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郎先是小试牛刀,在田大壮的背上贴了张小纸片。纸片上有他黄伟郎用工厂的记号笔亲手所写的大字——“狗”,是的,这田大壮就是一只看门狗,还牛什么牛,先让这家伙名副其实一回,当众宣告自己是只狗,好解解他黄伟郎胸中的郁闷之气。
没费什么劲,举手之劳,计划顺利执行了。黄伟郎看到以前被田大壮迷的神魂颠倒的那些厂妹,在发现田大壮背后有侮辱性标签时,不仅没有一个上前揭下的,反而都似乎以此为乐,一阵阵窃笑。
黄伟郎心里那个美啊,格老子的,你田大壮也有今天,叫你还天天勾厂妹,现在我让你被人家看笑话看个够。
让黄伟郎意外的是,田大壮并没有追查此事,竟然直接一把撕下纸片后就风平浪静了。你说这田大壮,是不是只有外表看起来威猛怕人,实则里面根本就是脓包一个?
黄伟郎尝到了甜头,又似乎发现了田大壮的懦弱,更加得寸进尺起来。格老子的,这一回,爷要玩次大的。
黄伟郎瞅准了田大壮的茶杯,也摸清楚了田大壮大概喝水的规律和时间。这一天,他估计田大壮快要进来喝水了,早早地把田大壮的茶杯带进了卫生间,将本来满满的水倒掉一部分,然后,对着那茶杯,将自己浓黄色的“自产茶”直接排了进去。
当然,为了让田大壮不会发觉明显异常,也为了最终使计划顺利得逞,黄伟郎没有敢加料太多。但就那么小小一段,也足够龟儿子尝到味道了。
格老子的,让你天天装什么威风,老子让你喝我的圣水,还是最新鲜的!你威风啊,现在还不是等于在老子的胯下跪舔?格老子的,就不信整不死你。
黄伟郎亲眼看着田大壮喝了那杯特制的茶水,还喝的很大口。哈哈,黄伟郎在迎面走过田大壮身边时,差点控制不了自己狂喜混乱的脚步。
耶,耶耶,又成功了!
只是黄伟郎的成就感这一次并没有上次那么强烈。虽然从本质上来说,田大壮这回出的糗更大,吃的亏更响,但奈何是个暗糗闷亏?
甚至连田大壮本人都不知道,更不用说那些田大壮背后的广大女粉丝了。所以,这一次成功是成功了,但一点也不出彩。
对于黄伟郎来说,这当然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他要的就是田大壮难堪,而且是当众难堪。仅仅是悄悄让田大壮不明不白地喝了一点他自产自销的“新鲜茶水”,又算哪门子事呢?一点儿也不英雄,说出来连水花都激不起一个,没劲,太没劲。
原指望着玩回大的,现在看来玩是玩了,预期效果却一点儿也没有达到,这次仅仅只是放了一回哑炮,博得自己一个人偷偷傻笑而已,有什么意思?
黄伟郎思来想去,准备大干一票,经过这两次有意无意的试探,他已经认定田大壮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并不可怕。
哼哼,格老了就是要当众将这只纸老虎踩在脚下,看你看怎么去勾人。到时候,一定是风光无比,那些厂妹一个两个肯定会转而来崇拜自己,呀呀呀,只是想想这一点,黄伟郎就浑身爽的发颤,格老子的,怕什么,干!
所以,黄伟郎故意没有穿工衣,故意一次次用无比侮辱性的言语来激怒田大壮,又故意旧事重掉,好慢慢欣赏田大壮那纸老虎的一幅怂样。
黄伟郎心下已经认定田大壮不敢出手,要敢出手他早出手了,也不至于气的只是兀自发抖,却没有半点动作。
哼哼,黄伟郎现在倒是希望田大壮出手,只要田大壮敢出手,他黄伟郎就马上一顿拳打脚踢,把田大壮打的满地找牙。
哈哈,怎么样,你敢把我怎么样?对,都是我干的,小纸片是我贴的,茶水也是我加的料,还没告诉你,加的料就是本老子的胯下圣水。哈哈哈,你居然喝了我的尿,还喝的那么大口……哈哈,格老子今天就是故意不穿工衣,有种你上啊,睢你那样,白瞎了一幅好身板,脓包一个,废物点心!
