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苏行之叩响了木门,喊道:“可有人在家?”
他的虽声音不大,却在这空旷的山谷中回荡了好一会才消失,让人不寒而栗。
正当他抬手准备再次叩响木门时,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一声甜美悦耳的声音响起:“谁呀?”话音刚落,木门便被人拉开了一条细缝,发出“吱呀”声。
“姑娘,恕小生打搅了!”苏行之双手抱拳,含笑道:“我等赶了一天路,路经此地,见天色已晚,这山中又无落脚之处,便想在姑娘这借宿一宿,不知方不方便?”
柴姬稍稍一顿,从门缝中打量着苏行之,见他书生打扮,面容清隽,态度诚恳,又向他身后望去,便见一位白衣少年骑在马背上,垂着眼帘,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少年的长相。
两人看上去皆是文质彬彬,人畜无害,柴姬嘴角迅速扬了一下,回道:“方便方便,二位请进!”说完便将门拉开。
苏行之这才看清女子的样貌,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一身素色衣袍,乌黑的秀发简单地用发簪盘起,眉眼弯弯,肤白唇红,相貌虽算不上绝色,但也温婉清秀。
“多谢姑娘,那我们便打搅了!”苏行之礼貌地鞠躬道谢,随即转身准备将白晔从马背上抱下,他刚伸出手,白晔便自行跳了下来。
苏行之略显尴尬,惺惺一笑,牵着阿龟来到小屋旁的树边,将绳子绑在树上。
白晔下马后,理了理衣袍,双手复立,依旧垂着眼帘,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行之将阿龟安顿好,来到白晔身旁,相当顺手地搂过他的肩膀,带着他一起迈进小屋。
在经过门边女子身旁时,白晔忽得抬起眼帘,一记眼刀迅速划过她的脸庞,继而又恢复原样。
这一动作相当迅速,柴姬并未捕捉到,只觉一阵凉风拂过,周身一凛,连忙将门合上。
“二位,随便坐,小女家中简陋,还望别嫌弃!”柴姬十分殷勤地将他们引到桌边。
“怎会嫌弃,姑娘愿意收留已是万分感谢了。”苏行之客套了一句,让白晔先坐下,自己将背上的背篓卸下,放置在一旁,继而在白晔身边坐了下来。
“想必二位还饿着肚子吧?”柴姬边问边提着茶壶给两人倒茶:“先喝点茶解解渴!”
苏行之点了点头:“这一路奔波,还真没顾得上填肚子。”
“小女这就去给二位准备些粗茶淡饭来!”
“有劳姑娘了!”
柴姬将茶壶放回桌上,对着苏行之微微一笑,转身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等她走后,苏行之环顾四周,这三间屋子是联通着的,只用两块粗麻布稍稍隔断,屋子虽是简陋了些,倒也拾捯的整洁,这间屋内除了这一桌四椅,就剩门边的几把锄头和两个竹筐。
想必日子过得确实清贫,苏行之心道,正欲拿起桌上的茶杯喝口茶,却被白晔一把拉住。
苏行之疑惑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茶水有问题。”白晔并不多说,夺过苏行之手中的茶杯,将两杯茶水一并倒回茶壶中。
苏行之见他这一举动,皱了皱眉,没来得及问缘由,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隔壁屋子传来,连忙舒展开眉头,神情自若。
这时布帘被掀开,柴姬手中端着托盘向他们走来,脸上带着浅笑,边走边道:“久等了,小女家中贫寒,也没什么好菜招待二位,只一些野菜清粥。”
来到桌前,见两人面前的茶杯已空,眼中闪了闪,顺手将茶杯收到一旁,将托盘中的几叠小菜放到桌上,又将两碗清粥端到苏行之与白晔面前,摆上竹筷。
“姑娘说的什么话,对于饥饿之人,这已是美味佳肴了!”苏行之一脸感激道。
“呵呵,那二位快用餐吧!”柴姬笑道。
“嗯。”苏行之拿起竹筷,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白晔。
白晔自然知道他什么用意,于是微微点头,拿起筷子,从面前菜碟中夹起一颗菜叶,递到苏行之碗中,说道:“吃吧。”
苏行之这才大胆地吃起来,粥虽清淡,但这小菜味道着实不错,于是也夹了一颗放入白晔碗中:“你也吃!”
