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心里想着这些问题,又想着儿子为着能够不再,而向她一次次的肯求,她的心百结千转,痛苦的简直快要停止跳动。
“娃他爹,话说出来,就会好受些,自已的骨肉,我和你一样,当然希望他将来好好的,怎么也舍不得他受苦,如果是受苦,也必须是值得的苦,才会看着他受,就像你现在逼着让他,为的是以后他少受些苦一样。可是,娃他爹,我不是不同意你这么做,而是也是要看人的,娃真不是块的料,你就是再逼他,再打他,也是没有用的,你就是再狠心一点,把他打坏,也一样,还把自己气的不轻,两个人都难受。”
“那你说,如果不,娃将来怎么办?”
“不,可以做的事也有很多呀,我们可以张罗着让娃学个手艺什么的。”
“学手艺,学什么手艺?”
“我们这儿手艺人也不是没有,好歹慢慢总能找着适合娃去学的。”
“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教啊。”
“怎么不愿意,只要拿出足够的诚意,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就不相信娃拜不到一个好手艺人门下,近的如果人家担心学成后抢他们的生意,我们可以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找,总会有办法的,你说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学手艺还是不到最后不考虑的招儿,如果娃能读成书,自然是以为重。”
“可是现在你看看,我们不是没有试过,娃真不是那块料,再逼下去,也是一样,只会增加娃的痛苦。你想想,娃为什么要在书包里面放稻草,不是他想放,如果他能读进去书,他还会这样干吗?自然是读不了,又被逼急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再说,我就是同意娃不,他还这么小,又能做点什么呢?”
“我们可以先选择好适合娃学的手艺师傅,然后让他去学啊,不能耽误时间,学手艺也一样吧,早学早好,娃现在已经读了初中,不管将来干什么,都不会两眼一摸黑,至少比我们要强多了。”
“这些事可以慢慢合计,不需要那么快就拿主意的,现在最着急的是怎么才能使娃的身体好起来,至于其他的事,等他好了以后再说吧。”
提到儿子的病,父亲没来由的心情烦躁,他往外推了推靠在身边的母亲,准备起身收拾一下,然后睡觉。
“娃他爹,你莫急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娃今天身体大有起色,不仅烧退了,还主动嚷着要吃东西呢。”
“真的啊,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一直都在担着心。”
听到儿子的病情转好,父亲的心情大好,伸手一捞,在母亲的背上大力拍了一把。
“这不是正和你说吗,还不是为了娃的事,你都不知道,娃烧刚一退,就大喊大叫地和我喊着再不要去了,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因为发烧在说糊话呢,为了安慰他,我就和他说不读就不读,哪里晓得他烧退了,是清醒地在和我说话呢,这小东西还真听出来我是在随口敷衍,非要我给他个准话,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认真在说,他说什么就答应什么,一点都没有推辞。”
“娃的病好了,这是好事,但是你情急之下说的话,也做不得数的呀。”
“怎么做不得数,娃就是咬紧了这一点,后来非要让我说话算话,你说我能怎么样,总不能说我是在骗他吧,娃才刚刚好转,到时他急火攻心,再病上一场,那我可受不了,还不如一头跳河里死掉算了呢。”
“话不能这么说,娃身体不舒服,我们按不舒服的情况来寻思,是特殊情况;娃身体好了,我们就要按一般情况来想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答应他这种一点都没道理的要求呢?”
“我哪里是随随便便的答应,过后我马上就和他正式谈了这事,娃说的话和我刚刚和你讲的差不多,他也不是一时冲动才说不要的,明显是想了很长时间,是真的读不下去。说我随便答应他,你倒是讲讲怎么和他摊牌,我可先把话说清楚了,要是你和娃之间再有个什么不得劲,不要怪我没事前敲过桌子。”
“这事不成,就是他真的读不下去了,也不能现在说辍学就辍学,你的意思我懂,但我们不能被小孩子牵着鼻子走,再说他现在这么小,就是去找师傅学手艺,人家也未必肯收,大家都那么忙,谁还有闲心既要教你手艺,又要帮你带孩子?”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爽快地点头,是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娃不想,也不能是现在,至少要等到他初中毕业之后再说,到时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在此之前,不管是他还是你,别和我再说不的事。还有,到时他必须在学校给我弄张毕业证回来,其他的,随他去折腾,我不想管,现在也不想和他再说这事,你去讲就好。”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我不耽误,这就过去和娃讲,让他去掉心病,睡个好觉,早点把身体养好,不然可真是愁死人。”
这天晚上,是食堂大师傅有生以来,记忆中睡得最好的夜晚,没有之一。
大病初愈,被损耗的身体就像海绵般可以大量吸收养分,而睡眠,显然是给身体提供能量的绝佳方式。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想到不单母亲答应的那么爽快,连父亲也不可思议地变得那么好说话,居然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熬到初中毕业算什么,他以前每每想到漫漫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不归路,就心生怯意,而现在,总算有个头了,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而已。
何况,父亲的要求也算是低到了极处,所求于他的,不过是一纸毕业证。
这一切,难道还不足以使他重担尽释,痛痛快快地睡个好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