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树的态度前后矛盾,又给出所有她能想到的可能性,不仅是想让他有危机意识,也是了混淆他对她的感情。此刻,避开所有人,拿到他的玉牌,才是她真正要做的。
完颜沧月眼睁睁的看云树从他腰间解下玉牌,揣在怀里。从他身上翻过去,理理衣衫,扫了他一眼,去了外间。
云树将他处置的动弹不得,脑子却是清醒的,比当初师父处置他高明多了。他一边反思,一边悔恨,还心痛云树如今待他的凉薄态度,可是听到外面碗勺碰撞的声音,他脑袋里跳出一句话:她还没吃饱,她还饿着!自己可真不贴心。
一碗粥,云树吃了好长时间。吃好后,歇了一会儿她将发簪拔下来,让头发微微凌乱,将外袍脱了,披在肩上,将内衫也扯乱了,而后让小丫头将她安排的药,给她送进来。
小丫头送药进来,瞥见她这个样子,就不敢乱瞅,飞速的退了出去。
云树用过药,重新收拾自己,铜镜前给自己重新挽发,心中默念:修仪,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
完颜沧月的屋里有一副非常轻巧的铠甲,材质却是极好的精炼钢材。那是几年前就为她备下的,精工细作,直到近些日子才打造完毕。这些日子她一直病着,这礼物,一直也未能送出去。完颜沧月就将那铠甲与他的铠甲并挂在屋里。一个威武霸气,一个精致轻巧。云树不理他的时候,他就在那里看着铠甲出神,仿佛能看到云树穿上铠甲,与他并肩作战的样子。
云树去他屋里看过他,知道他屋里有这样一副铠甲,那本可以是她收到的礼物,现在她却“豪夺”过来。收拾好衣衫,云树将那套铠甲取下来,穿上身。英姿飒爽,翩翩一个少年将军。铠甲边立着两枝枪,旁边的桌案上架着两把刀。完颜沧月什么都给她准备了一份,心里一直希望她能喜欢。
之前她只装作不懂,对于挂在他屋里的铠甲与兵器,对于宏哥哥的讨好,她都装不懂,都选择离远点。云树抚着冰冷的刀身,只觉人长大了,心就变贪了,其实她也没有例外。她不能只怨怪宏哥哥,她自己都变贪心了。如果当初宏哥哥为她准备这些,她会欢喜疯的。就如在济阳城时,她与卓渊出去疯玩,是宏哥哥惦记着她,在家等不着她,便出门找她。那时候,只要看见他,就觉得心被填的满满的,暖的不行……如今却对他是千般怨怪……
云树收刀回鞘,挂在腰间,去了里间。坐在床沿望着那双眸子。第一次认真望着这双眸子的时候,只觉得他冷而远,让她的心有些颤抖,却又想拼尽全力去化解他的冰冷……以后她都做不到了……云树俯身在完颜沧月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
良久之后。
“我的人,我自己去救。以后再不见了。不要找我。你要记得师父的仇。待我出城后,玉佩就埋在城门边。”
药起效了。她的孱弱与疲累暂且退去,细瘦的手指攥成拳头。她必须速战速决。云树起身,再没回头。
完颜沧月清楚的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这些话的。他再也不计较了,什么都不计较了。他愿意帮她救那个人,拼尽所有,他再也不提条件了。他后悔了!后悔了!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了,只有眼泪不受控制的滚出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的眼泪,是他逼着眉儿去送死……他再也把控不了她的心……
墙外有守卫,云树知道。她怀中虽有完颜沧月的玉牌,但不想再跟赵拓纠缠,便没有走正门。她快跑几步上了树,又从树上跳到一个屋顶,她本想从屋顶过,绕过那些守卫,谁承想在屋顶上还是撞上了“仇人”赵拓。
赵拓一脸“不过尔尔”的嫌弃。“我就知道你不安分!”
云树忍下一口气。“我现在出去送死,如你所愿。”
“你像是会去送死的人?又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她真正的对手还没现身,她也没多余的体力跟赵拓浪费。
“留下我,对你,对他都没好处。我点了他的穴位,你只当没看到我。”
她说的没错。留下她没好处!赵拓觉得自己简直昏了头了,云树要去送死,他干嘛拦着?他都不用亲自动手的!不用让完颜沧月怨他。跟她过不去还上了瘾了。
赵拓做出高抬贵手的样子,让她快走。
云树迈出一步,又顿住。“以后,护好他。”
赵拓挥挥手,让她快走。
没了阻拦,云树翻身上了另一个屋顶,几个跃动后不见了影子。直到耳边传来隐隐的马蹄声,赵拓才想起来云树本是个刺客,他把刺客放走了,还觉松了口气?他的心也太大了。赵拓翻身从屋顶跳下去就往完颜沧月屋里飞奔。一边跑一边暗祷: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赵拓要往完颜沧月屋里闯,被门外的小丫头死活拉住。
“不能进,不能进。”
赵拓生气的甩开小丫头,怒道:“要造反啊?”
