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开始了大规模的削藩行动。
允文想到了郡王府曾经对汐月的百般为难,第一个就拿他们开刀。
郡王府的势力很快在朝廷的瓦解下消失殆尽,淳厚因为平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为非作歹也被贬为庶人并流放与云南。
面对朝中声势浩大的削藩运动,一时间各位藩王人心惶惶。
燕王自是知道该来的总归会来,早在他把汐月从允文身边带走的时候起,他和这个侄儿之间的亲情就不复存在了。
“父王,眼下这朝廷正在大势的削藩,依孩儿看,我们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奋起而反攻。”朱高帜觉得父王如果现在联合其余藩王,对抗朝廷的话,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燕王沉默不语。
他想起了允文登基之后的那几日安妃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那日在明月阁,汐月逗弄着一只圈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燕王过去紧紧环住汐月的腰身,自从允文登基后,燕王就越来越怕允文会把安安从自己身边带走,他的脸紧紧贴在汐月的脸上说:“安安,你永远都是本王的,答应本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离开本王好不好。”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臣妾是不会离开你的,不会。”汐月安慰燕王,有的时候他真像一个大孩子,敏感脆弱的让人心疼,汐月知道他定是知道了允文登基,他怕自己会离开他。
四年了,整整四年,燕王对自己都是一日既往的好,原本汐月以为王爷对自己只不过是贪恋自己的美貌,对自己一时的兴起罢了,很快自己就会像这王府中的诸位夫人一样,成为一个过气的人。
可是没有,这四年燕王把自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对自己的好,让汐月原本冰封的心在一点点的复苏。
“安安,你所说的,可是真的。”燕王听到汐月不离开自己,心里很是激动,他扳过汐月的肩膀,笑的很是灿烂,那眼角的鱼尾纹像是绽开的两抹雏菊,在他成熟俊逸的脸上是那般的动人。
汐月点点头,“王爷,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好,无论怎么样都要像先皇当年下的诏书一样,永世不踏入京城一步,永世不和允……”汐月把将要说出口的‘文’字又咽了下去,“永世不和当今皇上发生任何冲突,就这样做你的燕王,可好。”
燕王听到汐月提起允文,心里很不自在,“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吗。”
汐月垂眸,“这么些年了,难道王爷还不明白汐月吗。”
不,燕王就是太明白她了,她的性子执拗的很,又认死理,他知道这么些年,汐月过的并不像她嘴里说的那般轻松,她的心里始终是有那个人存在的。
燕王紧紧把汐月揽入怀中:“只要你不离开本王,本王就答应你,有生之年不再踏入南京城半步,也不会和当今皇上发生任何的冲突。”
眼下,这允文削藩的力度却是只增不减,燕王着实有些担心了,自己该是怎么办,才能做到安妃所交代自己的呢。
燕王正在思考安安还有帜儿自己所说的话,不想王府传来话,说是皇上有些想念四皇叔了,但是先皇有旨意,四皇叔不能跨进南京城一步,只好接四皇婶和几个兄弟们进京面圣,今早淑妃,已经和二世子,三世子上路了,安妃见皇上要带走淑妃他们,也跟了去。
其实安妃是想保护淑妃和二位世子,她知道允文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有自己同去,才能确保王妃他们的安全,再说她想要奉劝允文,让他收手,不要继续了,她不想让历史的悲剧重演。
燕王心里一惊,这明显是允文的计谋,这是要开始制裁自己了吗。
淑妃自是知道允文的想法,但是她若不走,那便是抗旨,抗旨这只能让皇上有了燕王不忠的借口,可是近来燕王正在帜儿的府邸商量大事儿,现在通知他已经是来不及了,朝廷的人已经在等了,而且说自会去军营通知燕王。
