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笙站在门口,怔了怔,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段寒霆。
段寒霆自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老丈杆子,眼睛里的水光还没来得及收干,都落在了对方眼里,他赶紧抬手飞快地擦拭了一下眼角,收了泪意,牵了牵嘴角,“爹来了。”
这一声“爹”,叫的那叫一个自然、顺嘴,杜玉笙都听愣了。
恍惚间,好像还是从前,他们不曾离婚的样子。
他也还是他的好女婿。
荣音更加没有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还逮了个正着,一瞬间让她有种被抓包的紧张感。
“爹,您怎么来了?”
杜玉笙不说话,目光晃晃悠悠落到他们的腿上。
荣音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瞧,她的腿还搭在段寒霆的腿上呢!
惊慌之余,她脸“腾”的一下烧红了,赶紧将腿从段寒霆腿上收了回来,站了起来。
段寒霆紧跟着也站了起来,还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你还发着烧呢,别起来,好好躺着。”
他将荣音摁倒在沙发上,搬过她的双腿也放在了沙发上。
“……”荣音简直无言以对。
杜玉笙瞧着荣音脸色确实不太好看,蹙了蹙眉心,“怎么发烧了?”
荣音抿了抿唇,淡淡道:“没事,低烧而已。”
段寒霆在一旁道:“应该是来例假引起来的,她以前也经常这样,还是身体的抵抗力太差了。”
他以丈夫的口吻对老丈人解释妻子生病的原因,他说的淡然随意,却让两个人都尴尬了。
荣音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狠狠瞪他一眼,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讲?
尴尬不尴尬?!
段寒霆被拍,愣了下,看到她羞恼的神色,旋即笑道:“没事,在爹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杜玉笙却狠狠蹙了下眉峰,“例假?你不是怀孕了吗?”
荣音悚然一惊,直接石化当场。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段寒霆也跟着一惊,但更多的是懵,“怀孕?”
他扭头朝荣音看过去,大大的眼睛充满大大的疑问,“你什么时候怀孕了?”
房间里似乎有乌鸦飞过,留下嘎嘎嘎的尴尬声响。
荣音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
……
杜玉笙坐在沙发上,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站在茶几旁的荣音,面带愠怒。
“所以,你为了救他,不惜假孕骗我?”
荣音解释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站在这里头都抬不起来,不敢去面对父亲愤怒、失望的眼神,手指背在身后不停地绞动着,额头上冷汗都渗出密密一层。
她早就想跟父亲坦白了,毕竟怀孕这事纸包不住火,早晚都会有败露的一天。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在这种情况下败露,简直不给她一丝收场的可能。
还是在段寒霆面前败露的……
她满心无奈,认罪般地点了点头。
段寒霆站在荣音身旁,听着她的讲述,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他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之前还纳闷军统局的暗杀令怎么说撤就撤了,多番打听后知道是杜玉笙在保他,他心中有数,知道肯定是荣音跟杜玉笙求的情,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用这种方式求的情!
她有没有怀孕,他比谁都清楚,在离开上海之前,他还带她去医院做过检查。
段寒霆心震了又震,只觉得惭愧,她总是这样,默默地做着一切!
还不让他知道。
杜玉笙怒不可遏,文明棍狠狠杵着地板,铁青着脸色,“你真是翅膀硬了,这种事情也敢对我撒谎,骗得一家人团团转!如果不是我今天正巧撞见了,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荣音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慌的不行,“爹,您别生气,是我的错……”
段寒霆握住荣音的手,挡在她身前,迎接岳父的狂风暴雨。
“爹,您别怪音音,她都是为了我,不是故意骗您的,我替她给您赔不是。”
他躬身,朝杜玉笙请罪。
杜玉笙不理会他,“这没你的事,也用不着你替她赔不是,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我闺女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之所以帮你,为的是我的女儿,我的外孙,跟你无关,你走吧。”
他冷冷对段寒霆下逐客令,没有一丝好声色。
荣音也将手从段寒霆掌心中抽了出来,对他道:“你走吧。”
“音音……”
荣音冷冰冰、硬梆梆道:“段寒霆,你别自作多情,我之所以救你,只是不想让慈儿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而已,也是为了奉军,还有已故的公公婆婆,这是我欠段家的情。现在这个情已经还了,从此以后你是生是死,兴衰荣辱就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段寒霆听着这些话,心中难受的紧。
他如何不知道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在乎他,但其实最在乎他的就是她!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救了我,这是事实。”
段寒霆声音沉甸甸,定定地看着她,“从今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荣音抬起头,对上他一双墨黑般的眼眸,里面仿佛盛着星辰大海,分分钟都要将她溺毙一般。
她有些站不住了,小腹又涌上一阵胀痛,她咬了咬发白的唇。
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怯弱的模样,她努力稳住身形,对坐在沙发上,依旧铁沉着脸色的杜玉笙道:“爹,咱们回家吧,有什么事回家说,别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一句“外人”,如同一只大掌将段寒霆推到了千里之外,让他的心狠狠一沉。
杜玉笙抿了抿唇,站了起来,“走吧。”
荣音随着父亲离开,段寒霆去握她的手腕,“音音……”
“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想看见你。”
她冷冷地挥开他的手,迈步离去。
——
小祠堂里,传来鞭打声和哭嚎声,牵动着杜家上上下下众人的心肠。
太太们在客厅如坐针毡,急得团团转,却不敢迈进小祠堂半步,这是老爷子的规矩。
一进门,杜玉笙就派人把小傲叫了过来,二话不说,兜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打的他身形一晃。
紧接着,他就将小傲拎到了小祠堂,传了家法。
太太们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多少年没见老爷子动过家法了,小傲这孩子又犯了什么天条?
而且这次的事,好像跟音音有关。
老爷子打小傲的时候,音音就拦着,后来还不管不顾地一起进了小祠堂。
小傲挨打的时候向来不哭不喊,这哭求的声音也是荣音传来的,这姐弟俩到底闯什么祸了?
太太们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有大太太稳稳当当地端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我说大姐,您还坐的住呢?咱们得赶紧想法子劝劝啊,你听听这动静,再这样下去小傲非被打碎了不可,老爷子到底因为什么生这么大气啊?”
大太太手上动作飞快,轻叹一声,“放心吧,到底是他亲儿子,他还能打死他不成?”
是没打死,却也打的半死不活了。
小祠堂里,荣音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哀求道:“爹,我求您了,别打了。”
杜玉笙沉着脸,面无表情地往小傲的身后落鞭,没有一丝手软,边打边骂。
“小畜-生,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诓你姐过来骗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小傲趴在条凳上,疼的小脸惨白,大汗淋漓,还不忘耍贫,“爹,我可是您亲儿子,您不能光心疼您‘没了’的外孙子,就对您亲儿子痛下杀手啊,您不心疼,我姐还心疼呢。”
杜玉笙冷哼一声,又是一鞭抽在他屁-股上,“还贫!我让你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