!
“哎哎哎,你别瞪我呀,我又不知道你一直跟着我……”月牙抬手捂着脸,从指缝间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现在知道了,可以走了吧?”
“……”
月牙抬了手腕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已经8点多了,她还想着吃点甜品休息一下再回去。
正犹豫着,一眼就看到面前男人已经隐隐开始咬牙切齿了,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回去……你说回去就回去。”
看他跟白月颜聊天的时候各种洒脱从容,还以为脾气有多好呢……
路西法这才勉强把火气压下去,倒还绅士的帮她把所有买来的东西都提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教育:“我从来没见哪个女孩子这么能逛街,你都不觉得累吗?”
月牙咳了一声,没说话。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逛街,逛街对她而言,说是散心,倒不如说是一种逃避的方式。
小时候养父母对她不大好,虽然不至于打打骂骂,但每每都板着脸对她冷言冷语的,以至于让她对那个家十分的排斥。
时间长久了,她就开始习惯能拖多晚回家就拖多晚。
现在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不大想回去看到苏祭司跟洛欢,于是在外面的时间就过得尤其的快,一眨眼,天色就黑了下来。
路西法把所有的东西都丢进后备箱,转过身来叮嘱她:“如果阿司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逛累了想回去,不是我催你的,知不知道?”
月牙有些无聊的瞥他一眼,没吭声,直接上了车。
她自己想回来,跟他催促她回来,有什么区别吗?
他苏祭司难不成还要因为这么点小事罚他一顿?
……
逛街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上了车,浓浓的疲惫感才后知后觉的传入神经末梢,她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强撑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还是睡了过去。
路西法把车在车库内停稳,侧首扫一眼一路睡的跟小猪似的女人:“到家了,醒醒。”
说完就自顾自的打开车门去后备箱拿东西了。
大包小包的东西拿下车,却还没见她从车里出来,他走到副驾驶座前,屈指敲了敲车窗:“喂!到家了!!”
“……”
“北月牙!!”
“……”
一连叫了几声都不见她醒来,男人眉头微蹙,将东西放在一边,打开了车门。
车门一开,光线落进去,他才发现她脸色红的有些不大正常,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又立刻收了回来。
啧,都可以用来煮鸡蛋了。
俯下身,刚要将她从车里抱出来,就觉得后颈一紧,转头,才发现苏祭司鬼魅一般的悄无声息靠近了。
“你做什么?”
他问,再寻常不过的四个字,以这样缓慢的速度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就平添了几分阴森迫人。
路西法摊了摊手:“叫不醒了,试了试额头,高烧中。”
苏祭司眸光微暗,上前一步,大手覆上月牙的额头,薄唇随即抿成一条弧度:“这么晚还让她一个人在外面逛,路西法,你是死人?!”
路西法:“……”
今中午是谁离开的时候叮嘱说不要让他干涉她,由着她逛,喜欢逛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的?
男人似乎也没打算听他解释,俯下身将昏睡中的女人抱出了车。
……
三楼阳台,夜风拂面,生的那样美丽精致的女人,却瘫坐在栏杆处,表情木然的看着一袭黑色风衣的男人,和他怀里安静沉睡的小女人。
16岁的时候,她说她将来想做模特儿,于是他帮她铺平了道路,助她一路顺风顺水的登顶世界超模。
18岁的时候,她在一次聚会上被一个黑道大佬暗中下.药,险些***,是他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去将她带了出来,一刀切开了黑道大佬的气管。
21岁的时候,她精心装扮自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可醉酒归来的男人却只是克制的将外套脱下来遮住了她薄薄丝质睡衣下若隐若现的躯体:“把这一刻,留在新婚夜。”
他的声线天生就生的低沉性感,在寂寂深夜说出这样一句话,她就像是醉了酒一样,只觉得全身都是轻飘飘的。
她以为,他是真的想要把最美好的一刻,留到最后。
她以为,他只是在等成功复仇后,再一心一意的跟她在一起。
她以为……
他所有的体贴照顾,温柔呵护,是因为喜欢。
她以为她以为她以为……
呵!
秋风萧瑟,眨眼间吹散了眼底虚幻又不真实的甜蜜跟浪漫,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冷笑跟嘲弄。
……
四肢百骸像是被灌满了铅,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温热的毛巾擦拭过肌肤,将那黏腻的不舒服感带走,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朦胧光晕中,男人混血深邃的轮廓映入眼帘。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嘶哑:“几点了?”
