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帝三十四年八月十九,昭帝驾崩于崇明殿,时年四十六岁。
皇帝去世的那个晚上,本来明月朗照,繁星密布,却忽然云层翻涌,不消片刻就是电闪雷鸣。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候在外殿的诸位大臣已经开始着急起来。听见淑嘉皇贵妃萧慧低低地呜咽声传来,穆顺尖锐又哀恸的声音也刺入耳中:“皇上——驾崩了——”煞时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众人一片惨白的脸色。
崇明殿丧钟长鸣,浑厚而沉重,更鼓声声,皇帝驾崩!
顷刻间白幡覆上金砖琉瓦,长信宫灯。哭声凄婉,哀乐悲伤,自皇城最高处蔓延开来。
众臣拜倒在地,傅正山面带悲戚之色,满是沟壑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他抬起头来强忍着悲痛问道:“不知陛下遗诏,臣等佐哪位王爷登基?”
“这个不劳丞相担心了,”忽然有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陛下遗诏,赵王尧继位称帝!”
傅正山一时发怔,只闻盔甲相撞之声渐渐逼近,沈寂一身铠甲,手持长剑。他身后黑色甲衣的骠骑军迅速将百官团团围住。一时大家都慌了神,不知沈寂意欲何为。
“放肆!陛下刚刚去了,太尉就迫不及待地想来造反了吗?”傅正山顿时大怒,指着沈寂骂道:“尔等逆贼若是想要赵王继位,烦请先杀了老夫!让赵王从老夫的尸体上踩过去!”
“呵——”沈寂看着傅正山冷笑起来,忽然“咣当”一声抽出那仍带着血的剑丢到他脚下:“丞相大人不是要自刎吗?这样才能表示您对先皇的效忠啊。剑给你了,动手吧,需要我帮你吗?”
带血的剑砸到傅正山脚下,他吓得浑身一颤,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顷刻间大殿安静地可以听见更漏声声,谁也不知道沈寂如何最快得知消息调遣兵力一路杀过来的,连傅正山都无声无息地屈服了,他们甚至不敢出声。
萧慧已经换了一身丧服出来,眼睛哭的肿胀。她举起手里的圣旨,道:“陛下遗诏,烦请各位跪下听旨——”
她依依念着,这一道旨意令赵王秦尧继位,同时萧慧为皇太后。令萧寂,傅正山辅佐新皇。
她话音未落,傅正山已经在百官的呼喊中直直昏倒过去。
“诸位可有觉得不妥?”萧慧站在高处,肃然正色道。
百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道:“臣等遵旨——”傅正山倒在地上,他浑浊的眼睛看着站在高处的萧慧,伸伸枯槁似的手要说什么,却是被百官的呼声强制压了下去。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就恭迎新皇——”萧慧颔首对着迎面而来的秦尧,无比的骄傲。
秦尧一路站到龙椅前,一时众人皆乖觉地拜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崩海啸般震撼人心的呼喊中,萧慧和沈寂默然相望。
在远隔千山万水的长安城里,百姓对于千里之外的那场临安之变并不知情,依旧安居乐业享受着一片盛世繁华。在城中的王宫里,有一处古朴的宫殿,不如临安皇城的华丽,却透出一股子岁月积淀的古老气息。身怀六甲的霍清婉坐在贵妃椅上晒着太阳,边低头专心缝制着什么。
一旁的顾镜辞身着素灰色的曲裾,头发简单挽成坠马髻,大气不失温婉。霍清婉抬头看着顾镜辞笑得恬静。顾镜辞察觉到霍清婉的目光,低头笑道:“在看什么?”
霍清婉打趣道:“在想啊,何时你和哥哥也会有孩子?”
顾镜辞不觉“噌”的一下脸红着,她嗔怪道:“就会瞎说,清婉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罢了,你不说等哥哥回来我问问他就是了。”霍清婉拉着顾镜辞笑着:“镜辞,你说是不是?”
顾镜辞连忙扯开话题:“你呀,乱想什么?该有的时候总归会有的。现在你就好好吃,好好睡,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霍清婉抚了抚自己已经浑圆的肚子,道:“已经八个月了,等到秋天来了,他也就该出生了。”
“真好啊,有个孩子陪着自己。自己有个孩子可以陪着他长大。多幸福的事情。”顾镜辞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地绣着:“你说,如哥哥一般的男子,该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
霍清婉闻言抬头看了看顾镜辞,她只是含笑看着她,一脸的温柔恬静。霍清婉低声道:“你就去问问顾大哥好了,何必费力气在这儿猜呢?”
