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匠被拍得缩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为他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哥,手下发力一点也不省着留着,另一方面,其实说起来不是他人缩,而是心在缩。
那可不是,虽然看起来这位哥神色可亲,甚至有笑容满面的感觉,但编织匠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都不能让他安心。
可是眼下再想继续追问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人家死活摆出了要和他慢慢聊的架式,他就是心里再忐忑,也不可能分分钟撬开对方的嘴巴。
不管如何,今天不能按时回家已成定局,
回去迟就回去迟吧,遇到了这样一位奇葩的哥,能顺顺当当走得开才是怪事。
编织匠安下心来,心里也不忐忑了,倒要看看对方要和他谈的是一件怎么样的好事,值得他在集市上又喊又叫地追他,还要慢慢地边吃边和他聊。
编织匠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他已经准备好了定下心来和对方好好聊上一通,也不知道竟然会聊那么久。
等到他迈着有几分醉意的步子回到家中时,太阳已经有渐渐偏西的不良意图,眼见着即使没到月亮来接班的时候,也是相差不远了。
编织匠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家走的时候,除了没忘记拿上他的宝贝扁担,脑海中迷迷瞪瞪想的是,看来今晚按惯例,他必须要和小徒弟挤在一起,不过,这次名正言顺,可不担心婆娘有什么抱怨。
本来只是打算和他那位突然冒出来的哥随便吃点东西的,反正他自己从早上到现在也是口中空空肚中也空空,总还是要吃点东西的,在哪里吃还不都是一样,也不怎么算是耽误,何况人家可能真的是找他有什么要紧事呢?
谁知道会聊着聊着觉得不过瘾,竟然会去拿酒喝,喝着喝着,吃着菜,说着话,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时间就不知去哪里了。
也好,他现在脑袋有几分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有再吃东西的欲望,今天的晚饭至少是省下来了。
编织匠只想回去躺在徒弟的那张床上,啥也不干,啥也不想,先好好睡上一觉。
编织匠的婆娘左等不见自家男人回来,右等也没有半个人影,不由心里有些不耐烦,心想这个人怎么出去就是出去了,还真把外边当自己家了吗?
本来还有些担心男人回来后,如何向他解释小徒弟忽然回家之事,现在男人久久不归,她的担心转而变为烦躁和抱怨,把小徒弟回家之事早就放在一边了。
就在编织匠的婆娘想着男人会不会遇上了哪个熟人,跑到谁家去蹭吃蹭喝去了时,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闪进大门,人还未进屋,一股浓烈的酒气已经扑面而来。
编织匠的婆娘不免有几分厌恶,果然,男人不知跑到谁的家去,还灌了那么多的迷魂汤回来,闻这味道,瞧这步伐,婆娘连走上前去扶他一把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让婆娘心里稍稍舒服一点的是,男人倒是非常自觉,知道她讨厌酒味,也讨厌他醉酒,每次喝醉了都不来烦她,更不需要她开口说什么,主动就会溜到一旁。
这回也不例外,婆娘眼睁睁看着她的男人轻车熟路,自个儿摇摇晃晃着去了小徒弟的房间。
哼,倒是有点良心,第一没喝醉到走不了路,第二记得自己喝多了酒该睡在哪里,看来还没有醉成死猪。
婆娘这样想着,突然她的心里一惊,坏了,她忘记小徒弟回家去了,男人看到屋里没有人,不会返身来找她的麻烦吧?
这可有点棘手,男人清醒的时候,她不怕他,但是男人醉了,问题就不一样了,谁知道他在迷迷糊糊之间,会做出什么事,要是他稀里糊涂把自己打上一顿,你说自己该有多冤枉啊,总不能跟一个醉汉去拼命吧。
她就是有那个魅力,就男人那力气,估计即便他喝醉了,自己也未必有打赢他的把握,妈呀,自己是不是要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是情急之下,往哪里躲?再说了,就是她躲起来,女儿怎么办?
婆娘想着这些事,又惊又恨,她迟疑了一下,先招呼女儿跑到自己屋里来,然后手脚利索地顶死了房间的门。
等会哪怕男人过来砸门,她也决不能开。
婆娘心里这样想着,一边尖着耳朵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让她很快安下心来的是,男人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看到小徒弟不在就拔脚出来,更没有因此找她的麻烦。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传来,响得很是夸张。
看来,男人肯定是把自己一头放倒在小徒弟的床上,并很快就睡了过去。
也好,看来今天晚上,总算是可以睡个踏踏实实的觉了,婆娘这样想着,心里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编织匠伸手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一下,竟然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摸到。
奇怪,小徒弟什么时候变得爱早起了?
哦,对了,昨天晚上自己喝多了,可能小徒弟被自己满身的酒气熏跑了,而且自己酒一喝多,就睡得死沉死沉,还特别能打呼,说不定因此小徒弟一夜都没有睡好觉。
不妨事,小徒弟因为练习时受了点皮外伤,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晚上没睡好就没睡好吧,白天的时候他还可以抽空补点觉。
自己是他师傅,徒弟因为师傅而睡不好觉,还有什么好冤屈的吗,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哈哈。
编织匠坐起了身,头微微有点胀痛,但并不严重,看来昨天喝的酒质量还不错,那个店家说是自己酿造的,果然没有吹嘘,以后再到集市上的时候,可以到他那里打一点回来,闲来无事时,自己倒是可以小喝上几杯。
小徒弟一大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会儿他应该不会走远,说不定就在院子里发呆,先喊他几嗓子。
编织匠这样想着,小徒弟的名字已经从他的嘴里一声声跑了出来,像是被惊起乱飞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