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好打开房门,如同清晨时分听到的嘈杂一样,此刻的王府和昨夜大相径庭,四下里到处有穿着贵胄的士兵进进出出,佩刀和武器在冰冷铠甲上摩擦发出的叮铃声响越发将整个王府笼罩在肃杀的氛围里。
和景颜的预感一样,南宫瑾煜此次回来必然不是带回什么好差事了。
景颜没来由觉得心烦,如同负重在身一般喘不过气来,仿佛是对兵器和战争的恐惧和厌恶,还是对未来的没有自信和紧张。加快脚步转过长廊,不想再同这群将士打照面。
“我看这场仗,怕是没那么容易。”夜影正同手下的将士们说着话,南宫瑾煜要挂帅出征神鹰营当然时刻蓄势待发,虽然得到了王爷的命令要她单独留下,夜影想都不想也能知道目的是为了保护景姑娘,不过心里稍稍还是有些不甘,毕竟陪伴王爷出生入死征战多年,哪一次缺席了自家王爷的战场还真是留有遗憾呐。
领头的将士倒好像根本无所谓一样,“副营这次就听王爷的话好好留下,咱们跟着营长把西楚那帮混球杀他个片甲不留!回头取了呼衍坼的项上人头给副营当嫁妆!”这话一出一帮大老爷们都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即将上战场的紧迫感。
“带着这个当嫁妆谁敢娶我们副营啊哈哈哈。”又是一个小将领没心没肺地道。一旁年长的连忙捂住他的嘴,纷纷拿眼瞧着跟在后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营长,大家伙儿心知肚明地笑了会儿,又转了个弯刚好撞上眉头紧皱、满腹思绪的景颜。
夜影在她身边待得最久,旁人都不曾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准王妃”,上一秒还在大声嚷嚷议论这次和西楚最厉害的大将呼衍坼过招势必有的一拼,此刻又都住了嘴,各个都拿大眼瞪小眼等着夜影和她说话。
“景……景姑娘……”不知为何,夜影突然有些心虚,许是早就知道了王爷的打算和行踪却一直瞒着她心生愧疚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景颜撞见了这么一波人,反而倒不害怕了起来,鼓起勇气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原本还以为这个新来的“准王妃”有些什么不同,左看右看始终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片子,除了那张清澈的脸蛋越发出落得脱俗好看,到底也不过是个花瓶,神鹰营的一众老爷们反倒觉得有些失落,女人家哪懂得爷们家上战场杀敌的事儿,都支支吾吾了两句再没继续说话。而一直站在最后的昼歌自打见到景颜反而像来了兴趣一样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事实上,他对自己那个赌约也是充满好奇,他既希望自己赢了,又不希望王爷输——所以,眼前这个女人,真的会改变王爷的命格吗?
一切,暂时都还无从可知。
夜影终究没有战胜自己那份愧疚,走上前,把人拉远一点,又回头凝重似的冲其他人点了点头,得到命令的剩下人也不敢久留,他们还有其他任务在身,当然不可能只在王府里游荡度日,又偷偷看了两眼景颜这才跟着昼歌走远了,嘴里倒还闲不住,悄悄议论着这个“新王妃”和他们王爷之前的心上人到底哪个更好看些。
等到闲人都走远了,夜影这才开口道,“景姑娘,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没有把王爷的行踪告诉你。”
景颜微微皱眉,她虽然依稀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即将改变,南宫瑾煜许是不几日就要打仗去了,可现在夜影一副神秘莫测不能告人的样子越发让她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我不会向第三个人泄露。”
夜影又看了她一眼,方才定下心决心将所有事和盘托出,“其实早在半年多之前,西楚的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太子纲苟同皇帝的妃子把持朝政,政局早就不像七年前天佑和西楚签订的协定上所言太平盛世、百年之好。但是当时西楚境内刚刚发生灾祸,绵延十里颗粒无收,无法存集足够的粮食成了当时西楚表面和善的真正缘由,而我们也一直知道等再过一个丰收季,西楚势必会挑起战火。这七年来,天佑先后派出公主远嫁和亲,然而还是没能阻挡住一战即发。”
惊闻时局竟与自己所看见的相差甚远,景颜没忍住瞪大了眼睛,不免又生出更多的疑惑来,“可是,那,南宫雪……”
“嗯,”夜影点了点头,“大约一个多月之前,我们埋伏在西楚的探子来报,作为两国交好的见证使节的大公主已经被太子纲软禁了。对外做出了个假的公主来以糊弄还在当地的使臣以及,”停顿了一下,夜影接着缓缓说,“以及京城那边。王爷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与这个消息同时的,还有西楚臭名昭着的大将军呼衍坼,以及暗中在辽城一带部署兵马,从目前探子已经得知的消息来看,他们避开了王爷的埕州十三地,转从西南一带的闫怀入手,如果有内应接收的话,恐怕落入虎口的城池只多不少。”夜影顿了一口气,又道,“景姑娘,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军事机密,切不可外传。”
景颜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么多讯息,只能顺应着人的话拼命点头。
“八天前,京城那边终于找到内应所在,于是急召王爷回去商讨大事,与此同时,如我们所预想的一样,呼衍坼也终于忍不住开始了行动,昨日收到的消息,内应和西楚里应外合,辽城和闫怀都已被攻陷。”
景颜微微有些愣怔,果然自己所见到的太平盛世还是太过片面吗,在那盛世光景之下,所有人都知道的战火纷飞,只有她傻傻地以为普天同庆。
“这次来犯,西楚不仅来势汹汹,而且势在必得。”夜影的声音将景颜拉回现实,她仔细周围确定都没人听到两人的谈话声才又压低了声音对景颜道,“为了铲除对他们最有威胁的敌人,探子打听到他们在王爷身边埋下了不少奸细,可能在战事爆发之后,随时刺杀。”
景颜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有些重心不稳,好在被夜影拉住了,“那……那这些人找到了吗?”现在她最关心的,当然是南宫瑾煜的安危,慌忙问道。
回复她的却是一阵无奈的摇头,“就前两天王爷从京城回来的路上还遭到了袭击,”又舒了一口气,放轻松道,“不过对我们王爷来说,这种小儿科般的刺杀实在是不足为奇,所以他也不肯我们告诉你。”
饶是夜影轻松了些,景颜却不觉得轻松许多,在她得知南宫瑾煜近来一直操劳,所以见他的机会总是很少,而且每每见他总看他在看些军机密函,现在想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儿女情长就是每天的生活所在了,而那人或许根本不在意吧,他的心思始终是牵挂天下苍生,始终为了黎民百姓。又想到那日在山上他抚琴的模样,当时觉得神仙眷侣,如今却能体会到他忙里抽闲的辛酸,明明那么多事那么多人在等着他去处理,他却愿意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和她在一起。
或许那就是告别了吗。临近离别时刻的预感,虽然她对他充满信心,是不是这一次他对自己也没了信心呢。
慢慢瘫坐在地上,失落混杂着所有的情绪笼罩在景颜整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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