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活络的申权海,这一回,是彻彻底底地傻眼了。
他的脑海中一幕一幕闪过上次回家时的情形,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拼接起其间所发生的一切。
想来父亲担心他在外面的时间已久,怕他不愿意回去,或者回去后也变着法儿找别扭,所有才特意使用了这招把生米做成熟饭的方法。
难怪自己刚回去的时候,不管问什么,母亲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也难怪父亲在他回去的时候,会无缘无故地消失,悄悄地跑出去为他置办了一身新衣服。
如此看来,王叔家的婆娘,就是负责牵线的媒人了,好啊,真是好,相亲的地点就设在王叔的家里,这样自己也会怀疑什么,小莲表面上是王叔婆娘找来帮忙或无意中遇到的人,实际上,她是来相亲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有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蒙在鼓里,申权海呀申权海,你到底是有多精明,连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可是,就当时那样的情况,任他打破脑袋,也一定会想不出来竟然有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也无法相信,一向惜言如金的父亲,会出其不意地和他来这么漂亮的一手!
知道是来相亲的小莲,看来相亲完成后,对自己的印象还不错,所以父亲肯定马不停蹄地跟着去正式提亲,然后自然就是订亲,以及随后的过礼。
父亲母亲在家,自己虽然不在家,有什么关系,人已经看过了,事自然也就能够定下来,女方都同意了,他男方还装什么矫情摆什么高谱?
好家伙,媳妇儿已经套牢锁定,新房子也很快齐备,估计亲戚朋友,也一早知道这件“好到不能再好的美满姻缘”,提前准备着贺礼,以便到时候去他们凑凑热闹,喝上一杯喜酒呢。
还不是普通的喜事,而是正儿八经的双喜临门:新房乔迁之喜,新人永结同心之喜,这样好事成双的时辰,都不去捧场,更等什么时候?
申权海深知父亲母亲在当地的好人缘,遇上了这样的好事,就算父亲母亲不特别张扬,想瞒都瞒不住,估计现在虽然到年底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但肯定亲戚朋友中间,消息早就被传开了。
想到这里,申权海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小莲单纯可爱,如果没有亲爱的莲,她未尝不是自己媳妇儿的合适人选,可是之前因为不知道是回去相亲,虽然看到了她,也虽然和她相谈甚欢,但在自己的心目中,真的是把小莲当妹妹看待的。
谁能知道,眨眼间这个妹妹变了身份,竟然成了自己未来的媳妇!糟糕的是,因为之前和这个小妹妹谈话很是投机,肯定落在父亲的眼中,也包括在王叔妻子这个大媒人的眼光中,都理解成为他们一见如故的信号,以为是碰上了天定的好姻缘。
事到如今,申权海反而想得最多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亲爱的莲,是啊,如果自己不接受这桩婚姻,他该如何向父亲母亲,还有众多亲朋好友交待?而如果他接受这桩婚姻,又该如何向他亲爱的莲交待?
申权海一向精明的大脑,转眼间糊成了一锅浆,他觉得自己被一张巨大的网套住,他甚至他还没有弄明白这张网是怎么张开的,就发现自己已经摆脱不了这网无所不在的强大覆盖范围了。
虽然头脑中一团糟,但是申权海明白自己现在有两件事是做不得的,一件事是告诉阿莲自己已经在家乡定了亲,年底就要回去结婚;第二件事是他向父亲母亲摊牌,说自己在这边已经有女朋友了,正准备谈婚论嫁。
如果他胆敢把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向不该说的一方透露半个字,那就等着收拾烂摊子吧,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谁也说不清楚。
申权海完全不敢去想,如果因此出现什么激烈反应,到底会发生什么他无法承受的可怕事件,不,这样的事件,是他提都不要提望也不要望的,他目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竭尽全力,阻止这一类事件出现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申权海惟一的选择,只能把这一切的事,悄悄埋在心底,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痛苦,只能由他一个人默默去承受了。
未来会怎样,申权海也不敢去想,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小莲能够主动退婚,然后他顺利地和亲爱的莲在一起,但这显然是痴人说梦,莫说小莲对他印象应该挺好的,不然也不会同意成为他的媳妇儿,即便小莲不满意,在他们老家,女方主动提出退婚的情况,也是少得可怜。
这当然是因为女方的名誉更脆弱也更需要小心保护,试想,一个无端悔婚的女孩子,哪个媒人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去提亲,哪个男人,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去向媒人央告,说合这样的对象?
总而言之,不到万不得已,女孩子会悔婚,主动提出退亲的,想也不要想,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都惧怕退婚会带来的巨大后果,想想看,如果是将同样的情形,加在一个柔弱女孩子的身上,那所带来的伤害和打击,岂不要更加恐怖,也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想到这里,申权海的面前仿佛又浮现出小莲的面容,带着几分怯怯的神色,那么无辜、又那么安静地看着他,仿佛在向他质问:你怎么能狠下心来,去想将这样的事,放在我的肩上?
申权海真想扇自己的耳光,果然,是他自己被这突然而来的情况弄晕了,竟然会妙想天开地以为小莲能够主动退婚。
还用继续去想着这条路吗?想也不用再想,这条路出现的可能性,简直比天上掉下一捆钞票,然后正巧砸中他头的机率,也高不了多少。
那么,剩下的第二个可能性,是亲爱的莲会因着某件突然发生的事,而主动选择离他而去?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申权海发现自己的心,就遽然跌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