黄伟郎忘乎所以,手舞足蹈,全然不把田大壮放在心上,连珠炮似的把自己干的好事统统都说了出来。
此时,工厂门前已然围了不少人,男的,女的,甚是壮观,连办公室的阿紫和阿香都跑出来,站在一旁。
这庞大的观众越发给足了黄伟郎胆气,他就是要痛痛快快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田大壮羞辱到土里去,让他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哈哈哈,格老子的,看看这间工厂到底谁最厉害,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厂妹,全部都滚过来膜拜我吧,格老子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黄伟郎趾高气扬地旋转到田大壮面前,伸手猛推,他要让田大壮跌个狗啃屎,让那帮厂妹从此后彻底对田大壮死了心,战战兢兢地来跟随他。
然而,黄伟郎的美梦就此终结,他只觉得眼前一闪,鼻子一酸,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经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最终狗啃屎的,居然不是田大壮,而是他黄伟郎。黄伟郎还没有来得及认真确认这一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黄伟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任他想破了头脑,也始终不明白田大壮是怎么一击就把他送到医院来的,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员工中不乏有了解黄伟郎又知道他那些小心思的,也不知从谁那儿,流传出来一首顺口溜:
痴人说梦哪家强
自不量力谁上榜
南来的眼瞅着往北往
你们大家都来帮我想一想
想一想啊想一想
耶耶耶,汪汪汪
厂哥里面我只服黄伟郎
呀
黄——伟——郎——
这顺口溜极具节奏感,哼的时候还可以轻易变为快板,伴随着说说笑笑哼念时的左摇右摆,以及最后说出大名时的疯狂扭臀,成为螺丝厂宿舍私密晚会时的经典保留曲目。
当然这顺口溜的主人公黄伟郎本人,是无缘得见此一曲目的演出盛况了,在经过简单的包扎清洗后,只是象征性地吊了一瓶水,黄伟郎顺利地“康复出院”,痛定思痛,他打算以后在工厂里要学习夹起尾巴做人。
但黄伟郎却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他被工厂扫地出门,开除了事。
马厂长在做出这一最后决定时并没有什么犹豫,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负责车间管理生厂的小组长,也是黄伟郎所分属所在的小组,曾特意找马厂长来求情,希望不要开除他,理由是黄伟郎虽然有点横,但心眼并不坏,至于十恶不赦的罪犯,那更是谈不上,偶尔犯个小错,发个脾气,谁都会有的事。
最重要的是,黄伟郎虽然个性是有点,但他却是一名老员工,在工厂里面已做事多年,是个熟练的车工,也算是个技术职位,真要把他开除了,工厂以后也还是要再招相应员工,或者只能让其他的车工去替补,两样都麻烦。
马厂长定定地看着这名小组长,反问他:
“先不说黄伟郎阴招整人,这算是他的私德问题,不在工厂的管辖范围。但如果黄伟郎整的人是其他员工,那就不行。你黄伟郎怎么横都行,但有一点,别在我的工厂里面横。他是我的员工,别人也是,此类行为若不管束,工厂以后还能好好维持正常生产吗?这些都不算,他恶意冲撞保安,视穿工衣入车间的厂规如一纸摆设,单单凭这一条,就足以开除他。”
小组长看着马厂长,再想说的话全憋在肚子里,最后蹦出一句:
“那,那可能不是他故意无视厂规,而是不满新来的保安呢?”
马厂长一阵冷笑。
“他要真是不满意新来的保安,那是他和保安之间的个人恩怨,下班后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爱咋便咋,只要不在我的工厂里面进行就成。但现在他公然在我的厂里闹事,公是公,私是私,一事归一事。”
小组长叹了一口气,再无话说,转身走了,心里想着黄伟郎呀黄伟郎,自作孽不可活,这回你总算在厂里横到头了,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看那意思,似乎这个马厂长痛下狠手,并不单单是要秉公处理,而是有明显偏着新保安的嫌疑。就算黄伟郎故意不穿工衣上班,从而触犯了厂规,但那新保安不也是动手打人了吗?还下手不是一般的重,直接把人一拳送到医院里面去了,再怎么说事出有因,也不至于这么暴力吧?
作为厂长,居然连一句责罚的话也没有,仅仅冠冕堂皇地开除了一方,另一方水波不惊,委实有点不正常。
好吧,咱只是一个小组长,毕竟人家占着理呢,换成是我被人那样背后玩阴的,同样也会愤怒到极点。至于马厂长是不是有心偏着新保安,她和他是不是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那就不是我操心的事了,爱干嘛干嘛去,我还是好好做自己的事吧,反正也替黄伟郎认真求了情,算是尽力了,要怪也只能怪黄伟郎自己。想惹人先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啊,这下可好,一脚踢到刺上不说,还直接死在工厂的枪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