“云,云姑娘在,在里面……”小丫头通红着脸道。
在里面?早跑了!赵拓沉着脸,推开小丫头,进了屋。转到里间,他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无声的完颜沧月,此刻泪流满面,哭的像个孩子。
看到赵拓进来,完颜沧月像看到希望,双目射出星芒,示意赵拓给他解开穴道。
赵拓看到完颜沧月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如云树所说,他只当看不见她,只当不知道,让云树去送死了事。可他偏偏信不过她的话,就这么冲进来。事情概况,他都知道,若是解了完颜沧月的穴道,完颜沧月必然要跟出去送死,但他若不解,以完颜沧月对那个祸水的在乎程度,又一次让完颜沧月眼睁睁看那祸水孤身一人去送死,他与完颜沧月多年的情谊怕是要断送了……
赵拓在完颜沧月床前陷入了犹豫。
云树并没有踩着时间去,她用
完颜沧月的玉牌顺利出了城,到达十里坡的时候,刚亥时。
月色不明,空气里有春天柔软的花香,让人想要沉沦在这溶溶的春风里,享受这春夜的宁谧。春夜的路,云树不止一次的走过,她很清楚这是反常的宁谧。
她乘马跨刀的来了,来找她的人,她的马蹄声并没有引出来任何人,可是她没法发声。云家用来传讯的小哨子派上了用场,那人不必听明白,只需知道有人来了即可。云树吹出来的声响是:修仪,我来救你了。
明锐口哨声驭着夜风,散入黝黑的密林,又一层层的漾远。五里外的一个草坡上,一个夜不能寐的人听到了这几乎淡入风里的哨声,立时跳了起来侧着身子,让风顺利的灌入耳中,他又一次听到了那隐隐的哨声。不是他的错觉!
天黑不久,他就听到有人马往来,觉得今晚此地大概有事要发生,他也想离远点,可是他千里奔波,身上犹带伤,他今晚是跑不动了。想着他就一个人,林子那么大,不至于就那么幸运的就撞个凑巧。
身上的伤发作,心里也揣着沉重的心思,在听到那极淡的哨音后豁然开朗,简直狂喜!将他的哨子放入口中,一段与云树相仿的哨音婉转而出。
那埋伏在林子里的人听到云树的哨声,正要有所行动,谁承想身后也传来了隐隐的哨音,到底该往哪边去?领头人的犹豫间,那两只哨子似乎开始了急切的交谈,此起彼伏的。未待首领做出决定,那山坡下的人已经替他做出来决定,云树上马飞奔而去。
探子禀报云树确实接到了消息,而且这哨音,他虽然听不懂,确实听过的云树吹过!
密林中又传出完全不同暗哨,随后一小队人从山坡上冲下来,拦住云树的去路。
这些人是谁都不重要,关键是云树已经知道,她惦念的人不在这些人的手上,她也没工夫与这些人打招呼,拉家常,她只需要快速穿越这层障碍,去与她的人相会。
所以,对于这些人,云树手起刀落,没有一丝犹豫。
眼看十个人拦不住一个,云树越跑越远,又一队跨马而出。云树与之刀兵相结后,她来的方向,磅礴的马蹄声传来,听声音,是有一大队的人马赶了过来。
宏哥哥来了?不可能。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赵拓不可能会让他来的。云树正这样想着,耳边就听到了赵拓讨厌的声音,老远就嚷道:“眉儿,你在哪?快跟我回去!”
赵拓那死货竟然敢叫她小名!要不是云爷这会儿忙不过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云树没嗓子去骂赵拓,赵拓又嚷道:“眉儿,都是宏哥哥的错。你不要闹了,跟我回去!”
山坡上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在首领的指挥下倾巢而下。刀剑声,喊杀声一时惊醒了整个山头。
云树精力有限,没工夫缠斗,正要趁乱摆脱这些拦路的家伙,一个人跨马冲到了她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