“凌晨了。”
“哦……”
她抬头,瞥了眼睡在摇床里的小千里,很快又没什么力气的躺了回去。
小家伙已经长高了不少,摇床是她小时候睡的,这会儿虽说还能睡在里面,但空间就显得狭窄了很多。
“你把她抱过来吧,那里面太窄了,她睡着再不舒服。”
苏祭司将热毛巾丢到一边,拧开了保温杯,倒了些热气腾腾的粥出来:“你是生怕生的病传染不了她是不是?”
月牙皱眉,振振有词的辩解:“我哪有生病,就是今天走的路多了一点,有点累。”
苏祭司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吃点东西。”
月牙这会儿的确有点饿了,撑着身子坐起来,自己接过了碗跟勺子:“我自己来就好,你回去睡吧。”
苏祭司也不坚持,起身帮千里盖了盖被子后,便转身向外走:“吃了东西就早点睡,别瞎折腾。”
说的跟她平时没事儿就跟只猴子似的瞎折腾似的……
月牙白了他一眼,没答话,自顾自的喝着粥。
粥是她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她一口气喝了两小碗,身上这才觉得有了点力气,下床看了看睡的正香的小千里,又去浴室洗了个澡,这才回床上睡了。
……
不知道睡了多久,明明卧室里什么声响都没有,可大概越是寂静的诡异,人的第六感反而就被激发了出来。
月牙毫无预警的,就从深沉的梦里,突然惊醒了过来。
房间里没开灯,但仍旧能模糊的看到有人的光影在黑暗中晃动,一点点靠近千里的摇床。
“谁?!”
她猛地坐起身来,低喝一声,顾不得去开灯就冲了过去。
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醒过来并且以这样迅速的速度冲过来,那人呆了一下,随即就被她重重的撞了开来。
桌椅被撞击后摩擦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女人痛苦的呻.吟声随即响起。
摇床中的千里被这声音惊到,哇哇哭闹了起来,月牙摸索着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转身想要去开灯,指尖不等碰触到开关,眼前已经一片大亮。
“洛欢!”
“阿司……阿司……呜呜……”
月牙抱着千里,身子紧紧抵着身后的墙壁,转身看过去的时候,还穿着睡衣的苏祭司已经将跌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洛欢抱了起来。
她穿着跟苏祭司同款的浅蓝色睡衣,露出修长白皙的腿,腿刚刚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被划开了一道近10厘米长的伤口,斑驳血痕染红了她身下的白色地毯。
“我的腿!!阿司……阿司我的腿!!!”被苏祭司抱起来后,洛欢似乎才发现自己的腿受了伤,整个人近乎于崩溃的哭叫了起来。
对模特儿来说,腿的重要性跟脸是一样的,这么深的伤口,怕是要留下疤痕了,这对她的模特生涯来说,是致命的。
“没事,不会留疤,洛欢你别怕。”
苏祭司的苍白到看不到一丝血色,仿佛那伤是伤在了自己身上一样,一边哑声安抚着一边冲了出去。
月牙咬唇,双手还死死的抱着怀里嚎啕大哭的千里,盯着雪白地毯上淋漓的血迹,眉心没来由的跳了跳。
……
刚刚把女儿安抚好,炸毛了的路西斯就冲了进来,一脚将床边的一张椅子踹翻,红着眼睛瞪着她:“你他妈故意的是不是?!知道欢儿的那双腿值多少钱吗?你他妈剁了两条腿都赔不起知道吗?!”
千里被他愤怒的咆哮声吓到,扁了扁小嘴又要哭的模样。
月牙把她抱在怀里,没什么表情的瞥他一眼:“是她自己一声不响的进来靠近千里,我怎么知道她不是想伤害千里?”
“你他妈还有理了?!”
路西斯被她略显平静的口吻刺激到,上前一步就要动手,被匆匆赶过来的白月颜拦了下来。
她用力将他推开,护在月牙面前:“还什么都没弄清楚呢!你就一口一个他妈的,就你会骂人是不是?”
路西斯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指着她咆哮:“你给老子让开!别以为你是阿司的妹妹,老子就不敢动你了!”
“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白月颜冷冷瞥他一眼:“我知道你在这古堡一向嚣张惯了,boss把你当半个亲弟弟照顾着,可你最好想清楚了,我虽然从小不在boss身边,但还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不服你就动我一个试试!!”
“你动了她,别说是阿司,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你。”门口处,男人凉薄轻佻的声音忽然响起。
路西斯怒急:“路西法,你他妈脑袋被驴踢了?她都已经跟南莫商结婚生孩子了,你还巴巴的往跟前贴!”