不想淑妃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这燕王才收到了消息,守城的人见是王妃,安妃和两位世子,自然放行,等到燕王和朱高帜赶到城外,得知淑妃她们已经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怎么办。父王,我们究竟还是晚了一步,眼下就是动兵,怕是不行了,会涉及到娘亲和两个弟弟的安全。”朱高帜实在不放心娘亲和弟弟,就告别父王想要快马加鞭地去追赶娘亲她们,燕王不允许,但是朱高帜说自己去了,毕竟可以和娘亲和弟弟们相商着,看如何才能得以保全性命。
燕王不知道该是怎么办,连安妃也去了,她是不是本来就想走了。她是不是几年以来一直想着离开自己呢。燕王的心有些痛。
朱高帜趁着燕王还在踌躇之际,骑了匹快马向城外赶去,他一定要保护好娘亲还有弟弟们。希望父王也能尽快想到办法,有朝一日把他们从南京城中接回去。
燕王望着朱高帜远去的背影,心里默念着,希望自己的孩儿和夫人们能够逢凶化吉。
时隔近五年了,汐月终于重返了南京城。
路过京城最热闹的那条街,汐月掀起马车的帘子向往望去,街还是那条街,只是人当年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
“安妹妹,你何苦呢。其实这皇上针对的不是你,你又何苦跟着来呢。”淑妃低声说道,她知道刺来必然是凶多吉少,他们将成为皇上的杀手锏,说的好听些是接进京城省亲,说的不好听点,就是要软禁,用以制裁燕王。
“我不放心让姐姐一个人前来,我来了,或许能有一个和姐姐商量事儿的人。”汐月知道这淑妃对于自己和允文的当初断然不知晓的,如若知晓,她定然不会这么说的。
淑妃移过手来,紧紧握住汐月的一只手,汐月感觉到她的手丝毫没有温度,也许是紧张的缘故,毕竟这是离开燕王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妹妹,我没有想到关键时刻你是这般的仗义,其他夫人躲闪还来不及呢,你却自告奋勇随着我们来了。”
汐月另一只手覆盖在淑妃的手上,“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不必这般客气的。”
“可是妹妹你可知道,也许咱们此次进京有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淑妃幽幽的说。
“姐姐,允……皇上他应该是这样使小手段的人吧,听说他登基之后废除了先皇以武力治国的政策,转而以文治国,他该不会那般残忍的。毕竟咱们都是他四皇叔的亲人。”
淑妃毫不赞同地笑了笑,“不,妹妹,无毒不丈夫。这皇上大肆削藩的举动,这天下人人知晓,这次恐怕是想着要对付王爷了。”
汐月的心蓦然间沉沉的了,这一日她知道迟早要来到,她能做些什么呢,她能与历史抗衡吗。汐月沉默不语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制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很快,马车驶进皇宫。
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蒋公公。
汐月随着淑妃从马车上下来,二位世子也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了。
蒋公公走了过来,“奴才参见燕王妃。二位世子,皇上已经叫奴才在宫中备好了客房,请你们随着奴才移步紫宸殿先歇息一下。”
紫宸殿,汐月的心咯噔了一下,当年这紫宸殿可是燕王来宫中时的居住地,在这里她曾经和燕王有过些许的不愉快。
蒋公公请安之后,抬头,却望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美貌依旧无以伦比,只是当年那纯净的眸子中多了几份深沉。
她怎么也来了。
汐月见蒋公公看见自己和是惊诧,就微微一笑道“想必这位公公不认识我,我是燕王的安妃。”
“参……参见安妃。”蒋公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一行人被安排到了紫宸殿。
蒋公公急着去御书房禀报皇上,他想必也不会知道,这汐月竟然一同来了。
五年了,这汐月离开南京城已经五年了,蒋公公是皇上跟前最得意的公公,他自是见证了当年皇上和汐月之间的事情,也知道这么多年来,这汐月就一直未曾离开过皇上的心里。
她来了,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样。
蒋公公去了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蒋公公,四皇婶他们可是安排好了。三位世子可是都接来了。”允文头也没有抬,依旧批着奏折。
“回皇上,依照您的旨意,安排在紫宸殿中了,只是大世子朱高帜并不在内,而且皇上一定不会想到……”蒋公公顿了顿。
允文微微蹙了蹙眉头,“没有想到什么?”