“他啊,我前几日跟他说起要给他找亲事,他就跟我吵说我多管闲事了。”顾镜辞抬头看着天边的流云,意味深长道:“不过话说回来,人啊,总归能遇见那么一个姑娘可以让他称心如意,安安静静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霍清婉微微蹙眉,点头称是。
霍寻从边塞回来之时,恰恰赶上傅正山密使来报之际。霍寻当即返回佑安,以巡视之名抽调所有兵力回长安。顺带将慕容庄和慕容锦瑟一并带回长安安置。
霍寻回去那日,恰逢秋雨绵绵。城外远处的几座村子依稀笼罩在一片蒙蒙烟雨中,近处的大道前,一个青衣女子和一个白袍男子撑伞立在城前。
岳钧眺望着,碰了碰身旁的霍寻:“大哥,嫂子在等你呢。”
身后的士兵也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嫂子在等大哥呢。大哥还不过去?”
“行了行了,一帮臭小子!”霍寻故作严肃地板着脸训斥,还是笑着说:“那我先过去了——”
霍寻打马过去,翻身下马利落地把顾镜辞带进怀里:“镜辞,我好想你。”
顾镜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一个炙热的吻堵住了嘴唇,带着长途跋涉的干草和其他东西混合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席卷一切。此刻,只有他和她还活着,遗世独立般的存在。
一个绵长的吻,诉尽情思。
霍寻大口大口喘着气,低头凝视着顾镜辞,忽然把她抱起来:“回家。”走到秦烨身边方才惊讶地仿佛刚发现一旁的秦烨:“王爷——”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怀里的顾镜辞,继而说道:“臣先告退。”
回到府里面,顾镜辞就被霍寻扑到床上。顾镜辞还没来得及说话,霍寻抱住她呢喃道:“镜辞,我很困。让我睡一会……”
顾镜辞叹一口气,试探着问:“霍郎,你去洗个澡吧,你身上很脏……”
霍寻蹭到她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好像某人并没有听见她的话。
“那你睡吧,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顾镜辞刚刚打算起身,却发现手紧紧被霍寻握住。他眉心微展,呢喃呓语:“镜辞……不许走……”
顾镜辞心头一酸,眼眶被濡湿。她回握住他的手,应着说:“不走,我陪着你一起。”
霍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沐浴更衣后顾镜辞把他拉到饭桌前义正言辞道:“不管有什么事,我等了一天了,先吃饭。”
霍寻笑嘻嘻地坐在她旁边,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有道理,吃完饭才有力气。”
“……”顾镜辞帮他夹了一筷子菜:“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问了半天杜管家他自己也不晓得。我就让诗意她们随便做了一些,下次你记得告诉我我好让她们准备。”
“以前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喜欢吃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霍寻放下筷子看着顾镜辞,认真道:“你吃什么我吃什么,你喜欢什么我喜欢什么。”
顾镜辞挥了挥筷子,“吃饭的时候说什么伤心话,寝不言,食不语。”
霍寻点点头,顾镜辞喝了一口汤问道:“听说,皇帝驾崩了。”
“是啊,萧慧动作够快。”霍寻尝了一口盘子的水晶饺,无奈道:“害得我只能把兵力提前调回长安。过几日就要暗中训练了,估计,那道旨意应该不会来的太晚。”
“什么旨意?”顾镜辞疑惑地看着霍寻,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萧慧要下旨赐死秦烨?”
霍寻摸了摸顾镜辞的头,微笑着说:“越来越聪明了。”他叹息道:“慕容庄和慕容锦瑟,还有几个旧楚的忠臣都来了。过几日,是得好好的找祁王威胁威胁他了。”
顾镜辞凝望着霍寻,轻叹一声:“过几日,你又要离开了?”
“天下大势风云涌动,聚少离多又何尝由过我?”霍寻放下筷子,笑着凑到顾镜辞面前:“春宵苦短,镜辞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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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兵么?”顾镜辞伏在霍寻胸口,听着他慢慢讲着。窗外月色正好,偶有秋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她蜷曲在霍寻怀里,享受着久违的温暖。
霍寻闭着眼睛点点头:“起兵,和上一世一样。但是起兵之前,我要好好威胁威胁祁王,让他只能依靠我。而且我要着手规划楚国的事情了。在我们发兵前,一定得为慕容庄争取到楚王的名分。有了这个名分,下一步就可以建立我们自己的势力。和祁王,也就仅仅是联盟的关系。”
顾镜辞心头萦绕着那个困惑许久的疑问,她轻声问道:“霍郎?”
