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宝田中午在杨家吃了一顿酒,吹了一个小时的神医事迹,各种大医院要花几十万的疑难杂症,到他这里花几百就能搞定的胡吹。
吃着杨家的菜,喝着杨家的酒,这位赤脚大医还将杨潇又埋汰了几遍,将村里那些人嘲讽杨潇读书读到脑子秀逗,色迷心窍,连周大贵的女儿都敢喜欢,简直是让父母送死挨宰的那些话都学了一遍。
这真是借着杨庄人的闲言碎语,将杨潇骂的连狗都不如!
杨安顺的脾气很好,没有当场翻脸。
身为父亲,他相信儿子,不管崔宝田讥讽杨潇有多傻,多好骗,他还是会继续服用杨潇找到的药方子,一是关系儿子的尊严和孝心,二是药效确实不错,能感觉到。
杨潇则是懒得理睬崔宝田这种稍微怼一下就发神经病的人,饭都没吃几口便离开客厅,回到楼上的卧室做俯卧撑锻炼身体,一直做到六百个……这个数字比五天前高出了整整四倍。
其实。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为何能将人生折腾的这么跌宕起伏,能让崔宝田这些人如此的看不起他,能被这么多人等着看笑话,能被这么多人嘲笑。
他从不期望有谁真正同情他的遭遇,但这样残酷的现实是不是太过分了?
到底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
他想,可能是别人都觉得他娶不到周芸那么漂亮的女生吧?也可能是别人都觉得周芸嫁给身家几千万的曹老板,才是合理的世界吧?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将这个自幼生活的杨庄看的如此透彻,将这个世界看的如此透彻!
当某些人的生活一片灰暗,看不到多少希望时,最痛苦的莫过于别人的日子越来越好,最高兴的莫过于别人的日子比他更惨!
所以,你一定要比别人活的更好,只有活的更好,你才不会被人嘲笑。
……
上午的那一碗药喝完后,一整天的时间里,杨安顺都没有再度腹泻。
此后连喝三天,杨安顺这几年的蜡黄脸就消失了,气色变得红润健康,身体也像是年轻几岁。
第四天的上午。
杨潇陪父亲去一趟县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体检。
各项体检报告一出来,免疫系统的检查结果居然只比普通人稍差一些,乙肝两对半的检测数据则是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这份体检报告让父子俩喜出望外,高兴坏了。
杨潇自己也深有感触。
父亲这几天只是服用药汤,他服用的可是药力更完善的药丹,每天都能感觉身体在变得更强,晚上沿着大青河风驰电掣的狂奔几公里都不嫌累。
事实上,杨潇服用的数量特别多,每天四枚的份量几乎是父亲的双倍用药,这种养元益气汤的药丹能够快速提升体质和力量,而他很可能要强闯周芸家。
他也在积极锻炼肌肉,让自己拥有更强的力量。
因为他根本不用猜,都知道周大贵夫妇已经将女儿周芸软禁在家,没收了手机,根本不准她和外界联系,不准她出门,只等着婚期一到就将女儿强塞进婚车里,将曹老板的两百万赚到手。
从县医院返家时,父亲杨安顺忽然决定一个人打的回去。
“潇子啊,韩六喜毕竟救了你一命,他给你做媒介绍对象,你不能不去啊。何况他是一片好心,你和周芸那孩子的婚事也退了,连男女朋友的关系都不算。”
“我跟你六叔说了,你中午在县里请那个姑娘吃顿饭,两人见面谈一谈。顺便呢,你去买一部新手机,你原来的手机不是掉在水里没捞上来嘛,那就干脆换一个更好的。”
说着这番一语双关的话。
