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对婆娘和婆娘腹中宝贝的牵念,胡大力回到了师傅家中。
有好几天,他都魂不守舍,总感觉心空落落的,似乎回来的只是他的躯体,但是灵魂,却羁绊着留在家中,不肯和他一起归来。
但是胡大力告诉自己,“胡大力,你可给我听好了,不能这么没出息,天天这个样子,怎么学好手艺,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养活全家人的担子,就落在你身上,你不加倍努力,如何向妻儿交待,如何供养她们,如何给她们安定和幸福?”
胡大力自此发了狠,比以前更加刻苦,练习也更加不知疲倦。
随后的日子,一心扑在编织技术学习上的胡大力,又抽空回去了几次。
每次回去的时候,他都没有耽搁太久,一是怕生疏了手艺,二是有了小生命的动静后,本就对他没几分热度的婆娘,似乎更加将不甚外显的感情收敛起来,见到他总是平平静静的,一幅宠辱不惊的样子,对于他的回来,从不表露欢喜之色,看着他离开,也绝无哀怨别离之情。
婆娘所有的心力,都放在腹中的小生命身上,哪怕他就在眼前,听到她在说话,也不要想当然地认为是在和他说——事实上,但凡听到婆娘说话,十有八九她是一手抚在肚子上,对着腹中的小人儿轻言慢语——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这不免让胡大力在略感尴尬之余,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你天天那么想人家,可你再看看人家,有那么想你吗?并没有吧?或者,人家不是控制自己控制好好的,为什么你就那么儿女情长割舍不下呢?
婆娘可以的事,我也一定可以;婆娘把心思都放在腹中的小生命上,我也应该以此为榜样,时时勉励自己,早点技成归来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编织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无比枯燥的事,但是胡大力因着对编织越来越浓厚的兴趣,以及对于家人深切的责任感,一点都不觉得它乏味。
在胡大力努力学艺的过程中,他的儿子呱呱坠地,给这个新家庭带来无限生机,以及更多的欢乐。
有了儿子后,胡大力一度想暂时中止在师傅家的学习,回到家中来,等儿子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再到师傅那儿接着学。
胡大力和婆娘说,反正现在他也基本上算是被领进门了,就是在家里,他也可以自己多加练习,绝对不会荒废了手艺。
但是婆娘正色告诫他说打铁要趁热,学东西要一鼓作气,手艺这东西一丢下来,先不说你会丢多久,只要你一丢,开始你自己感觉不到,有一天当你觉得手生的时候,那就一切都晚了。再说不是说自己练习不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师傅的点拨和传授,这才是在师傅那儿最重要的意义,否则何必费钱费时,天天住在人家那儿。
胡大力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很想问婆娘,你又没学过手艺,为什么对这些如此清楚,说得好像自己学过似的。
想想这话可能会伤了婆娘的心,毕竟她说这些也是为他好,再说自己不在家,婆娘一个人带孩子,本来就格外不容易,自己还这样不体会她的用心良苦,那真的算是没良心到家了。
胡大力只好一语不发,低着头,念着婆娘和孩子,重新又乖乖回到了师傅的家中,于他而言,如今惟一的希望也只能是自己更刻苦地学习,只有早日学成归来,才能早点与自己的妻儿相聚,再也不分开。
有了小宝宝后,婆娘的母性大发,之前十月怀胎的时候隔着肚皮,她尚且能一有机会就和素未谋面的孩子有事没事念叨上半天,现在孩子就在她身边,更不得了,看着她,胡大力觉得婆娘简直恨不能把她整个人拴在儿子的身上。
胡大力很想吃点醋,又觉得这醋实在吃不起来,儿子是婆娘的儿子,不也是自己的儿子嘛,婆娘对儿子好,天天把心思放在儿子身上,这从哪里看都没毛病啊,他又乱发哪根神经,天天想东想西的,欢喜还来不及呢,难道他真的希望看到婆娘对儿子不理不管的吗,那才是更让他伤脑筋的事吧?
胡大力渐渐对此习以为常,婆娘对儿子如此,他反而更安下心来跟着师傅学手艺。
是的,这也是他目前惟一能做的,得妻如此,有儿如此,他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好好努力的话,真的要天诛地灭,老天都不会原谅他了。
儿子没有出生以前,师傅每每看到胡大力,谈到他的家庭的时候,眼神中似乎总有一抹无法掩饰的忧虑,胡大力实在忍不住,有一次直接问师傅这是为什么,师傅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还是和他说了实情。
“刚结婚就跑出来,虽说学手艺是个正经事,但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婆娘吗?”
“担心,有啊,可是我能怎么办,学手艺的事,师傅您也知道,都是她的主意呀,并且她还一直在后面不停地催促,我实在不能推辞,也不想让她不开心,觉得我太恋家,没出息,这才从了她的意。原本我也考虑着自己刚结婚,想着在家多过一段时间,再到师傅您这儿来的呢。”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师傅,您还担心什么,就全和我说了吧。”
“师傅看你是个老实人,怕你吃了亏还不知道,照你说来,你的婆娘,要么是个少见的女汉子,要么,你可要小心看着一点呀。”
“师傅,我还是不太明白,您就直说吧,您知道我绕不了弯子。”
“你呀,怎么说你好呢,算啦,直说就直说,谁让师傅我担心你呢,你经常不在家,就算你的婆娘没什么,我是怕有别的男人有心钻了空子。”
这话如同惊雷,让胡大力生生打了一个寒战,他本来心里有些隐隐担心,只不过不肯正面承认,没想到现在连师傅都这样说,让他如何不又惊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