“恩?”霍寻似乎已经睡着了,平稳的呼吸扑在耳边。
顾镜辞双手缠住他的脖颈,低低道:“你会废了慕容庄,自己称王吗?”
霍寻猛地睁开眼睛,直视着顾镜辞。顾镜辞略略低头,紧张地咬住了嘴唇。他沉默一会,开口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他顿了顿,撕咬着顾镜辞的耳垂,声音带着沙哑和蛊惑:“你呢?你希望我称王吗?”
“我不知道。”顾镜辞把头埋到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霍寻认真地摇摇头眸光里是无限的真诚:“镜辞,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若是我霍寻这一世敢负了你顾镜辞半分,那就教我……”
顾镜辞吻了吻他的唇角,摇摇头道:“别说了,我不怕这个。我信你。”
“要是我称王了,那你会是我心里唯一的王后。”
顾镜辞凝神看着他,霍寻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他不怀好意的一笑,“喜欢看是吗?今晚让你看个够!”
顾镜辞深深叹息一声,某人已经开始上下揩油。
忽闻声声裂锦入耳,一片春光,旖旎无限。
天微微亮,霍寻就轻手轻脚的起身。顾镜辞发觉动静,轻轻一叹:“你就走么?”
“走了,你好好睡。”霍寻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利索地穿好衣服,起身出门。
来到慕容锦瑟住的院子,迎面走来的却是一个玄青色衣衫的中年人。他瞥了一眼霍寻,道:“霍将军?”
“在下霍寻,不知阁下是……”霍寻恭敬一礼,道。
那人连忙把霍寻请进院子里,作揖道:“在下吕青,以前亦是霍家军的部将,说起来还是霍老将军的部下呢。”
“吕将军。”霍寻笑着招呼:“锦瑟公主呢?霍某找她说些事情。”
吕青引路道:“公主在房中等候将军。”
霍寻站在门外咳了一声:“公主?”
房里并无人应答,霍寻回头看了看吕青,疑道:“公主莫非不在?”
“诶,公主明明在的。许是睡着了吧,将军进去一探便知了。”吕青眼珠子一转,赔笑着说。
霍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推门进去。屋里有些奇异的香,昏暗暗的烛火安静地燃着,烘托出一种近乎迷惑人心的氛围。他用手微微掩住口鼻,作势咳嗽几声,推开窗户。忽然背后一双柔荑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霍寻一个激灵转过身去,躬身下拜:“臣参见公主。”
“霍将军……”锦瑟显然是刚刚起身,身上犹自穿着绣着明艳花朵的纱织寝衣。一头青丝未挽,只是散散的披散开来。妩媚多姿似天成一般,无须装束已经抵得上满城春色。
霍寻抬一抬眼,沉沉道:“公主一定得告诉臣是那个奴才亏待了您,连衣服也不给您,让您呢这样失礼,真是万死不辞。”
锦瑟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她嗤笑道:“你娶了她。”
“如何?”霍寻丝毫不惧,淡定自若:“臣对她爱之护之,此心明月可鉴。”
锦瑟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先出去吧,容我更衣。”
霍寻退出去等了片刻,他深深看吕青一眼,不禁冷笑。三下两下就把吕青收拾的服服帖帖,慕容锦瑟,倒真是有点本事。
锦瑟更衣出来,和霍寻坐下。她盈盈开口道:“将军何事?”
“大秦皇帝驾崩了。”霍寻开口说道:“朝中有人要将祁王秦烨置于死地,我想利用这个和祁王讲条件。我帮他起兵,夺天下,他要复楚王,划楚地。公主以为如何?”
锦瑟低头斟酌着:“祁王,这个人可靠吗?”
“不可靠,为人狡猾,心思缜密。”霍寻摇摇头,道。
锦瑟冷笑,反诘道:“不可靠,那此事霍将军有几分把握?”
“没有把握,”霍寻望着锦瑟坚定道:“我们必须成功,错失这一次机会,臣与属下这么十年来的蛰伏全都付之东流了。”
锦瑟啜饮一口茶,淡淡道:“为这个,谋划很久了?”
