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正非现在的模样,当真是闻者想笑,见着想笑,当李默没笑,因为他憋住了。
胖子哽咽着哀嚎了两嗓子,埋着头对着桌上的半两素面疯狂的吸溜起来。
李默头一次见一个人吃饭能有这么凶残,不由的暗想,养胖子这样一个娃子,应该很费粮食吧?
“默哥,你怎么不吃?这个面真不错啊。”
胖子跟李默说完,对着煮面的谢大叔喊道:“大叔,你煮的面真好吃,跟我奶奶以前煮的面一个味道,好吃,呜呜呜!”
煮面师傅尴尬的挠了挠头,这又哭又笑,又嚎又叫的是要闹哪样?
收银妹子小芙黑着脸瞪着史正非,娇喝道:“死胖子,别哭了。你哭起来丑死了!”
史正非吸溜了两口鼻子,“好的,阿姨,我不哭了!”
收银妹子:???
有这么年轻的阿姨?呼,想打人!
史正非的食量完全和他的体格成正比,半两面条十分钟时间就被他吸溜了个精光,顺便喝了汤,舔了碗。
李默嘴角抽了抽,“史正非,你在家的时候你爸妈亏欠你吃的了?”
“嘿嘿,心情不好的时候胃口就大,让默哥你见笑了。”
胖子难得一见的有些害羞。
“行吧,你开心就好,既然吃完了就回寝室吧。”
李默和史正非一路返回寝室,正好赶上其他学生放学后向食堂冲刺的浪潮。
嗯,姑且就将这个浪潮称呼为后浪吧。
花有百色,人有百样。
虽然都是一个学校里的学生,但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孤僻,有的张扬,有的长得漂亮,有的喜欢看长得漂亮的。
所有的学生中,有两群学生最为显眼。
一对是万年不变的红背心加上西瓜头的李默,配上行走的谐星胖子史正非。
另一对是被一群小跟班簇拥前行的谭隋。
他穿着名牌衣服,带着金色手表,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像是古时候出行的皇帝。
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撞在了一起,‘哗众取宠’的默史组合碰上了谭氏军团。
李默像个乞丐,谭隋宛若帝皇。
帝皇看向乞丐,倒竖中指,不屑的道一声:“穷逼!”
乞丐看向帝皇,嘴角微扬,冷冷的呼一声:“傻狗!”
两队人马擦身而过,两个中心人物身边的小弟们纷纷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谭隋身边的李根硕率先道:“隋哥,那个李默就是个孤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跌份儿。”
李默身边的史正非好奇道:“默哥,那个方脑袋是谁?我听他刚刚在骂你啊?要不要我去揍他?保准揍得他喊爸爸。”
李默笑笑,“他啊,就是个被家里惯坏了,没长大的孩子。可能他爸妈跟你爸妈一样,工作太忙,很少有时间教育他。”
史正非闻言鼻子又是一酸,眼泪不要钱的一般往下滚。
李默愣了愣,流个眼泪居然都有这样的量?这莫不是水库泄洪吧?还说说胖子的身体异于常人,流泪是他新陈代谢的一种方式。
“默哥,你说我爸他没日没夜的挣钱有什么用?你说我妈一天到晚的打牌她不累吗?不烦吗?”
李默眉头皱了皱,知道自己刚刚随意的一句话又刺伤到了史正非的痛处。
他很少跟人交流,与金璇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也是金璇充当开心果的角色,而他充当被安慰的那一个。
现在两极反转,李默成了要安慰别人的那个角色,他没有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史正非像是随口一问,没准备从李默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虽然经过短暂的一两周的相处,他们寝室的另外三个人都觉得李默是个深藏不漏的人,但他再怎么深藏不漏,李默终究也只是个和他们三个一样年纪的孩子。
史正非与其说是想问李默,倒不如说些随口一说,释放一下心里的郁闷与烦躁。
一路上直到回到寝室,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而李默并不是不打算回答李默的问题,而是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回到寝室,里面黑黢黢的一片,史正非打开灯,火光钻出灯泡的玻璃罩子,传递到了这个寝室的所有角落。
在这一瞬间,李默脑中仿佛也闪过了这样一道亮光。
“史正非,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为什么?”
“我问你,你奶奶没去世之前,你爸妈的关系怎么样?”
史正非闻言扣了扣脑袋,仔细在大脑中搜寻着那些残存的记忆。
“我记不太清了,但好像吵的没有现在这么厉害。”
李默微微点头,“这就对了,你爸妈后面发生那么多事情,关键的原因只有两个字。”
史正非闻言睁大了眼睛,“两个字?”
“嗯,他们后面所做的事情无非都是在逃避罢了。你奶奶的去世其实并不只有你在自责,你爸妈应该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李默的话说完,史正非没有回应,而是将头深深的埋进了怀里,一双肥嘟嘟的手也紧紧的捏成拳头。
过了许久,史正非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满是血色。
“他们既然自责,为什么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工作狂还是工作狂,打麻将的还是去打麻将,他们就是这么自责的,这么赎罪的吗?
那我这些年经历的又算是什么?我装疯卖傻,故意在学校里气老师,欺负同学,他们都不闻不问。他们······”
史正非说道这里再也无法说下去,小声的哽咽起来。
李默拍了拍他的背。
“我以前看过一句话,说是杀死一个人就等于杀了自己一次,等于在自己的灵魂上砍了一刀。
你爸妈同样因为你奶奶的去世而自责,你爸恨他自己忙着工作,你妈恨她自己只知道玩乐。
但你奶奶已经走了,你爸妈彼此之间因为你奶奶的意外离世变得难以面对对方,而他们又不能闲下来。
因为一旦闲下来,那种无声的愧疚感就会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们的内心。
他们只能去工作,只能去继续打麻将,他们或许把这两样事情当做对他们的惩罚,也当对他们的麻醉剂。
这就跟有些人酗酒·······”
李默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脑海中突然窜出了一个影子,那个总是对他冷言冷语、动辄打骂的父亲。
李志鹏的所作所为,与史正非的父母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这一瞬间,李默的大脑中仿佛发生了轰隆的一声巨响,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他的脑海深处冲天而起。
“他在逃避什么?”
李默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