杨安顺取出一张银行卡,硬塞在杨潇的手里,“这是爸妈给你准备的一部分聘礼钱,刚好十万。你现在大了,比爸妈有文化,这个钱啊,自己看着办吧!现在都说要支持年轻人创业,爸觉得你也能创业,跟你四叔一样,肯定能当大老板。”
杨安顺心里很后悔,当初没有咬牙同意周家的条件,害的儿子被村里人看笑话。
外人不知内情。
他们一家三口当然知道周芸父母不是好人。
但是,周芸这个姑娘没得挑剔,每次到杨家玩,那真是有什么活就做什么活,也不是嫌贫爱贵的女孩子,很单纯。
周芸父母索要的三十万聘礼是黑了点,杨家老两口这些年辛辛苦苦种大棚攒了二十多万,真是要五十万也能凑出来。
杨潇家里有一个秘密。
他的四叔,父亲的弟弟杨安才在南方发展的还不错,开了一个家具厂,效应也凑活。
当初筹钱办厂时,四叔和兄弟姐妹都借了钱,算做股份,因为厂子一直在投资扩建,过去十年都没有分红,但要临时拿出几十万应急还是没问题的。
好事不出门。
这个事,杨潇家、大伯家、小姑家都不吭声,就是害怕庄里的远亲旧邻借钱。
所以。
杨潇家里从一开始就不担心被周芸父母狠敲一笔,他被周家退婚的关键问题也根本不是那三十万的聘礼,而是另外两点。
一是杨潇在税务局的公务员考试招聘中,最后一天突然被顶替,这里面的水很深,在县税务局当一个小科长的表舅都不愿意多说。
二是突然冒出一个曹老板,通过在县里混流氓的周勇联系上周家,开出了两百万的价码。
杨潇真心觉得,这两个问题可能是一个问题。
“爸,那我就去见对方一面。”
他只能点头同意。
做为一个男人,他要对周芸负责,因为周芸不是那种能与命运抗争的女生,温驯听话,很容易被人控制,所以,他绝对不能放手。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临界点。
做为一个儿子,他也不能折腾日渐年迈的父母,暂时同意再次相亲,至少能让父母稍稍感到一些慰藉,不再自责。
这本来就不是父母的错。
父亲上车后。
杨潇在县里的一家手机专卖店买了一部新手机,换了一张卡,先给周芸的闺蜜发信息,询问周芸的近况。
他此前给周芸发的信息都没有回复,唯一的解释就是周芸家里将她的手机没收了,派周勇看着她,不让给他和周芸直接联系的机会。
周芸的闺蜜是在市里一家私营医院做护士,今天正好放假,很快就回了短信。
聊了几句。
杨潇才知道对方就在周芸家里,和周芸在一起,他就通过对方的手机给周芸发了一条信息。
“那天,我并没有跳河自杀,你别担心。我是在河边翻看以前的短信,一不留神踩空了!我不知道你要如何决定自己的人生,如果你觉得我有权干涉,那我希望你能离开郁县,为你自己而活。”
“你可以用很多种方式报答父母,孝敬父母,也许,你从小到大都很希望父母重视你,爱你,但这绝非你做傻事的理由。如果你决定离开,我愿意舍弃性命去帮你。”
杨潇不会直接对周芸说她父母的坏话,因为这是一个单纯、善良和孝顺的女孩子。
确切的说,周芸在儿童时代受到的打骂是极其频繁和严重的,这是一个长期被严苛管束,却有着斯德哥尔摩人质效应的特殊女生。
对杨潇来说,他唯一的合理选择只能是建议周芸离开郁县。
假如周芸真是被软禁,完全无法从家里脱身,那他就要采取蛮力解决问题。
报警是没有用的。
镇里的派出所不会管这种事,更不敢得罪县里的曹老板。
假如周芸决定再一次屈服于父母,杨潇只能在她出嫁前的某一天,在所有人都不再防范他的那一天,冒着伤人坐牢的风险,冒着被杀死的风险拎刀强闯,将她带走。
他发过誓,要保护她一辈子。
这甚至和爱情无关,这关系到他做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他还是那句话,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一定会弄死所有人。