霍寻定定道:“十年,只为这一次。”
锦瑟抬眼道:“是吗?看来将军有万全之策。那又为什么舍得心爱之人和亲去突厥呢?”
霍寻笑而不语,只是轻声叹息着。许久才道:“若是有闲心关心其他的,不如多教教楚王如何在立足,如何复国。毕竟,公主也不可能永远陪着他走下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分量,公主应该掂得清吧?”
“不是还有霍将军在吗?”锦瑟笑吟吟道:“我和庄儿,我们姐弟两个,还有楚国的江山社稷,复国大业,都要靠着霍将军呢。”
霍寻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意:“公主言重了,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在长安郊外的乐游原上,顾镜辞扶着霍清婉慢慢走着。
“你呀,真是的。这都八个月大的孩子了,你还要跑出来。”顾镜辞埋怨道:“傅娘娘听了又要数到我的不是了。”
霍清婉吃力地走着,她费力地扶着腰,勉强笑着说:“在宫里坐着真是闷得无聊,还不如多出来走走。况且御医也说了,我多走走对孩子也好。”
顾镜辞道:“你可知吗?皇帝驾崩了。”
“何尝不知呢?就是王爷嘱咐我要我瞒着别让母亲知道,她该伤心的。”霍清婉略带惆怅看着顾镜辞:“赵王登基了,我也知道。其实就这么一辈子在这里平安喜乐却也不是不好。”
顾镜辞摇摇头,苦笑道:“清婉,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吗?男人心里有天下,有事业,有野心;而女人的心里,只有爱情。一旦爱了,就可以不顾一切。而男人不一样,所以自古女人依附于男人,而往往,女人也最最容易被男人所抛弃。”
霍清婉站在土丘上吹着风,阳光照在她脸上,那是张安静而美好的脸。
忽然她直直跌落下去,顾镜辞几乎失声尖叫起来:“清婉——清婉——”。
此刻秦烨正和傅静岚在王宫里说话,傅静岚此刻已经褪去了锦衣华服,也不再爱浓妆淡抹。洗尽铅华的她皮肤依旧白皙,只是难免有些难以抚平的细纹密密的聚在眼角。她只穿一身素色的衣裙,头上也只用一支素银簪子固定。她道:“你外公来信,可曾提到过什么?”
秦烨啜饮了一口茶,徐徐道:“没什么事,只是说起来父皇身子不大好,太医开药调养了几日。其他的大约也就是些琐碎的事儿。”
“你外公身子可好吗?他信里可有提及?”傅静岚语气略带关切道。
秦烨望了望母亲,温和地点点头:“都好,母亲不必挂怀。”
傅静岚轻叹了一口气,窗外有微凉的风吹进来,她蹙着眉头低头咳嗽起来。秦烨连忙奉上茶盏,她挥一挥手,苦笑道:“毕竟是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了。”
“边塞苦寒,是儿子委屈母亲了。”秦烨不觉自责,摇头道:“儿子过几天着人修缮一下这房屋。”
傅静岚望着这仍有些湿气的古朴大殿,叹息道:“这是楚国的王都,这些宫殿也都是楚国人修缮的。娘住在这里面,总是不安心的。娘就想到当年那句让陛下噩梦缠身的预言了……”
“预言?什么预言?”秦烨有些错愕。
“娘当年盛宠一时,曾经陪着陛下看过几时奏折。”傅静岚轻声说着:“那是楚地传来的方言,那时候你才九岁。楚国刚刚被陛下灭了。那些楚地传来的方言都是——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母亲别说了!”秦烨连忙打断傅静岚,沉声道:“母亲的意思是说霍寻不可用是吗?”
傅静岚摇摇头,她握住秦烨的手,推心置腹道:“霍寻这个人要用的慎重,有时候敌人未必不是朋友,朋友也未必不是你的敌人。立场不同,敌人和朋友也就不同。”
秦烨微一沉吟,颔首道:“母亲说的有理。”
“清婉呢?”傅静岚望了望天色,不禁有些担忧:“让她和顾镜辞出去真是让人担心,谁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打孩子的注意?”
秦烨正要起身去问,便见外面一个侍女一脸着急地等着。秦烨不禁蹙眉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成这个样子?”
“王爷,王妃从山丘上跌下来,恐怕是要生了!”侍女来不及行礼,急急忙忙地说。
秦烨顿时脸色突变,傅静岚气愤道:“好啊!好个顾镜辞!我才让她和清婉呆在一起多久她就忍不住要下手了!”