“此次随行的,还有,还有安妃。”蒋公公小心翼翼地看着允文的表情。
“安妃。。”允文定了定,是汐月吗。汐月她跟来了。
允文正批阅奏折的笔掉到了案几上,他的异常震惊,他的惊慌失措,他的意想不到都毫不掩饰地显现出来,半晌一个低沉的,颤抖的声音从他的喉结里咕噜了出来,“她怎么会来的。蒋公公,你赶紧去安排,去紫宸殿把她给朕召来,朕要马上见到她。”
蒋公公未曾想时隔五年了,这允文听到汐月还会是这般的错乱,着急,看来时间究竟是丝毫也没有把她从他心中抹去,反而深藏在心底像是陈年的酒越酿越淳。
“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吧,毕竟她是燕王殿下的侧妃,皇上您即便是要见也是先见淑妃,而不是她吧。这么唐突去见她,是不是会让人起疑。”蒋公公想要制止允文的冲动。
“那该是怎么办。那朕就借着看望四皇婶的名义去看她。”允文只想马上见到她,他可是在梦中也无时不刻想着她的。
“依奴才所见,这燕王妃是皇上您派人接回来的,不见确实说不过去,这么着吧,明日可以在紫宸殿设宴款待他们,就说是为了给他们接风洗尘,然后再找机会与她相见可好。只是。”
“只是什么。蒋公公,你今日怎么变得这般吞吞吐吐,说半句,藏着半句,让朕好生的着急,你有什么话就一股脑儿都说出来。”允文见这将公公说话这么小心翼翼,有些急躁了。
“只是皇上这般惦记着她,可是时隔五年,难道皇上能保证她还是五年前的那个她,您能保证她不会变。或许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汐月姑娘了,她只是燕王的侧妃了。五年时间绝对不算短,五年足可以让一个人发生很大的变化。”蒋公公着实担心,也许这五年来的生活,已经让汐月彻彻底底成了燕王的次妃了,也许她的心中早已经没有了皇上。
蒋公公的话让允文有些不高兴了,他皱起眉头,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蒋公公,你这是说什么话,汐月朕还能不了解,她对我的心依旧一如我对她的心一般,当年她远去北平城实属无奈之举。现在现在朕终于有这个能力让她回到朕的身边了,想必她也一定会和朕一样激动,一样期待,一样开心。”
蒋公公见允文这么说,只得给他的道歉:“是奴才无知,让皇上您不高兴了。”
翌日一大早,朱高帜也随后赶到了皇宫。
朱高帜去的时候正值皇上上朝之际,朱高帜本想着闯进去质问皇上为何要暗中把自己的娘亲和弟弟们抓来,但是转念一想,冲动只能让皇上有机可乘,擅自闯入早朝闹事,那可是死罪,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要想方设法保娘亲和弟弟们的周全,这样想着,朱高帜冷静了下来。
一直等着皇上退朝,朱高帜让公公去禀报皇上,就说燕王之子朱高帜求见。
允文没有想到这朱高帜会主动送上门来,这下远在北平的四皇叔,他的王妃还有三个儿子可都在南京城了,他已经成了案板上的鱼俎,料他即便是兵力再过强盛也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出去告诉世子,朕现在没空见他,把他带到紫宸殿,就说中午的时候朕会在紫宸殿设家宴款待,迎接他们的到来。”允文把朱高帜直接挡在了门外,让他吃了一记闭门羹,给了他个下马威。
这朱高帜比允文还要年长两岁,允文记得他从小就胖胖的很是憨厚,且饱读诗书,素来得皇爷爷的喜欢,十几岁就被封为了世子,他小的时候曾随着燕王进宫来几次,允文对他印象很是深刻,那个时候同龄人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论起吟诗作赋来,自己总是差朱高帜一截,论起武功剑术来他虽胖但是也在自己之上,特别是他的骑马射箭之术真是远远在允文之上,所以那个时候皇爷爷自会拿自己和朱高帜作比较,夸赞燕王教子有方,那个时候允文会看到朱高帜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对自己的不屑。
这种不屑是让允文记忆犹新的,也是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
今日允文故意不见朱高帜,他意思是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可是一国之君,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自己不是他随时想见就能见的。
朱高帜打心眼里轻视允文,他从小就胆小懦弱,甚至连一只小动物都不敢杀,他缺乏一个当皇上应有的霸气,他这次削藩和暗中把娘亲他们带回来,想必也是听了朝中那些文臣的逆言,不然以他的资质和性子他怎么会来这一手。
懦弱心软注定是当今皇上的软肋。
朱高帜和他的父王一样,一眼就看透了允文。
朱高帜被公公带到了紫宸殿。
淑妃和安妃正在喝早茶,聊天。
淑妃见朱高帜也来了,很是惊诧。
待到送朱高帜来的公公一走,淑妃立马上前,紧紧握住朱高帜的胳膊:“帜儿,你怎么来了。”
“帜儿不放心娘亲和弟弟。”朱高帜说的时候,瞥了一眼安妃,她怎么也回来。
“安姨娘,你怎么也回来。”朱高帜扬了扬嘴唇,露出不齿的冷笑,他向来不看好这个安妃,近几年来,莫不是父王那样处处宠溺着她,再加上娘亲的百般阻挠,也许他早就对她动手了。
“帜儿,安姨娘是自己主动要来的,她怕娘亲和你的弟弟们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