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混帐!”
一只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碎片四处飞溅,掠过萧祈袂的脖颈处划出一道红痕,他连忙跪下:“皇上息怒。”
心下却是惶然。
一个乡下女子而已,皇帝如此激怒的原因是什么?还是说,借着那个女子,实际上是因为自己争领兵上战场的事情败给了赵煜所以才向自己发怒?
萧祈袂目光望向跪在旁边的人。
赵煜懒洋洋的,对天子怒火毫不在意,盯着袖口绣的精致花纹,慢幽幽道:“皇叔伯,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如此紧张做什么?我打了胜仗,您不设宴,反倒是怪罪起来,实在是冤的紧。”
“反了你!”皇帝气的不轻。
皇帝是真怒了,赵煜不再斗嘴,“皇上息怒。”
一旁的柳公公担心的要死,他连忙端上茶,“皇上息怒啊,保重身子。”
赵煜是赵王唯一的亲儿子。想当年外敌攻入南蜀京城,重伤未愈的赵王爷便上阵杀敌,最终惨死在敌人的刀下,可怜赵煜刚出生三日,便没了父亲。
他是为了皇室而死,赵煜的母亲知道后终日郁郁寡欢,最终积郁而死。皇帝记恩,便很是纵容赵煜,任凭他怎么胡闹,也不曾真正重罚他。
而柳公公在赵煜小的时候照顾的非常多,自然下意识的想要护着赵煜。
皇帝深呼吸了几口气,情绪逐渐平息,接过茶杯时冷然的看了一眼柳公公,抿了一口,沉声道:“窦老将军在世的话,你连为他牵马的资格都没有,如今他唯一的子嗣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介平民?”
萧祈袂心中咯噔一声。
他是靠着皇帝才仕途顺遂,后来皇帝给自己指了这么一门亲事的时候,他还以为皇帝是防他日后势力大了,所以才会许了这么一个没有娘家势力的普通女子。
没想到,竟然是已故大将军窦春庭之女!
窦氏将门已不在,可是声名还在,他竟然差点犯下大错!
“你以为朕不知道?”皇帝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斜睨着跪在地上的赵煜,“此番你能战胜,还不是军师闻人玉景率领一支精队半夜突袭了塔达干主将军营,将领已殁,战胜不过是时间问题。”
闻人玉景是谁或许并不重要,但他师承白玉刹,白玉刹乃是窦春庭的谋略军师,也是南蜀常胜的必要性人物。
可惜白玉刹听闻窦春庭死后也自刎了,他所有的谋略,也就由闻人玉景继承了。
塔达干一族凶猛异常,难怪赵煜赢的那么简单!
萧祈袂咬牙,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持一下,要不然现在打胜仗的,必定是自己了,那还有赵煜什么事?
“皇上,臣愿将功赎罪。”萧祈袂拱手道,“臣必定将窦小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臣愿意闭门思过。”赵煜打了个哈欠,“京城内的传言想必皇上也听到了,臣若再出面,怕是解释不清,亦不能平白污了窦小姐和萧统领的名声不是。”
“此事于你脱不了干系,既想去除是非,那便由自己亲手去做,这次非但要将窦家女儿救回,贼人也必须端干净,否则,你们两个就不必回京了。”皇帝起身,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看着赵煜,“沁媛即将封位,煜儿,祭天的事情,由你负责。”
严沁媛,严氏孤女,曾保卫江山献出全家性命,独留下一女,长大后,皇帝便将其封了郡主。
皇帝头疼的紧,不想再看到两人,挥手让两人着手去办事情。
两人一出来,便遇到了在门外等着的严沁媛。
“煜哥哥。”严沁媛小声的叫了一声。
这严氏不愧是盛产美人的族氏,无论多少次,严沁媛都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萧祈袂瞧的一时有些发怔。
赵煜眸子都没抬一下,“你唤本世子什么。”
严沁媛对赵煜心仪赵煜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关于这两个人的风花雪月早就传了京城巷口,各种版本的苦恋情深层出不穷,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赵煜目光落了过来,严沁媛只觉得头皮一紧,直觉呼吸不顺,只得福身道:“是沁媛糊涂了。”
赵煜收回目光,懒洋洋的走了。
美人受了委屈,萧祈袂看不下去了,微微一笑,轻声道:“世子刚从战场回来,舟车劳顿,气有不顺,严姑娘不必介怀。”
严沁媛眼底划过一道暗色,她倒并未觉得尴尬,淡淡道:“没有关系。”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以身家性命为担保,愿同赵煜共生死,皇帝信了她的真心,那便足够了。
她缓而露出一抹笑容,似阴云之中散出一缕阳光照亮世上唯一的一株牡丹般炫烂,叫人望的都痴了,”倒是萧大人辛苦了,瞧着比前两日清瘦了些。我这儿刚好熬了一碗枸杞银汤,醒目提神,大人若是不介意,便拿些回去补补身子。往后这皇城,可还望着大人来守护呢!”