“母亲!无凭无据,何来关霍夫人的事?”秦烨蹙眉道:“还是清婉和孩子要紧。”一边说着,秦烨一边往外走。
刚刚来到霍清婉的宫殿,就听见霍清婉虚弱而凄厉地惨叫。慕寒端着一盆满是血的水走出来,“清婉如何了?”秦烨不等慕寒行礼急忙拉住她问道。
“小姐受了惊吓,而且产婆说恐怕是有一儿一女双胞胎,所以格外痛苦些。”慕寒低声说着就匆匆离开。
顾镜辞看了看满身带血的兄长,低叹一声:“哥哥你先去换身衣裳,清婉这里由我看着。”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微弱的哭声传来,顾铮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清婉生了!”
“是啊,生了,生了!”产婆抱着一个小襁褓出来,对着顾镜辞福一福:“霍夫人快看啊,是个小郡主呢。”
顾镜辞掀开福寿方巾,看见婴儿一张粉皱皱的小脸,她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似乎在安静地沉睡着。她微微一笑,“抱出去给祁王看看吧。”
顾铮微微失神,正想进去看看霍清婉,产婆适时拦住,尴尬道:“顾将军,王妃还在生产,您实在是不方便进去……”
“她……”顾铮微微展眉,“还有一胎?”
产婆笑一笑道:“是啊,祁王好福气。这是一胎龙凤胎!”
顾镜辞笑道:“生儿也好,生女也罢,花果齐全,弄璋之喜。”她把顾铮打发到一旁换衣服,自己则陪着霍清婉生下来另一个男婴。
霍清婉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着。她低声道:“是男还是女?”
顾镜辞抱着怀里的男婴,笑道:“花果齐全去,一儿一女,恭喜你。”
“那就好……”霍清婉含着柔柔的笑意沉沉入睡。
顾镜辞把孩子抱出去,秦烨刚刚接住孩子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顾镜辞脸上。
她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捂住火辣辣的脸庞,顿时觉得无比委屈,却也只得委婉欠一欠身:“娘娘要打臣妇,臣妇无异议。只是能否告诉臣妇一句,臣妇哪里做错了?”
“顾镜辞,仗着霍寻你的翅膀硬了是不是?”
“母亲……”秦烨刚想搭腔就被傅静岚怒喝一声:“你闭嘴!”
傅静岚信步绕着顾镜辞转了几圈,怒喝道:“跪下!”
顾镜辞挺了挺脊背,平视着傅静岚:“臣妇无罪,为何要跪?”
“你谋害本宫的孙儿,谋害皇嗣,还不是罪吗?”傅静岚咬牙切齿道:“你敢说你不知道清婉是如何掉下山丘的?”
顾镜辞冷冷瞟了她一眼,想起父亲的病逝就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她回答道:“太后娘娘,恕臣妇不知!”
傅静岚顿觉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恍惚。她扯住顾镜辞逼问道:“你叫本宫什么?”
“太后娘娘。”她嘴角含了一抹微不可闻的笑意,旋即被埋没入淡定的神情中:“皇帝驾崩,您自然是太后。”
傅静岚退后几步,忽然放声大笑,泪大滴大滴落出来:“你胡说!陛下怎么会死!你——”傅静岚往后一栽,昏死过去。
秦烨和几名宫人连忙去扶住傅静岚,秦烨路过顾镜辞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悲哀。她蓦地冷笑,冤有头,债有主。爹,失去亲人的滋味儿,她终于尝到了。
秦烨的两个孩子,一儿一女。男孩取名叫秦宁,女孩叫秦若菡。
而孩子出生刚刚三天,就传来傅正山病逝的消息。
傅静岚更是一病不起,连日来拒绝诊治。连看见孩子都觉得心烦,咒骂孩子为什么生出来。秦烨衣不解带地照顾傅静岚,寸步不离。霍寻在城外的山里练兵,顾镜辞偶尔进宫照顾着霍清婉和孩子。日子过得看似平静,却是人心惶惶。谁也不会知道那个赐死的诏书什么时候发来,谁也不知道这里每个人的命运终将如何——哪怕是顾镜辞和霍寻。
午后正欲小憩片刻,忽然婢女来请:“启禀夫人,将军在书房请您过去一趟。”
顾镜辞从未进过霍寻书房,当下有些疑惑,匆匆过去。她微微觉得不妙,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