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厂的漫漫时间里,除了工资待遇,最能引起一众年轻人兴趣的,必然是这些多姿多彩的特别消息了。
消息本身是否真实是一回事,但是围绕在其间的种种分析猜想,听来的也好,自编的也好,甚至纯粹是想象的也好,都能极大程度地满足员工们的业余生活——这视乎当事人的话题程度,总能结结实实地热闹上好一阵子。
阿香,办公室职员,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管着全厂人的钱包——每个月谁拿的多,谁拿的少,别人不清楚,阿香可是一本账目在心里,想瞒着她都不可能。
至于田大壮,那更不用说,先不提工厂中的老员工都知道他是空降过来的保安,就凭他能任职采购部,以及传闻中与工厂马老板那扑朔迷离的种种情况,都是让人生发无尽想象的主儿。
这两个人如今毫无征兆地掺和到了一起,想不让全工厂的人议论,那又怎么可能呢?
田大壮自己都能想像出来工厂中其他工友对他的议论,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莫说他在乎不了,就是他真的想在乎,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肯定说什么的都有,难听的诸如说他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暗地里做这种事却是个中好手;好听的也肯定有,甚至有很多工友说不定还会很羡慕他,觉得他不声不响就能把女人哄好,这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本事。
如果田大壮现在顾忌这些,他惟一能做的只能是控制自己,要么选择悄悄地去医院,要么是干脆不去看她——但这两种方式,对于他来说,都不可能——前者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而后者,更是有违他的本心。
是啊,阿香现在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他怎么可能撒手不管?这个时候,如果他还畏惧种种议论而缩步不前,在阿香最需要他的时候躲起来,那他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吗?不要说以后阿香会对他怎么样,这样的事,如果他真做了,以后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更不会原谅自己。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的话,阿香的生病,田大壮去照顾她时的义无反顾,似乎都是偶然的,也似乎都是必然的——而这些事所带来的好处,田大壮也好,阿香也好,真的是他和她,谁都没有想到的。
田大壮不在乎公开他和阿香的恋情,阿香似乎也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他们俩,却谁都没有主动公布这件事,两个人都只是在等,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只是,谁曾想到,这样的机会,竟然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突然之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阿香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田大壮痴痴地想着,按他之前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没有理由生气或是抗拒的。
或者,会不会像上次他们一起出去逛街那次,中途遇到了阿莲的房东,然后,她就那样浅笑着低了头去?
那样温柔羞赧尽在其中的美,田大壮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阿香的这小小的举动给融化了,他多想阿香能用这样的方式,依偎着他,永远,永远……
这就是他的阿香,那么信赖他的阿香,一个女孩子,敢于在整间工厂中,公开他们的关系,那意味着什么?
任何一个男人,当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作为当事人的田大壮,更是对其中的意味,有着加倍深切的感受——他能辜负阿香吗?
当然不能,既然阿香如何信赖他,在她生病不适的日子里,他又怎能辜负她,离她而去呢?
不,不仅不会,他还会更用心地去照顾她、陪伴她,直到她全然康复的那一天。
不过,现在还是暂时放下阿香,找个合适的老板,先把工厂的采购任务完成再说。
心中有了谱,行动起来就容易多了,田大壮很快找到一个之前固定合作的供应商,跟他谈好了一应条件。
条款正是按着田大壮所想的,供应商那边又酌情做了一些补充和修订,两个人不是第一回交易,通过多次合作建立的关系,可是摆在那儿呢,自然是有话好说,所以三下五除二,所有的事儿便都顺利解决。
约定按着田大壮所见样品的质量,供应商负责马上联系货源,然后将田大壮所需要数量的物料直接发到他的工厂。
是的,不是如同之前那般,将货物发到采购商处,然后田大壮再过来——而是现在就将采购任务完成——田大壮先交一部分货款,交的数量自然不会太多,类似于定金的性质,而剩下的尾款或者说真正的货款,等工厂收到物料并验收完成后才一次交付。
如此一来,田大壮不单省去了常规采购路途来回奔波的时间,也省去了物料在路途中来回折腾的时间,少了往返采购商这一步骤,变为直接发往公司,这样自然就大大节省了这一单采购所需要的总体时间,也才能真正确保不会影响工厂的生产任务。
办完了这一切,田大壮总算可以长长地松一口气,不管如何,今天这趟路,算是不虚此行,物料虽然现在还没有到位,但离真正到位,也是近在眼前了,等于他提前圆满完成了这一单特殊而又紧急的采购任务——更重要的是,他还因此发现了一种新的采购策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可以有样学样,照仿此一做法,这岂不是额外的收获?
坐在返程的车上时,已是薄暮时分,看来今天回到工厂的时候,肯定早不了,本来有相熟的供货商极力挽留他多留一晚,说是大家一直合作愉快,但平时各忙各的,都没有时间聚一聚,好不容易有这个现成的机会,理应不该浪费掉。
田大壮当然知道对方的挽留是真的,相处时间也不算短,彼此都已了解,而且,这种特别的挽留背后,还可能有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