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编织匠来说,重要的是未来的媳妇儿要能和儿子配得上,至于她的家庭嘛,差不多就行,他没想太多,几乎简单到没什么特别要求。
儿子将来是和媳妇在一起过日子,又不是和媳妇原来的家庭过日子,好了就多走几次,不好就少走几次,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了,儿子现在长年在外,本来也没有多少时间留在家里的,就是以后他丈人家种种如意,满打满算在一起的时间也就那么长。
若是有什么不稀罕的地方,都不用刻意少去,多在外面留几天,时间也就过去了,这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儿。
可是婆娘就能顺藤摸瓜,不单扯出人家的兄弟姐妹,还能对此做更进一步的分析,并引发将来姑娘家父母多要彩礼的忧虑,对于编织匠而言,这就是多想。
换成是旁人,他可能听也不听,转头就走,可现在有这种忧虑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婆娘,他也无可奈何,不但要认认真真地听,还要表现出一种特别称赞和佩服的神情,对于编织匠来说,这实在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然而他竟然做到了,还能够基本上符合自然的样子,编织匠都有些想对自己的表现竖起大拇指了。
“婆娘哎,你想问题确实比我要仔细很多,这点不服都不行,那另外一点呢?”
“你有没有想过,虽然二妮样样都不差,但是她读的书远远没有我们家娃多?”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再说二妮没读那么多书,说明她懂事,顾家,肯定是家里为了老二老三,牺牲了她呗。”
“你倒是不傻,一点就通,问题是现在是给你家宝贝儿子找媳妇,不是给你找,你可以不嫌弃,但能保证你家娃不嫌弃吗?”
“他有什么可嫌弃的,像二妮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人家愿意跟着他,他不要背后悄悄偷偷发笑就行了,哪里来的嫌弃?他是多读了几天书,那又怎么样,不就是在外面找了份工作吗,有啥了不起的,也没见拿多少钱给我们,人家二妮说不定还不稀罕他呢。”
“你怎么回事,不帮着自家娃说话,倒帮起人家来了,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儿子再不好,那也是我们自己的娃,还好是你在背后说话,要是被他听到了,你就别指望着以后他孝顺你。”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不随便说他,这总可以了吧?那现在,你觉得和二妮这门亲事,要怎么回胡哥?”
“一步一步来,等我先探探娃的口风,如果他心里有意的话,看看他要不要回来见个面,都谈好了你再回话过去。”
编织匠心里对婆娘的这番处置觉得不太满意,他认为这样太拖泥带水,一拖不知拖到什么时候,胡哥理解的话,知道你是要做准备功夫,不理解的话,还认为你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在那儿有意怠慢别人拖大呢!
但婆娘既然已经决定了,编织匠也不想和她争执,随她的意吧。
唉,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为了儿子,可恨这个没良心的在外面只顾自己潇洒,根本不知道他的爹娘在家为他操碎了心。
编织匠想着他为自家儿子操碎了心,另外一对父母,此刻也是为他们的儿子头痛不已。
这对父母,就是食堂大师傅的父母,他们的头痛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而是在发现了情形有些不同寻常后,才慢慢积累的。
是的,最初发现儿子回来之时,母亲的心无疑是欢喜的,她本就想时不时去编织匠那儿看望一下自己的宝贝儿子,但是知道娃在那儿一切都很好之后,她就暂时放了心,更重要的是老头子不希望她去“打扰”儿子的学习,所以后来她想归想,却也只能盼望着儿子偶尔回来一次,如此才能填补她泛滥的母爱。
这一次也不例外,儿子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看到他的身影,母亲的心里还会有什么呢,只能是欢喜。
但是很快,母亲发现了有些事不太对劲,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扯了扯倒头就准备呼呼睡去的老头子。
“你说娃是不是有些心事?”
“咋,不是好好的吗?”
“你没见娃前几次回来的时候,住个一两天就会说要回到师傅那儿,就是我们多留他,他也嘴上时不时把师傅挂在嘴边,总说不能在家留太久。”
“那这一次呢?”
“没听到他提过一次,也没听到他说要回师傅那。”
“哦,有这样的事,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这不是一看出来苗头有些不对,就过来和你说了吗?你说娃是不是在师傅那儿受了什么委屈?”
“有什么委屈,上学读不了,学个手艺又觉得自己委屈,他能干什么?”
“嘘,别说那么大声,小心被娃听到。”
“他听到怕什么,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还怕他听到?我就是要说给他听,这个不争气的小狗崽子,气死我了。”
“你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先想着教训自家娃,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到现在你还说我,要不是你宠着娃,他怎么会有今天?慈母多败儿,娃早晚要毁在你手里。”
“你还天天说我,难道你天天对娃不是打就是骂,他就能有出息?现在娃有了事,有本事你先想想怎么解决这事,过后再来抱怨我,行不?”
和老头子的谈话不欢而散,母亲也很是生气,转脸将背对着男人,不再理他,心里却仍然火烧火燎,为娃的事焦急不已。
这一夜,母亲听到老头子也一样睡得不踏实,在床上翻来翻去,偶尔还听到他低低的叹息声。
父母不知道的是,比起他们日渐增长的烦恼,食堂大师傅心里的煎熬,可是一点都不少。
自从食堂大师傅因为要躲避师娘而逃回到家中之后,他本以为可以安生一些,谁想到,情况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