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宪侯府,戒备森严,墨言安闲自若的走了进去。刚好碰到怀璧的心腹陆崇匆匆走出来,陆崇见到墨言,先是一愣,随后行礼道:“殿下……”
“嗯。”墨言朝他挥挥手,继续往里走,陆崇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神色怪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厅内,怀璧一见到墨言,立即跑上前,欲言又止的模样,望着他那张依旧如常的笑脸,他轻轻叹了口气:“你回来了?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怀璧一愣,狐疑的看着他:“你、你不知道?”
“哦,你说扶兮掉下山崖的事?”墨言推开他,凭着记忆中熟悉的感觉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闲闲的饮尽后转过身,对愣在那的怀璧说:“她没死,被我一位故人救下,在瑶山。”
‘啪——’
怀璧没有说话,门外却响起了一声瓷器破碎声,随后映入秦拂梨花带雨的脸:“公子,姐姐还活着?太好了……”秦拂说着便要往墨言怀里扑,却被墨言轻轻拂开了。
“公、公子?”秦拂慌了,她慌的是扶兮居然没有死,那么是否将那晚的事告诉了墨言。
墨言没有理她,而是对怀璧说:“怀璧,你欠我的。”
怀璧不语,算是承认,半响,他道:“是我的错,从没想过二哥会对他下手。”
“是辰戊。”墨言脸上的笑意顷刻全无,冷漠的模样是秦拂与怀璧从未见过的,仿佛恨不得将自己化作枯松的针,刺向周遭。
忽然,他又扬起了唇角,松开拳头,幽幽的叹了口气:“原来是那个叛国乱贼啊。”
“对你来说,也不算是叛国吧。不过你知道他……”怀璧狐疑的打量他,墨言不解释,他顿时怒道:“你既然知道,你为何不……”
“杀了他还是阻止他?”墨言淡淡的拂开他指来的手指,不屑道:“你知道,我对你们家的事没兴趣。”
“墨言,你不要忘了,这也是你家!”怀璧几近咆哮。
“我家?”墨言忽然轻轻笑出了声,笑的极为讽刺:“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侯爷的抬举,不敢高攀。”
“你这个人!”怀璧强压下心中怒火,默了默,又道:“不说这个了,带我去见她。”
墨言缄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直接朝门口走去,身后怀璧急急跟上,还有愣了半响的秦拂也突然哭喊着说:“我也去!”
瑶山小庐
早早到来的御医被廖老闲闲的搁置一边,面面想望不知所措。直到墨言与怀璧赶来,御医见到墨言,先是抹了把冷汗,再见怀璧,大惊,纷纷俯身参拜,直呼侯爷千岁。
怀璧大步跨到床边,见到扶兮满是伤痕的脸,眉头紧皱:“她的眼睛?”
廖老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瞎了。”说完,扫了眼御医们,笑呵呵道:“都是医道上的同僚,这个,老朽可否让你们帮忙做一件事?”
御医们尴尬的看了眼怀璧,又看了看墨言,纷纷点头道:“请说请说。”
“唉,你们带来的都是极为珍贵的药材啊。”廖老抚摸着手中的千年人参,咂咂嘴巴,目光中满是惊叹,可是只片刻,他突然合上了盒子,随手将上好的人参扔到了一边,“可惜老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也不会用,你们帮老朽剁巴剁巴,给熬了。”
“啊?”御医们诧异抬头,这根本就是大材小用啊。
怀璧见他们不动,目光中透着寒光,冷冷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下官遵命。”
御医捧着补品药材出了门,怀璧忧心忡忡:“先生,她还有救吗?”
廖老挑眉:“救她是没问题的,不过她的眼睛——”
“姐姐可是好不了了?”秦拂抽泣着扑倒床边,一个劲的摇头:“姐姐都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她这样哭着哭着,忽然惊了床上的人。
‘噗——’一口鲜血从扶兮口中吐出,痛楚像藤蔓一样爬满全身,她努力的张了张眼睛,却看不见四周,终于,她放弃了:“可能……快要死了吧?”
她的手刚要垂下,就被一只温柔的大掌握住了,随后又有一只手替她擦去了嘴角残留的血迹。
凭着熟悉的问道,扶兮皱着眉头问道:“墨……墨言?”
“阿扶,是我。”
扶兮点点头,伸手摸索着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冰凉的发丝拂过扶兮的脸,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墨言轻声说道:“阿扶,你说,我在这,不走。”
“信……送到了吗?”她内伤很重,几乎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抓住她的手,温柔的唇瓣不住的落在她的手心:“送到了。”
扶兮舒了眉点点头:“那……是谁救了我?”