站在一旁的柴姬见到如此情景,轻笑一声,说道:“二位的感情可真好!”
苏行之但笑不语,看向白晔,见他依旧神情淡漠,好吗?其实并不好,这小子连碰都不让他碰下。
“公子可是要进京赶考?”柴姬又问。
“是呀,姑娘怎会知道?”
柴姬看了看窗外,淡淡道:“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遇上几个像公子一样进京赶考的学子,来此借宿。”且每年这个时候,也是她大丰收之时,总能带上几个年轻男子的精魄,去孝敬娘娘。
“原来如此。”苏行之顿了顿,“姑娘一人住在这山中,可害怕?”
柴姬莞尔,这个问题似乎每年都有人问她呢!“小女子并非一人,往常都是与我家兄二人,恰巧这几日他下山去了。”
“那便好!”苏行之不再说话,低头喝着粥,很快便见了底。
“给你。”白晔将碗推到苏行之面前。
苏行之诧异道:“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你快吃。”
见他说得不容拒绝,苏行之也就勉为其难将他那份一并解决了。
填饱肚子,苏行之顿时浑身舒畅,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喝了几大口,随即叹道:“有酒有菜,人生足矣!”
“噗!”柴姬嗤笑一声,心道:好一个酒鬼,死前且让你再享受一番罢。
“二位且稍等,小女先收拾碗筷,一会便带二位去歇息!”
“那就有劳了!”
待柴姬收拾完毕,提着一盏油灯,将两人领到了最西边的屋子:“委屈二位了,这本是家兄的住处,你们今晚便在此将就一晚吧!”
“哪里,挺好的!”苏行之笑道:“那姑娘也早些歇息吧,忙活半天了!”
“好的!”柴姬说完,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床头的矮几上,扭头出了房间,替两人将门口的帘子放下。
待她走后,白晔将屋子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屋内除去一张床铺一个矮几以及床尾处的一把矮凳,便再没其他摆设,那女子说是家兄的住处,却不见任何有人住过的痕迹。
白晔皱了皱眉,目光最后落在了床头的矮几上,在油灯旁,一只铜制的香炉引起了他的注意。
香炉造型颇为奇怪,不似寻常香炉模样,周身雕满花纹,细看那纹理,越看越像枯骨,当真诡异至极。
“看来今晚咱两要挤一挤了!”苏行之看着那张窄小的床铺,对白晔说道。
“嗯。”白晔被他一句话打断思绪,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窄床,顿了顿,说道:“你睡里头。”
“不行,万一你半夜翻身掉下去怎么办?还是我睡外侧,也好给你挡挡。”苏行之不依。
“让你睡你就睡,哪那么多废话。”白晔皱眉。
苏行之吃瘪,这混小子脾气可真大,动不动就臭脸:“行行行,我睡里头就里头,到时候掉下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默默将外衣和布靴脱下,解下发髻,翻身上了床。
白晔见他乖乖躺下,脸上缓和了些,走到床头,将油灯吹灭,翻身躺到苏行之身旁。
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黑暗,周围寂静无声,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苏行之渐渐适应了黑暗,却无一点睡意,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借着窗子里透进来的屡屡月光,静静看着身旁的白晔。
白晔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双手交叉于腹部,呼吸均匀,俊美无匹的脸颊被月光渡上了一层柔光,熠熠生辉,犹如神祗。
苏行之看痴了,鼻中隐约嗅到几丝白晔身上淡淡的荷花香,一股奇异的悸动涌上胸口,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他见过美人无数,却也始终只是远远欣赏,或画于画中,从未有过半份旖念,如今遇上了白晔,也不知怎得,总想与他亲近。
这让他心中很是不解,他并没有龙阳之好,也对娈童毫无兴趣,可为何……那种感觉实在是说不上来,令他心中黏黏腻腻,很是不爽快。
“你可看够了?”白晔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呃……”苏行之大窘,像只受惊了的小兽,慌忙翻过身去,心跳更是没了章法,他怎么也没想到白晔竟会察觉到。
“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嗯。”苏行之应了一声,紧紧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白晔却睁开了双眼,眼眸闪着淡淡金光,看着窗外望不到边际的黑夜。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身后响起了苏行之均匀的呼吸声,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