路西法低笑了一声:“贴不贴是我自己的事情,洛欢是阿司的未婚妻,她受伤,要讨公道,也是阿司来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了?”
“……”
一句话,噎的路西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半晌,他才烦躁的用力抓了抓乱成鸡窝似的头发,恶狠狠地瞪了月牙一眼:“咱们走着瞧!”
说完,一路又踹又踢的冲了出去。
路西法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们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白月颜阖眸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月牙:“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醒了就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往千里的摇床边靠,当时没开灯,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就撞了她一下。”
月牙语调平静的说完,停顿片刻,才道:“虽然不是故意害她受伤,但如果她愿意接受,我也可以去道歉。”
道歉归道歉,但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洛欢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潜入千里的卧室里来,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白月颜忧心忡忡的模样,沉吟一声才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如果伤口很浅还好说,一旦留疤……
……
后院急诊室里,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正在缝针的洛欢绝望又伤心的抽噎声。
苏祭司倚墙而立,浓眉紧促,沉默的抽着烟。
她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站定:“boss。”
男人淡淡瞥她一眼,沙哑的声音不难听出紧绷的痕迹:“你过来做什么?回去睡觉去。”
她这会儿回去,也得能睡得着才行啊。
白月颜鼓了鼓腮帮,继续道:“那什么,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除疤技术还是很成熟了的,再上点遮瑕粉遮一遮,基本上就看不出来了。”
苏祭司没说话,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团黑雾笼罩着,说不出来的压抑跟冰冷。
他性格天生傲慢孤冷,虽然对她一向有耐心,但她更多的时候,还是把他当做boss一样来敬畏着的。
对于他跟洛欢之间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但之前也听路西法说过几次,当年苏家惨遭灭门,boss一度承受不住,有一段时间整日整夜的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是洛欢一直耐心的陪着他,慢慢帮他走出那段阴影。
对他而言,洛欢不止是未婚妻,更是亲人。
“那个……你不会对月牙动粗吧?”
她小小声的替月牙辩解:“其实这件事情真跟她没关系,我要是半夜三更突然看到有人靠近我儿子,我肯定也会冲过去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这是一个妈妈的本能,更何况千里之前还刚刚受过伤,是意外还是人为到现在还都不清楚,月牙会紧张一点也无可厚非……”
“西西。”
“……啊?”
“先回去睡觉,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
“可、可是……”
“回去。”
不算严苛的两个字,却还是沉重到让人不敢拒绝。
白月颜抓了抓脑袋,不敢再多说,闷闷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
帮千里冲了一瓶奶粉喂给她,哭闹了一阵子的小家伙很快又沉沉睡着了。
月牙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暗沉沉的夜色,混乱了许久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对苏祭司,她其实一直理不清到底是歉疚多一点,还是憎恨多一点,理不清,干脆就一直搁着不管了。
来这里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她带了一颗药过来。
听说这药是当年爸爸资助的一个女人研制出来的,那个女人因爱生恨,拿这药险些将爸爸毒死。
妈妈为了抢夺解药,无意中害死了那个女人,也因此受了不少的折磨。
带这药过来的时候,她脑袋里的想法其实还很模糊,只是觉得带上有备无患,就带了。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这颗药,大概就是为了防止她被逼到了这样的境地,才带来的。
洛欢的腿受了伤,苏祭司肯定是要为此动怒的,先不说她会被怎样惩罚,最起码,她是要再度被迫跟千里分别了,而且这一次,怕是永别。
说不出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但直觉告诉她,再把千里留下来,她恐怕是没有机会好好长大了。
她不会再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哪怕拿苏祭司的命赌一赌,她也要带千里走。
只要他肯放她们母女离开这里,她一定会把解药给他,只要他肯……
贝齿重重咬上下唇,她用力攥紧掌心小小的胶囊,起身去了苏祭司的书房,从酒柜中挑了一瓶红酒出来,又拿了两个酒杯,这才折返回卧室。
他很快就会过来兴师问罪的,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要怎么骗他喝下红酒……
……
伤口缝合好之后,医生再三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这才退了出去。
洛欢的眼泪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阿司,阿司我的腿上留疤了,我以后都不能走秀了……”
美人儿落泪,总是会格外的引人心疼。
可苏祭司却像是有些心不在焉,他侧身坐到她身边,拿了酒精棉球帮她擦拭着手指上残留的血痕:“洛欢,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三更半夜的跑去千里的卧室?”
洛欢浑身一僵,凝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苏祭司,我腿上被划开这么长一道伤口,你关心的却是我为什么进千里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