“这,多谢严姑娘,不,郡主。”美人如此献殷勤,萧祈袂双眼微微泛光,心怦怦直跳,自豪感越发强盛。
他娘说的果然没错,权势带来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放在以往,莫说同严沁媛说话,便是见都难见一面。
且放眼整个南蜀,自己已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且洁身自好,严沁媛能够对自己有心思,那是必然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最终娶的是那位从乡下回来的女子为妻而不是眼前的尤物时,萧祈袂脸上的笑容登时淡了下来,心中烦躁不已,莫名的想要逃离这里去发泄。
然而美人在前,岂能失了礼数?萧祈袂耐着性子勉强一笑,“多谢郡主。”
赵煜乘着马车,在京城百姓的目光下大摇大摆的晃进京城第一红楼醉听轩,老鸨笑开了花,却是不敢真的将他引进姑娘们的香怀里,打开一道极为隐蔽的暗门,待赵煜进去后,方才欢欢喜喜数着银票走了。
树丛旁边忽然闪出一道身影,一个手刀劈在老鸨的脖子上,老鸨笑容僵在脸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赵煜走进厢房,齐远迎了出来,朝他鞠躬行礼,赵煜将腰间的玉佩令牌抽出扔了过去,语气幽冷,“若派不上用场,你便去黑林领罚去吧。”
若不是齐远说昭仁殿里的玉令大有作用,他才不会进宫,满朝文武大员参他的本子多了去了,萧祈袂算个什么?说起来若不是那萧祈袂有意攀比,老皇帝也不会把这档子烂事扔到他的身上。
想到这里面也有严沁媛提议的份,赵煜就有些厌烦的按了按眼角。
齐远知自家世子爷向来不喜他人多事,便笑道:“严氏一族历来便是墨香世家,且女子皆貌美非常,为世人所仰慕痴醉。如今那孤女所谋,不过是对世子一片真心作祟,世子何不……呃,属下多嘴。”
“我觉得齐远说的很有道理,”一道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掀开帘风流苏钻了进来,圆头圆脑,笑起来人畜无害,手里晃着一叠银票,对着躺在长榻上的赵煜道:“寻常人像表哥这般年纪没有妻妾成群,也有美姬在侧,就连我都有三两红颜知己排忧解闷,表哥却是连个暖房丫头都没有。且你成天这般晃荡,倒叫哪家好姑娘敢瞧上您?”
“我将那老鸨手中的银票拿了一半回来,不错吧,”少年笑灿烂,竹青色锦袍衬得他良善非凡,“我也给表哥领过路,也没见表哥您给我一千两啊!老鸨拿这钱晚上定是睡不着觉,给我一半,就刚刚好!”
赵煜盯着少年,抿了一品茶,“你来做什么。”
“信里说他历练回来了,”齐远颇觉得头疼,“西逸,你到南蜀为何不提前家书一份。”
叫西逸的少年揪了一颗葡萄丢嘴里,吧唧嚼着,“我若说了,你们会让我进城吗?”
自然是不会!
齐远抚了抚额头,莫西逸这小子虽然浮夸,但还算靠谱,总归不会做不利于世子的事情,只要不在南蜀闹出什么大动静,那便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哎对了表哥,他们说你喜欢穿女装住匪窝是怎么回事啊,”莫西逸寻了一把瓜子嗑着,“还跟那什么姜家表小姐虐恋情深真的假的。”
齐远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
偏偏莫西逸跟瞎了一样忽视了齐远的挤眉弄眼,继续不嫌事大道:“表哥,此次进南蜀也是想提醒你一下,璎璎表妹还在等你呢,你可不能负了她噢!哎呀,这次幸亏是有我在这里,要不然以后就说不清了,哎,表哥你放心吧,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璎璎表妹谁都不信也不能不信我对吧。”
齐远听不下去了,“你还是出去历练吧!”
否则狗命不保。
赵煜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争吵不休,干脆闭眼假寐任莫西逸胡闹,脑海里却因莫西逸的话想到之前在酒楼里见到窦青霜的情景。
那女子孱弱如云,一吹便散,偏偏那双漆黑如鹰的双眼叫人陡然胆寒,如云中雷电,你吹散它的同时,也会被雷电瞬间劈死。
倒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