“那晚秦拂回来后,说是辰戊的人将你推下山崖,一直以为你死了,今日墨言来找我说你被他的故人救了,如今这是在瑶山。”说话的是怀璧,扶兮在听到秦拂回去的话时,被墨言攒在掌心的的手猛地一紧。
墨言注意到她的变化,却没有问什么,扶兮亦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秦拂还在耳旁哭哭啼啼的,过了一小会,她才认命的叹了口气:“墨言……我希望你幸福。”
墨言的手微动,扶兮又道:“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可我,又怕你太幸福,会淡忘了我。坚强如她,也有这般肝肠寸断,生死两难的时候。
她深深的吸了口冷气,冰凉的贯穿着全身,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他摸索着拉住墨言的手,虚弱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只炙热的大掌坚定的反握住她冰凉柔荑,带着他温柔如水声音的吻再一次落了下来:“阿扶,先不要说这些话,你放心,你的眼睛我会治好,你的命,我也一定要救回,没有任何如果,我更不会忘了你,你在我心里。”
阿扶,他像往日那般轻柔的唤她的名字,婉转温柔,也唤到了她的心底。
屋内沉静如海,怀璧凝眉不语,秦拂也停止了哭泣声,扶兮又昏睡了过去,墨言忽然起身,对一旁的廖老说:“她这么好强,没有眼睛,她会很痛苦。而我,见不得她痛苦。”
“毒针穿透了她的眼睛,又加上这么久都没有治疗,毒气已经侵蚀了整个眼球,她这双眼,已经废了。”
“法子。”墨言没有闲心揣度他这番话,也没有闲心再浪费时间,他一阵见血的开口,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老师,我要治她的法子。”
“你确定?”廖老深深的看着他:“你要知道,这法子我只在古书上见过,从未真的……”
“请老师说。”墨言打断他的话。
“好吧。”廖老捋着胡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换眼。既然眼睛没用了,就再找一双给她换了。不过我只有一半的把握。”
此言一出,满室皆怔,就连御医刚端进来的药都惊得洒落在地,同为医者,这法子他们自然也听过,却从未见谁真的用过,此法危险残忍至极,今日有幸见人愿意尝试,难免震惊。
立于床前的青衫也明显的一怔,他不知道她竟伤的这么深,这么多年都平如静湖的胸中再一次波涛汹涌起来,在听到御医把药碗摔碎在地时,怒火终于爆发,袖中双拳被捏的咯咯作响,他冰凉的声音仿佛叫人置身酒窖寒窑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混账东西!药洒了还不立刻滚去熬!迟了!我就把你们烧了熬药!”
御医呆在了那,面面相觑,想起了齐王的话,纷纷点头道:“是是是,我们这就去。”
怀璧不看他们,目光落到了廖老身上,他疑惑:“先生要双什么样的眼睛?齐国死囚那么多,我去抓几个来。”
“恐怕……来不及了。”廖老笑眯眯的说着:“本来就托了这么久,你来去,再找人,起码要花上半天时间,若我告诉你,这丫头是半个时辰都等不得了呢?”
“那就去山脚随便抓个老百姓!”刚欲退下的御医有一个信誓旦旦的的说:“这事,我们也愿为侯爷效劳。”
他话音一落,墨言却笑了:“敢问大人贵姓?”
说话的御医一见是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问话,笑意收了收:“那个……姓宋。”
“哦——宋大人。”墨言点点头:“那么宋大人你也是百姓,我能挖你的眼睛吗?”
姓宋的一听,腿都软了,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侯爷饶命,公子饶命啊……”
怀璧懒的搭理他,就让他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姓宋的又哭又磕的,墨言被吵的心烦,怒从心生:“好了!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滚出去!”一语呵的那御医不敢再出声。耳根清静后,他这才转过身,一把扯掉蒙眼的青布,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明亮的瞳孔好似一汪纯澈的湖水,他淡淡的说:“挖我的眼睛。”
他不是瞎子?
仿佛一记响雷,重重的砸在秦拂身上,她愣了好半响,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倒墨言身边,颤抖的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豆大的泪水从她眼中不住的掉落:“不!不不要!”
怀璧也是意想不到的呆在了那儿,只要廖老,并不惊讶,还在那把弄着小石头送来的银针。
墨言低眸看了眼抱住自己的女人,淡淡的,带着微不可闻的间隙,他推开她走到了扶兮的床边。那张绝世的容颜配上这么一双清远深邃的眸子,还有眸底深处带着无限宠溺的温柔,只一眼,便能看得人心都酥了。
可是他所有的温柔与宠溺都是对着床上的女人,他那双饱含深情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扶兮沉睡的容颜,仿佛,要把她的样貌深深的刻在心底,“阿扶,见你皱眉,我欲以身代。”他的指尖抚平了扶兮因疼痛而皱的眉头,他说:“二十年了,这双眼睛,我保护的很好。现在,我把它给你,阿扶,从此你来替我看这世间的物换星移,时光荏苒。”
廖老听了也急了:“你不要冲动!老夫不同意!”
“反正都知道我是瞎子,我也早就习惯了黑暗。有没有眼睛对我来说,都一样。”
“阿言,你不要这么意气用事!”说话的是怀璧,他虽还未搞明白,但一样出言相劝。
“公子!”他要挖自己的双眼啊!秦拂听了为他心都要碎了,她爬到墨言身边,紧紧的抱住他的腿,“公子,我求求你了……你的眼睛这么重要……”
秦拂忽然止住话音,因为墨言已经俯身托起了她的脸,她的泪还挂在脸上,墨言见了,也不为她擦去,他漆黑的眸子盯着秦拂的,盯到她心都慌了,才开口:“没有她重要。”说完一拂袖,将秦拂推到在地,一只手封住了自己的穴位,他冷静的朝廖老伸出手来:“老师下不了手,我自己动手。刀子拿来。”
廖老冷冷一笑,摇头道:“你要自残,老夫第一个不同意。”
“拿来!”这是他第几次发怒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轻轻的阖上了眼,再睁开时人已经走到廖老身边,抬手封住了他的穴,一把夺过廖老身后的医刀。
他速度极快,怀璧阻止不及,廖老气的发疯,狂骂道:“你这个逆徒!逆徒!”
衣袍静静垂落,墨言略带歉意的看了他一眼,“老师,抱歉。”
然后刀子举起,嘶的一声,是陷入血肉的声音。
还有秦拂撕心裂肺的朝他伸出手:“不——”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文写的作者内心极度压抑,不知为何,所以写这文的同时在码新坑,附上地址,求包养啊。
专治孤煞十二年篇幅不长,,,会有虐~小虐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