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楚离看着司寒卿喝了两杯暖茶，将身上的寒气都消得差不多了，才允许他解了披风。
而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楚离抬眸，只见一个侍卫从屋外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殿下，天牢走水了——”来人肩膀上还有着少量的积雪，正是司寒卿的亲卫。
司寒卿正在将解下的披风挂在屋内的柱子上，闻言，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楚离幽凉的视线落在亲卫身后的屋外站在黑暗里掩了一半身形的流羽身上。
流羽给她比了一个手势，转身离开。
亲卫被司寒卿这一声吼吓得哆嗦了一下身子：“子时将近，天牢内却突生大火，等惊动禁卫军时，火势大得已经无人敢进去救人了。”
司寒卿大惊，藏在袖子里的手几不可察的地颤抖：“那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不在天牢内……”亲卫埋着头，声音有几分几不可闻的颤意。
司寒卿似是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开口，亲卫已经继续道：“他被人发现钉死在了天牢外西侧的城墙上，地上，还有一堆黑衣蒙面人的尸体……”
屋外，漫天大雪，屋内，灯火通明。
司寒卿的表情像被数九寒冬的雪凝过，没有半分温度。
他似乎有几分不相信，又或者不是愿意相信：“你说，他死了？”
亲卫的头埋得更深：“属下亲眼所见。”
司寒卿侧眸看向楚离：“阿宁，我得去看看。”
“我陪你去。”
楚离本来就没打算拦他，起身去拿了他方才挂的披风给他重新披好，就率先出了屋子。
司寒卿进内屋又取了一件披风，才快步跟了上去。
屋外，漫天飞雪依旧。
司寒卿同楚离赶到天牢时，大火已经被扑灭，只是仍有大量的浓烟从天牢内弥散。
司明炎的尸体早已被禁卫军从城墙上取下来送去了长清殿。
他虽被收押到了天牢，但因皇上一直昏迷未醒，废太子的诏书还未颁布，他依旧是这个皇朝最尊贵的太子。
可是现在，他却惨死了天牢外。
司寒卿站在雪地里，望着眼前血迹斑驳的城墙，喉咙有些发干。
楚离正半蹲着身子查看摆放在墙角的这一排黑衣人的尸体。
他们脸上的面巾已经被人取下了，其中有几位她还能认出来，正是右相常带在身边负责守卫的随从。
看来她没猜错，右相等人今夜定会铤而走险选择劫狱。
也只有将司明炎劫出来，他们才有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来拼一把的可能。
可是他们算漏了一点，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苏侯已经策反。
司寒卿不知道楚离在想什么。
但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丝诧异过，就好像这一切，全都在她自己意料之中似的。
“阿宁……”司寒卿无声地张了张嘴，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是你吗……？”
楚离回头，遥遥与他对视。
她的眸光在雪光的映照下，像一汪冰冷幽若的深潭水。
“不是。”楚离淡淡一笑。
司寒卿毫无原则选择相信，不再多问：“我信你。”
楚离低低应了一声，不想多言。
若他真的从未怀疑就不会开口问她，现在说信，也只是他愿意相信而已。
不过这些她也懒得去想了。
司寒卿低低地叹了口气，望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目光有些复杂。
“他毕竟是我的皇兄。虽次次想对我不利，我也没有真地想要他死。”
司寒卿想起，记忆中自己年幼时三个天真懵懂的孩童模样，心里就一阵难受。
“我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对我起了杀心，但我记得，我们还小的时候，他也曾护过我的……”
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站出来替他挨了十板子的哥哥，一夜之间，面目全非。
他到现在都不懂，这十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三个孩子，只剩下他一个。
自始至终，楚离都沉默地听着，没有接话。
她明白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倾诉的对象而已。
远远地，有一个太监走过来，在他跟前跪下，大雪直接淹没了他的膝盖：“三殿下，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长清殿。”
司寒卿遇到大事早已习惯性地去看楚离，见她眸光中带着一定的安抚意味，遂抬脚跟着太监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楚离才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待走出宫门十米以后，楚离才沉沉唤道：“流羽。”
流羽登时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在了马车旁：“公子。”
“说说今夜那里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公子，在你走后不久，一群黑衣人就闯入了天牢，在里面放了一把火，并趁机救出了太子。”
“不过他们出来没走两步就遭到了另一伙人的截杀。”
因为楚离的吩咐，自她走后流羽就留下时刻注意天牢附近的动静，就是为了以防有人冒夜救走司明炎。
果然，不久以后，右相的人就有了动作。
流羽亲眼目睹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道：“躲在暗处射箭的人是苏侯布置的，也是苏侯亲自下的令射杀太子。”
听罢，楚离沉默了片刻，开口让他退下。
所以无人看见，黑暗中，楚离唇角勾起的浅笑有多嗜血。
果然还是借刀杀人好玩一点。
其实她真的也没打算现在就杀了司明炎。
毕竟只要局势仍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看在司寒卿的面子上，她是不介意让他多活几天的。
就如同宫里那位如死人一样躺在床榻上一动不能动的国君之样。
不过很可惜，她等的及，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也正好，楚离表示很满意，司明炎的死，给她送来了一个这么好的把柄。
随意射杀皇子这种罪，够直接送苏侯去找司明炎赔罪了。
在她看来，苏侯也不过只是一丘之貉，不足为惧，也死不足惜。
司寒卿是要做这西戟未来之主的人，楚离自然不允许这么大的隐患一直留在他身边。
虽然原主的执念只是望司寒卿君临天下，但楚离已经想好了，她不仅要送他一片大好河山，还要送一个他百年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